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馬蜂被震殺,那名手持銅鏡的修士倒是一點都沒有痛惜的神色。


    好像死再多的馬蜂也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隻是依舊謹慎的持著銅鏡,保持著天上的那一個青色的光團。


    但等到馬蜂全部落盡,他看到內裏顯露出來的顧留白時,他的臉色卻古怪了起來,一會突然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顧留白身子就別去說了,他整個腦袋腫得和個豬頭似的,眼睛都成了一條縫,關鍵整個臉還水汪汪的,臉上又紮滿了黑點,看上去說要多搞笑就多搞笑。


    “咯咯咯……”


    紅色轎子裏那女人原本很不耐煩,但此時估計在轎子裏也看見了顧留白此時的模樣,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顧留白此時酥麻發熱的感覺已經快速退去,隻覺得渾身有點發癢,雙眼眼皮上就像是壓了兩座小山一樣,怎麽睜都睜不開的感覺。


    他伸手一摸,摸到自己臉的刹那就也明白是怎麽迴事了,聽著這紅色轎子裏的女人笑得和母雞下蛋一樣,他頓時沒好氣的說了一句,“笑個雞兒啊,沒見過這麽帥的人?”


    他這話一出口,那抬著轎子的四名轎夫和四名樂師的臉色瞬間就變得無比蒼白,冷汗瞬間密布他們的臉麵。


    紅色轎子的轎簾突然高高蕩起,前方陰風唿嘯,空氣裏瞬間湧起一股濃烈的香氣和腐臭氣息交雜的氣味。


    顧留白催動著真氣活躍氣血,他此時哪怕雙眼隻能從一條縫隙裏麵看世界,卻依舊清晰的看到了紅色轎子裏被一名紅衣女子塞得滿滿當當。


    這紅衣女子胖得驚人,渾身的肥肉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水一樣的流淌在紅色轎子內裏的邊緣,似乎要塞滿轎子內裏每一條縫隙。


    許推背在黑沙瓦頹廢的時候,已經像是一坨爛肉,但還沒辦法和她相比。


    因為她的骨架子明顯比許推背要小很多,但渾身的肉卻比許推背要多得多。


    而且許推背的肥胖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因為他所修的法門,他的一身肥肉其實還是蠻結實的,但這個紅衣女子這一身軟肉卻不像是功法的問題,看上去純粹就是因為胖。


    這女子沒有雙腿,而且似乎是齊著大腿根被人斬斷了,讓她隻剩下了半截身子。


    光是這也就算了,最令人覺得詭異的是,她身穿著一件紅色的嫁衣,這嫁衣已經被她一身的肥肉撐得四分五裂,而且給人的感覺是這紅色轎子內裏雖然有人經常打掃清潔,但她這個人卻似乎很久沒出過這轎子,身上的這件紅色嫁衣更是有種不知道多久沒有換過的感覺,都是浸滿了肉油一樣,顯得油汪汪的。


    這濃厚的腐臭氣味,就是從她的身上散發出來。


    紅色轎子內部鑲嵌的木頭都是天竺的檀木,而且明顯還掛了香囊,但即便如此,這濃厚的香氣還是遮掩不住這種腐臭氣味。


    這女子長得到底什麽樣也看不出來了,臉上的肥肉水流一樣淌著,唯有閃耀著幽幽的寒光的地方,才讓人看得出那是一雙眼睛。


    但這令人作嘔的氣息一噴湧出來,顧留白也同時感知到一股玄奧強大的氣機,他原本已經不麻隻癢的頭皮,此時又有點發麻。


    八品?


    哪來這樣的一個八品?


    大唐帝國境內隱藏的八品肯定是有,但如果一個八品長成這樣,不讓人知道似乎有點困難。


    但現在整個大唐境內明麵上的八品他都知道,這裏麵肯定沒這樣一個紅衣肉球。


    此時這個紅衣肉球出聲道,“你敢這麽和我說話?”


    她說話時也根本沒刻意動用真氣,但此時紅色轎子裏卻自然有一股磅礴的元氣在流轉,一出轎門就化為陣陣陰風,那很多層紅布製成的沉重轎簾被吹得一直筆直的伸向前方,就像是有個看不見的人一直在扯著它。


    遇到別的修士,哪怕自個是個七品裏麵厲害的,感覺對方肯定是個八品,那肯定噤若寒蟬,說不定得馬上求饒,但顧留白一點都不慣著她,他用真氣激蕩著自己腫成豬頭的臉,“我為什麽不敢和你這麽說話?就憑你臉盤子比我大?”


