順治十八年正月初二,皇上帶著大太監吳良輔在山西五台山巡察,籌備自己出家事宜,突感身體不適,將吳良輔留在五台山繼續籌備,自己迴皇宮調養,當夜開始高燒不退,被禦醫確診為天花。


    正月初三,皇太後孝莊前往乾清宮探望,母子二人單獨在裏麵談了近一個時辰,據當值太監宮女迴憶,當時似乎聽到激烈的爭吵聲,皇太後隨後神情悲憤離開。


    正月初三至正月初五,皇太後每日必去往乾清宮一次,尤其是初五那天,更是去了兩迴,但每次都是爭吵不休,初五那天當皇太後第二次離開乾清宮時,眼睛紅腫,臉上尚有未擦幹的眼淚。


    正月初六,皇上龍禦歸天,留下遺詔傳位給當時年僅八歲的三阿哥玄燁,玄燁登基,立年號康熙,孝莊為避免親王攝政多爾袞事件再次重演,並沒有讓親王輔政,而是指定四位輔政大臣輔佐康熙,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鼇拜。


    陳恂早已預知結果,對順治死不死並不關心,天天在家等著孝莊的召見,卻始終沒有等來,此時距離卓布康所給期限已不足十日,無奈之下陳恂隻得啟用自己備下的第二方案。


    自從與多隆結拜兄弟後,每日裏陳恂都會拉著多隆吃吃喝喝,多隆雖說是豫親王之子,但因為庶出的緣故,每月可花銷的銀子並不多,正所謂落魄的鳳凰不如雞。(陳恂:誰是雞!)所以每次吃喝陳恂都不聲不響提前把帳結了,多隆嘴上不說,心中卻總覺得虧欠。


    京城,摘星樓包間。


    “王炸,一對六,給錢給錢……”多隆大笑著從椅上站起來,將手中紙牌扔在桌上。


    坐在桌邊的兩名陳家護院一臉沮喪的從懷中掏出幾塊碎銀子,扔到桌上,多隆也不在乎對方態度,紅光滿麵的撿起桌上碎銀招唿著。“洗牌洗牌!”


    紙牌是用十幾層紙包漿壓製而成,上麵分別畫著黑桃,紅桃,梅花,方片,從一到十,十以上還有jqk大小王,請了專門的師傅畫出一個個美女圖。


    這副牌是陳恂根據記憶中找人製作,而“鬥地主”這種遊戲也是他教給多隆和護院,並暗中叮囑他們每日隻許輸不許贏。


    “陳兄弟,你來玩幾把?”多隆贏得高興也不忘招唿自己的好兄弟。


    “不了,我看你們玩就好。”陳恂搖搖頭,臉上不經意流露出失落之色。


    多隆人粗心卻不粗,早已看出今天陳恂似乎有心事,雖然臉上一直掛著笑容,但始終心事重重的樣子,當下把牌一扔湊到陳恂身邊。“兄弟,是不是遇上什麽難事?告訴哥哥。”


    “沒事,真的沒事,你玩你的!”陳恂朝多隆笑笑,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兩人因年齡不大,所以要的酒也隻是度數最低的米酒,不過陳恂此時已經獨自喝了七八杯,臉上如紅布一般。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拿你當好兄弟,你卻有事瞞我,今天你要不跟我說清楚,我現在就走,不認你這個兄弟!”多隆生氣的站起來朝包間門走去。


    陳恂臉醉心不醉,朝桌邊兩名護院使個眼色,兩人連忙上前攙住多隆。“小王爺別生氣,其實我家公子是舍不得離開你才喝悶酒的……”


    陳恂這時也搖搖晃晃站起來,朝多隆一抱拳。“哥哥對我好我心裏明白,今日哥哥走我也不攔著,隻願來生有緣我倆再做好兄弟。”


    多隆一把推開兩名護院,走到陳恂麵前。“你要急死我嗎?快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你要去哪?”


    陳恂張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兩隻眼睛裏有淚水打轉,長歎一聲坐在椅上,以低不可聞的聲音擠出兩個字。“山西!”


    兩名護院相互遞個眼色走出包間,輕輕將門帶上守在門口。多隆一屁股坐在陳恂的對麵追問道:“你去山西幹嘛?什麽時候走?什麽時候迴?”


    陳恂抬頭看看多隆,眼中的淚水滑下來,用衣袖去擦,不想越擦眼淚流得越多,這才想起衣袖上已被浸上薑汁,原本是為哭不出來時備用,趕忙換另一隻手去擦。


    多隆看著淚流滿麵卻一言不發的陳恂,隻恨不得掰開他的嘴把他肚裏的話都掏出來。“好兄弟,你是不是遇到什麽難事了?到是說啊,隻要哥哥能幫你,就算赴湯蹈火,上刀山下油鍋,如果我要眉頭皺一下,我就不是個男人!”


    陳恂合計著火候差不多了,再演下去也就這個效果,當下竹筒倒豆將卓布康欲謀他家錢莊之事講了一遍,最後拿起桌上酒壺,給兩個杯子裏分別倒滿酒,一杯遞向多隆。“哥哥,弟弟全家隻有搬迴山西老家一途,今生可能再難踏進京城,你我相隔數百裏,情誼隻能記在心裏,弟弟不在時你可要多保重身體,來生我隻盼咱們能生在一家,做個親兄弟。來,陪弟弟喝完這杯辭行酒,你我就此別過!”


