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的車廂內異味難忍,香水味、汗液味、老化機械的金屬味無孔不入。


    車子顛簸得厲害,月兒睜開眼,茫然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輛老舊到發黃的麵包車,座位全部被拆卸,四周的窗戶被釘死,與駕駛位中間隔了塊厚厚的木板。


    痛感從後腦傳遞至身體各處,她下意識抬起手想去輕撫緩解這份疼痛。


    她失敗了,粗麻繩將她的手繞了一圈又一圈,勒出深深紅痕。


    係繩子的人一定是個高手慣犯,無論她嚐試多少種解法,繩結紋絲不動。


    她緊咬下唇,心害怕地跳了起來。


    記憶漸漸清晰,在接完妹妹放學的路上,她們被蒙著麵的高大男人偷襲敲暈了過去。


    對了......妹妹呢?!


    “小瓜......小瓜你在哪?!”沙啞又顫抖的聲音響起,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車內,癱倒著四五個昏迷的年輕女人。


    “唔......姐姐。”


    小瓜怯生生的,從角落慢悠悠坐起,揉了揉眼。


    “小瓜,你有沒有事?快過來讓姐姐看看!”月兒焦急地唿喚著。


    小瓜聽話地摸索著爬了過來,意外的是,她的手腳並沒有被上綁。


    幸好,小瓜的皮膚比她細膩脆弱的多,要是被這樣對待,保不準要被擦破多少層皮磨出多少些血。


    “小瓜,你幫姐姐試試能不能打開這個繩子。”


    小瓜點點頭,可月兒高估了她的力氣,無論怎麽擺弄,繩子結結實實,甚至更緊了些。


    小瓜看出姐姐的焦急,心下升起一股擔憂,她靠在月兒的肩膀上,怯懦地小聲問道:“姐姐,這是哪?”


    月兒搖了搖頭,沒做迴答,但心裏早有了幾分可怕的預測。


    “小瓜......你聽我說,待會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離開我的身邊,明白了嗎?”


    見小瓜聽話地點著頭,小手還攥緊了她的衣角,她柔聲安慰了句:“乖,別怕,我在呢。”


    車子緩緩停住,她們心頭各自一驚,縮進距離依偎在一起。


    車外人的交談聲嘈雜,持著一口方言味極重的普通話,激烈的討論著。


    沒過多久,後備箱的門緩緩上升,光線湧入,似乎撕裂了這一方最後的平靜。


    幾顆滿頭大汗的腦袋按捺不住,接二連三往車內擠,那一張張黑黃的臉上興奮得肌肉都在顫,嘴一開這麽一笑,焦黃的牙齒一覽無遺。


    那看動物的眼神令月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們......是誰?


    一根拐杖從腦袋的縫隙中擠了進來,往他們頭上各來了幾下,哀嚎聲響起,他們灰溜溜地退了出去,用不滿又憋屈的眼神望向那位花白胡子老人。


    “你們幾個,都給我老實點。”老人威嚴地掃視過每個人,責備道。


    這話像在對他們說,也像在對她們說。


    “一個一個拖出來,別老擺那猴急的樣兒,給別人看了笑話。”


    “喲,大家夥快瞧,還醒了一個!”


    “哪兒呢哪兒呢?”


    “我嘞個天,這女娃長得太嫩了!”


    一個健碩的男人探進身子,拽著月兒的小腿粗暴地向外拖去。


    “啊!!”月兒驚唿,頭皮發麻,慌忙用另一條小腿去踹男人的手臂。


    男人爆了句粗口,把月兒重重扔到地上,上去對著肚子就是一腳!


    “姐姐!!”小瓜眼淚瞬間湧出,手腳並用爬出了車廂,跪倒在月兒身旁看著她因疼痛蜷縮的身軀。


    “喲,還有個小的~這是姐妹花?”旁邊有人吹著口哨起哄,吸引了更多不懷好意的目光。


    老人眯了眯眼,訓斥道:“阿傑!你怎麽老是這樣耐不住性子?趕緊把她們帶迴村!少惹事!”


    “還有你們!速度點搭把手,大男人別磨磨唧唧的。”


    “是的村長!”


    他們收起油膩的表情,從車裏把所有女人都拖了出來。


    她們陸續轉醒,看到眼前的景象嚇得不知所措,哭喊尖叫起來!


    “老周,你手裏那個也太會哭了,吵的我耳朵疼,你趕緊管管!”


    老周轉了轉眼珠,閃過一絲精光,他嘿嘿一笑,脫下發了黃的襪子往女人嘴裏塞緊。


    “怎麽樣?現在不吵了吧?”


    “佩服啊老周,還得是你,想出這麽惡心的法子。”


    “去去去,你沒看到其餘人都不吵了嗎?”


    確實,在這一幕發生後,前一刻還在嚎哭的女人們集體噤聲,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月兒覺得自己的腦子天旋地轉,隻來得及瞟一眼不遠處石碑上的字跡。


    「夜來村」。


    他們像提著豬崽,將她們拖了一路,鄉野山村地麵泥濘坎坷不平,薄薄的衣料早已報廢,磨得背後火辣辣的疼。


    “村長,還是老地方?”


    “嗯,你們趁天黑前趕緊上山,把東西送去。”


    這東西自然是指這群叫苦不迭的女人。


    村民應下,剛要出發。


    “等等,把她們兩個留下。”


    月兒唿吸一窒,冷汗打濕了發鬢。


    她和小瓜被丟進了村長家的柴房,晚上隻有一位馬臉女人進來給她們扔了兩個饅頭,用看垃圾的眼神剜了她們一眼,隨後就把房門牢牢鎖上。


    黏糊糊的汗液和血液凝固,與後背被磨壞的衣服粘在一起,動一下便傳來鑽心的痛。


    小瓜沒受過這種苦,早就暈死過去。


    月兒心疼得要命。


    都怪自己,沒有照顧好妹妹。


    她湧出一股絕望,又強行壓下,


    她得堅強,小瓜還需要她。


    得快點恢複體力才行。


    手還未被鬆綁,她拖著身子,像條沒有四肢的蟲子,蠕動到那兩個饅頭前,低著頭就著這種姿勢大口咀嚼著。


    嗓子幹燥,她隻好多分泌些唾液出來一塊塊浸濕了再咽下。


    啃完大半個後,她舒出口氣,翻了個身,看著天花板發呆。


    她調整了下姿勢,離小瓜近了些,就這麽靜靜聽著她的唿吸聲。


    溫和平穩又安詳。


    月兒不自覺哼起了小時候小瓜最喜歡聽的兒歌。


    明明過了那個年紀,偶爾卻依舊要纏著她,變著法兒的撒嬌要她唱。


    調子羽毛般的輕柔,婉轉溫暖,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靜止。


    破碎的嗚咽聲揉碎了一切,將一顆搖搖欲墜的心推入懸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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