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曆1447年1月18日。


    晨光照射在弗雷澤要塞斑駁的牆麵上,撞響了示警的鍾,高聳的牆垛上簌簌落下塵灰,在腳步聲中吐出了獠牙般的弩箭。


    而城堡的側門打開,數十打著燕尾旗的遊騎從門洞中魚貫而出。


    春寒料峭的風掃過河麵上的石橋,鼓動著石橋上一麵麵蜘蛛網一樣六邊形戰旗。


    在弗雷澤城堡外的河流旁,滿眼都是花花綠綠的頭巾背心和滿身滿手臂的刺青。


    在露樂絲的提倡和要求下,但凡是三天內能夠趕到的北部郡大小秘黨和他們的私人軍隊都到了。


    數十個秘黨聚集在一起居然也有近千人,隻不過他們大多都是單薄罩袍與背心,露出光溜溜的膝蓋和腳踝,隻在腰間佩戴了腰刀和法杖。


    其中有些人還在腰間掛了個裝著蛤蟆的草籠子,時不時就拿出來舔一口,大多數人都是精幹甚至是骨瘦如柴的。


    像有些專司戰鬥的法師,則會被提前集中起來。


    他們身軀強壯,戴著鐵麵的頭罩和皮甲,背上背著用黑曜石和硬木製作的鋸齒形大劍,隨時準備釋放法術後進行猛烈衝鋒。


    大多數時候,普通雇傭軍甚至披甲軍士們都會被這一招衝垮。


    如果是在山林溪流邊,戰鬥法師們甚至敢於反衝超凡騎士們,並且真的能造成一定殺傷。


    隻不過在弗雷澤城堡這種經過騎士和奴隸幾代人開荒伐木的小平原地區,騎士們憑借機動性便能對戰鬥法師們實現壓製。


    “弗雷澤城堡……不會又要我們拿命去填吧。”一名戰鬥法師手搭遮陽棚,站在山坡上朝著弗雷澤要塞眺望。


    另一名腰佩彎刀的黑膚巫師卻是砸吧著嘴:“6尋高的城牆,我們連爬都爬不上去,好歹讓我殺一個啊。”


    “不是有那位千河穀的聖孫嗎?”


    “聖孫啊……”幾位秘黨分子和戰鬥法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臉上互相看到了複雜的表情。


    他們一方麵敬佩這位農夫驅逐了千河穀教會,殺死了孔岱親王,狠狠打了教皇的臉。


    但另一方麵,這位聖孫似乎是個狂信徒,不僅自稱教皇還自創教派驅逐魔鬼,這讓向來反對教會和崇拜魔鬼的秘黨分子們十分糾結。


    “就算聖孫,也不是偽神的親孫子吧?”抬頭看著山坡上的守衛森嚴黑衣士兵們,一名戰鬥法師又是羨慕又是抱怨道,“他還能叫偽神降下流行天罰不成?”


    “據說是有什麽新式投石車?還是那種發條驅動的火球弩?”


    “得了吧,哪家火球弩能投射三裏地啊。”


    “說不定呢,他們不是有發條銃嗎?”


    “發條銃我自製過一支,沒那麽大威力。”一名秘黨分子抬起頭,“要是叫了這麽多人來,結果沒什麽效果就太丟人了。”


    像是想起了什麽,幾名中小型秘黨首領都立刻找到了隊伍中的刺頭威脅道:“要是霍恩閣下新武器沒成,你們誰敢陰陽怪氣,我抽爛他的嘴巴,聽到沒?”


    這些秘黨首領還指望著霍恩的救濟糧呢,別到時候人家心眼小卡你一手,那就太難受了。


    秘黨的議論聲他可聽不到,他站在高高的山坡上麵,聽露樂絲講這幾個月弗雷澤城堡攻略。


    若安黨提出的弗雷澤城堡戰略,並非霍恩到來後才有的。


    早在去年六月份,若安黨就開始一點點拔除弗雷澤城堡外圍的城堡據點,直到長堤城和弗雷澤城堡之間再無阻礙。


    有了發條銃後,若安黨總算是有了與騎士對抗的能力了。


    雖然如此,可是看著在平原上來迴奔馳的遊騎,秘黨軍隊仍舊逡巡不敢上前。


    他們在等,要等到某位聖孫施法完成。


    在山坡上,若安黨的幾位高祭司和暗影會的幾位長老都注視著忙上忙下的幾位工程師,以及那帆布下的黑長直粗的長管。


    這是……放大版的發條銃?