    “放屁!誰敢拆散你我兄弟之情,我就和他拚命!弟弟,這杯酒不喝,有哥哥在,他一個小小的參將算什麽東西,明日我就懇請父親為你做主,父親要是不答應,我就跪死在堂前!”多隆並沒有去接酒杯,而是站起身就要離開。


    “哥哥不可!”陳恂連忙起身拉住多隆。“那卓布康雖官職不高,但他是輔政大臣鼇中堂的舊部,豫親王雖不怕他,但也不會去輕易得罪,隻怕你鬧得再大也是無用,反而會給自己招來災禍。”


    陳恂話雖說得婉轉,但其中意思多隆也聽的明白,無非就是自己隻是個庶子,無足輕重,父親定不會為了他去得罪鼇拜,說白了還是身輕位卑,搞得不好父親一怒之下將自己轟出王府,也是極有可能。


    雖然想到這點,但多隆已是騎虎難下,剛才自己誇下海口,如果就此退縮,豈不是連男人也作不成。再加上這十幾日時間雖不長,但每日裏大吃大喝,打牌耍錢,從記事起到現在,屬這十幾天過得最快活,陳府護院對他畢恭畢敬,讓他重新找迴小王爺的感覺,輸人不能輸臉,如果他此時慫了,那好日子不但從此消失,這些下人和陳兄弟會如何看他?


    “不行,弟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大不了咱們兄弟倆一起倒黴,當日你我發過誓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弟弟有難,我豈能為求自保坐視不理。”多隆邊說邊掙紮著要甩開陳恂的手。


    誰要和你一起倒黴,老子現在不過是虎落平陽而已。陳恂心中腹誹著,臉上卻是感激涕零。“哥哥的心意小弟領了,你先坐下咱們再商量商量,定要想個萬全之策才是!”


    “好,主意你想,想不出來就按我的主意辦!”多隆挺著胸膛坐下來,端起桌上酒杯直接幹了後又續上一杯。


    陳恂心中早有定計,此時卻不得不裝出冥思苦想的樣子,眼睛卻偷偷看著多隆,這小子不會是借酒壯膽吧?


    連喝三杯的多隆見陳恂看著自己,眉頭一皺。“你看我幹嘛,想出主意沒有?”


    陳恂一拍大腿。“有了!”


    多隆將杯中酒又幹下後湊了過來。“什麽主意?”


    陳恂附在多隆耳朵。“你隻要……”


    兩日後,前門外,大豐胡同。


    卓布康身著四品官服,單身一人信馬由韁的走進胡同口,長著連毛胡的臉上掛著不鬱之色。陳家好大的膽子,竟敢拖這麽久才給迴話,雖說沒有超過一個月期限,但也有二十多天,一會兒收下錢莊後還要好好敲他們一筆,也讓他們知道知道本老爺的厲害。


    卓布康早已打聽清楚,陳家背後並沒有靠山,能在京城立足完全是靠前朝皇帝的恩賞,這種前朝餘孽不敲白不敲,就是他們去順天府告,也不會有人受理,況且咱背後還有鼇中堂撐腰,這件事成後,給鼇中堂送份大禮,說不定還能借此得到中堂舉薦,再升個一級半級。


    打著如意算盤的卓布康來到陳府前,一眼瞧見停在門口的轎子,銀色廂頂,皂色蓋幃,四名轎夫規矩立在一旁,這分明是三品以上官員才有的規模,陳家這是找誰來當說客了?


    卓布康一邊琢磨著並沒有下馬,有心牽轉馬頭先迴去,派人打探清楚再來,不想陳府管家陳福早已候在門外,見到卓布康立刻迎了上來。


    卓布康無奈下得馬來,裝作漫不經心的問管家。“你家今日來客人了?”


    陳福早得陳恂指示,躬身將卓布康往府裏讓。“是我家小少爺的一個朋友找他來玩。”


    卓布康提著的心稍稍放下,陳福嘴中的小少爺陳恂今年不過才七歲,他的朋友能有多大,定是哪位三品官員的孩子借用父親的官轎,雖說這樣做有違禮製,但也不是什麽大罪,沒有人會揪這個由頭去得罪人。


    “你知道是哪家府上的公子嗎?”卓布康大搖大擺朝院中邊走邊隨口問道。


    此時陳福見已經進到二進院門,知道卓布康絕拉不下臉來再溜走,輕笑一聲恭敬答道:“是豫親王府的小王爺!”


    卓布康腳下一頓,陳福心中偷笑,嘴上卻小心叮囑著:“卓大人小心腳下,這邊請……”


    卓布康心中膽怯,雖還在向前邁著步子,但步伐已小了許多,再無剛才威風八麵的氣勢。能被稱唿小王爺的哪個他能惹得起,更別說還是鐵帽子豫親王府的,就是借他十個腦袋也斷斷不敢招惹,對方是個孩子,萬一看自己不順眼,來個童言無忌,在父親麵前告他一狀,自己這官算是坐到頭了。如果因此引來殺身之禍,鼇中堂會不會替他出頭還兩說著,不出頭的可能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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