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高芸家,借著中午的間歇教了高天養將近一個小時之後,高芸心情還算不錯的,聽到上工鈴聲,便下田了。


    她這弟弟目前看起來還行。


    具體學習能力暫時不好說,畢竟才剛教了他一個小時,可至少態度不錯。


    既有認真聽,也有認真學。


    自己還堅持用手指頭蘸水寫字。


    有這學習態度在,隻要學習天賦不是特別差,未來應該不用太過於操心。


    而且就最近這段時間相處看來。


    她這弟弟也不像笨人。


    怎麽都得是個中等偏上的智商吧。


    所以高芸自然是心情很不錯的離開家門,臨走還沒忘了再次叮囑高天養晚上記得早點迴來,反正他們上工割豬草時也不是專心致誌,毫不摸魚,相比較於成年人,孩子摸魚摸得更厲害好吧。


    邊割豬草邊玩,完全是常態。


    當然了,這點並不絕對。


    也有過分懂事,想早早為家裏分擔的,還有被家裏安排任務,不帶多少野菜之類能果腹的東西迴去,就沒得吃。


    高天養前段時間便沒怎麽摸魚。


    空閑時間都用來挖野菜了。


    最近天天吃的很飽,內心也沒那麽多憂慮,自然很快就恢複了原來模樣。


    跟大寶等幾個朋友邊割草邊摸魚。


    有時下工了還膩歪在一起。


    幾根野草都能玩上個把小時。


    高芸正是因為從別人嘴裏知道了這一情況,才叮囑高天養晚上早點迴來。


    就這樣,每天早上中午和晚上加起來都學不到四個小時,遠遠比不上上學的學習強度好吧,能有什麽不適應的?


    ……


    村裏豬圈不遠處的小草坡。


    高天養從朱大嬸那領了工具後,很快便心情還算不錯的跑到了比他早到的大寶等人邊上,也就是高明寶的邊上。


    看他心情好像很低落的樣子。


    立刻伸手戳了戳他腰窩,疑惑道:


    “咋了,中午沒吃飽嗎?”


    雖然表麵不講究輩分,但高天養還是認自己這個孫子的,即便高明寶的實際年齡比他大一個月,他也覺得自己應該照顧照顧高明寶,適當遷就遷就他。


    畢竟自己可是長輩。


    關心關心晚輩,那不是理所當然。


    “我要去念書了,我爸我媽,我爺爺和我奶奶他們都知道了,也都商量好了,最後才通知我,也不問問我想不想念書,我媽還給我縫了個老大的書包。


    我聽人說念書老痛苦了,要是學不會還得被打,考的不好不僅被老師打。


    家裏人也打,老慘了,真的!”


    今天中午吃完飯,高明寶才知道自己過幾個月就要去上學念書這一噩耗。


    但家裏人都挺高興期待的樣子。


    他也不敢說自己不想念。


    怕遭到四位長輩的拳腳熱情招唿。


    自然一直愁眉苦臉的,此時他也是覺得高天養是他最好的朋友才願意說。


    “是……是嗎?”


    涉世不深的高天養,愣是聽得自己心尖都有點打顫,好一會才又繼續道:


    “不對吧,我爹娘活著的時候,他們都說念書才有前途,說當官的,城裏有工作的人,都念過書,就連村裏選隊長和記分員啥的,也得多識點字才行。


    我姐還說隻有念書才有前途。”


    “他們騙你的。”


    高明寶迴的還挺幹脆,然後似乎是不想自己的好朋友被稀裏糊塗哄騙,還以為上學是什麽好事,又趕忙湊近道:


    “咱們村的大蚊子你知道吧,就是大隊長家那個傻大個,高明文,從來不跟我們一起割豬草,什麽活都不用幹。


    每天隻用上學念書就行了。


    本來我還挺羨慕他的,可從去年開始我就不羨慕他了,去年他好像考了好幾個大零蛋迴來,被留級了,另外似乎還有在學校裏搗亂,學校老師都想勸退了,那天我偷偷躲在他家牆邊上偷聽。


    裏麵哭的老慘了,跟殺豬似的。


    手指頭粗的棍子都打斷兩根。


    後來好長時間沒有見著他,再見到他已經是將近小半個月後了,走路一瘸一拐的,臉上烏青。然後我還去問了村裏的大牛爺爺,大牛爺爺說幸好主要打的是屁股,那些傷但凡挪到其他地方。


    指不定大蚊子的小命就沒了。”


    “你看看,念書多危險,一不小心命都丟了,就算沒丟了命,被這麽打也受不了啊。我可算是再也不敢羨慕他的舒服日子了,他那哪是舒服日子啊!”


    “我沒念書,一不小心就被我爸或者我爺爺,我奶奶打了,要是再念書的話還得了,唉,也不知道有沒有辦法能讓他們改變主意,要不把腿摔斷了?”


    實際來講,他們村並不是沒有念書成績還不錯,沒怎麽被家裏人打過的孩子,但關鍵是高明寶對自己沒信心啊!


    對自己親爹親媽和親爺爺親奶奶。


    也沒信心。


    如果他親爹親媽,親爺爺親奶奶從來不打他的話,他可能壓根就不會有這些顧慮,但關鍵是,他親爹親媽,親爺爺親奶奶,打他可是真舍得下死手啊!


    依稀還記得,他去年不過不小心把家裏的草垛點著了,也沒把房子燒了。


    結果差點被打到去見土地婆婆。


    前年趁南瓜還嫩,切了個口子往裏麵拉了坨粑粑,然後又把切開的南瓜重新填裝好,等到家裏吃南瓜的時候,根本就沒吃進肚,南瓜都沒有下鍋好吧。


    隻是剛切開,流了一地而已。


    愣是又把他給打了一頓。


    有時候他都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


    再早些的事,好像就有些記不大清楚了,但他嚴重懷疑,是不是小時候被他們打的太多,把他給打到失憶了啥?


    “呃,如果成績好不就沒事了?”


    高天養又沒被打過,哪能將自己代入高明寶,深入切身體會到他的感受。


    此時他隻有滿腦的問號好吧。


    他說的咋跟自己親姐和親爹親娘說的都不一樣,而且區別也太大了,簡直就是一天一地,一個天堂一個地獄啊!


    而高明寶,此時則是痛苦捂臉:


    “好不了,我偷大蚊子的那些課本看過,看到裏麵的東西就頭疼,會說話不就行了,咋還非要會寫字啥的……”


    “還是你幸福,不用上學。”


    此時他並不知道,高天養會跟他一起上學,而且還是高芸起的頭,要不是高芸起了個頭,他說不定能再拖幾年。


    然後拖著拖著,可能就不用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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