    幾位高祭司和長老對視幾眼,都是不明所裏。


    萊昂納多拿著紙筆記錄數據,海茉汀則緊張地指揮著炮兵們將發條倉裝入炮管尾部。


    隨著卡扣哢噠一聲脆響,幾名炮兵便小心翼翼地將齒條擊發杆和齒輪安裝在了發條倉的轉動軸上。


    鐵球從前端滑入鐵管,發出沉悶的響聲,在金屬和潤滑油的氣味中,海茉汀向霍恩行了個懶散的捶胸軍禮:“安裝和裝填完畢。”


    “好!”站在這長管邊,霍恩發自內心地喜悅。


    在萊昂納多和海茉汀提出了發條大炮的概念後,僅僅隻用了一個月的時間,他們就成功研製出了第一門原型發條攻城炮。


    由於不惜工本,所以這門炮使用了失蠟法和鑄鐵打造了炮身,5米長的炮管,8厘米厚的炮管壁,以及一人來高的碳鋼發條倉。


    覆蓋著山銅骨架的發條倉中,是足足8磅重的山銅發條,就算是霍恩來都擰不動幾圈的程度。


    承載這巨型發條炮的便是通過兩個齒輪組調整炮口角度與方向的搖把支架,以及一輛鐵皮鉚釘和木頭組成的雙輪炮車。


    與鷹隼炮那種三磅炮不同,這門獅鷲攻城炮足足發射十二磅重的實心鐵球,專門為城堡而生。


    這個時代的多數城堡都是高直且薄,準確來說,是相對於人力的薄。


    城牆的厚度大約就是兩三個人並肩的寬度,這個厚度對於投石車和人力來說夠厚了,但對於攻城炮來說還不夠看。


    “占星完畢,角度、位置正確!”


    “校準完畢!”


    “冕下有令,炮身前移五厘米!”


    “一切準備就緒,請求發射。”


    “允許。”在下達了命令,霍恩拉著幾名圍觀的巫師和人群後撤幾步,退到了安全距離。


    雖說是碳鋼製作的發條倉外殼,但拔掉上緊的發條夾插銷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情,一不小心炸倉完了。


    先前運輸過程中就有一卷10磅的上緊發條崩碎了劣質c型夾,最後搬運工剩餘半截腦袋至今未能發現。


    用掛鉤勾住插銷,一名炮兵後退幾步,猛地一扯手中的繩子。


    原本還在打盹的幾名高祭司忽然猛地一激靈,還沒睜開眼便感覺到一股氣流迎麵吹來,吹得他們都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轟隆隆的巨響仿佛天空有戰車奔過,一股狂風從氣壓閥中噴出附近的幾個士兵和秘黨分子甚至被突如其來的氣流吹得仰麵而倒。


    幾個若安黨老巫師,以及暗影會的長老甚至是露樂絲都臉色微變。


    插銷拔出的瞬間,整個獅鷲炮都在顫抖,發條旋轉的動能從中軸傳入齒輪,並瞬間被擊發杆轉化為直射的動能。


    沉重的鐵球帶著殘影從炮口飛出,劃過一道破空的軌跡。


    在眾人呆滯的目光中,隔著三裏遠的距離,落在了弗雷澤城堡的牆頭。


    “轟——”


    在巨大的爆響聲中,秘黨巫師們紛紛踮起腳尖,茫然地朝著遠處的弗雷澤城堡眺望。


    足足十來米高的青條石城牆上,蹦起了一道磚石塵灰和人體組成的煙浪。


    當春風吹去了彌散的煙霧,吹來了城牆上驚恐的叫聲和哭喊聲,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齊齊咽了口口水。


    這難以攀爬的高大城牆曾經是不少秘黨分子的噩夢,他們數十年間上百次正麵猛攻或者詭計奇襲,都未曾咬下弗雷澤城堡的一塊磚。


    但現在,在原先規整完美的城牆上,出現了一處肉眼可見的缺口,碎裂的石頭與泥漿斜落向地麵,其中甚至還有兩具倒黴騎士的屍體。


    “牆,牆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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