    紅色轎子裏這名沒腿的紅衣女子瞬間被激怒,發出了極為尖利的嘶吼聲,“你給我去死!”


    那些轎夫和吹奏樂曲的樂師在她發怒出聲之前就已經四散逃開,他們的修為居然也都不低。


    淒厲的尖叫聲中,那從轎子中吹拂出來的陰氣瞬間凝形,變成一個個渾身漆黑的嬰孩朝著顧留白飛來。


    這些嬰孩竟然也是滿麵憤怒的表情,它們張大了嘴巴,也在發出嘶鳴聲。


    真氣凝形,附神,的確是八品的神通。


    顧留白一點都不猶豫,身子瞬間飄起,往後方右側的一堵院牆邊落去。


    他這直接就是動用了全力,身影就像是平地起波瀾,十分的迅猛,身姿卻又顯得十分的輕靈,似乎隨時能夠在空中變換方位。


    但他的雙腳還沒落地,那十餘個陰氣凝成的黑漆漆的嬰孩已經到了他的身後。


    眼看著這些詭異的東西就要打在他的後背,陰十娘卻鬼魅一樣從牆上落了下來,一道璀璨的劍光掃過,這十幾個黑漆漆的嬰孩瞬間爆裂開來。


    陰十娘一劍蕩完這些鬼物般的東西,同時還看了看顧留白的豬頭,幸災樂禍般說了一句,“你現在長得挺順眼的。”


    顧留白翻了個白眼。


    但是他現在眼睛就一條縫,陰十娘看著他就有點疑惑,不知道他是在做什麽。


    “問問她是什麽路數。”顧留白看著陰十娘明顯不能理解的樣子就隻能歎了口氣,縮在陰十娘的身後。


    陰十娘很爽利的搖頭,“不用問。”


    “?”顧留白一愣。


    陰十娘道:“這修行法門應該是莊家的,她是莊家的人。”


    陰氣凝成的嬰孩被陰十娘一劍斬掉,紅色轎子裏的無腿紅衣女子也直覺來了勁敵,從轎子裏湧出的陰風瞬間更強,一道道形成了實質,就像是無數黑色的飄帶在轎子門前飛舞。


    與此同時,轎子裏響起更加尖厲的聲音,“你是何人?”


    “我沒聽說過什麽莊家。”顧留白在陰十娘身後問道,“這莊家是什麽來頭?”


    陰十娘說道:“長安以前的一個世家,不是什麽官宦世家,也不算什麽修行地,就是有厲害的修行法門傳承,在十幾年前,莊家用生人祭煉修行神通,然後不知道惹了什麽人,在莊家嫁女的那天被滅了滿門,現在看來還活了一個。不過當時莊家的人肯定沒有成就八品神通的。”


    “不錯!”陰十娘的聲音傳開,紅色轎子裏的女子淒厲的尖笑起來,“我就是莊家的莊如玉,那賤人沈七七乘著我大婚殺我全家,還有王夜狐那狗賊,居然乘機謀奪我家的修行法門!都該死啊他們!都該死!”


    顧留白瞬間眯起了眼睛。


    不過這個時候他眯不眯眼睛也沒什麽兩樣,再加上他此時躲在陰十娘的身後,所以也沒人看得出他臉上有什麽神情變化。


    但顧留白此時心裏卻真的驚濤駭浪。


    沈七七?


    黑團團不是說過他娘有一個名字叫做沈七七?


    這麽湊巧?


    難不成是他娘滅了這莊如玉滿門?


    “都該死!賤人,狗賊,終於死了!哈哈哈哈!”


    轎子裏自稱莊如玉就像是瘋了一樣尖笑,不斷咒罵,“這賤人實在太可惡,竟然選我大婚和馬上就要突破八品的時候殺我全家,斬斷我身子,但我還是活了下來,我還是成就了八品!”


    她笑的瘋狂,正罵得開心,突然聽到顧留白認真的出聲,“你這人到底有什麽毛病?”


    她一愣。


    顧留白的冷笑聲接著響起,“我真搞不明白你有什麽好不滿的?人家那麽對你們,肯定是因為你們做的事情太惡了吧。”


    莊如玉馬上又瘋了般尖叫起來,“長安洛陽殺人祭煉神通的,難道就我一家嗎?”


    她這尖叫聲響起,高空之中都有雷聲滾動。


    顧留白聽著高空之中隱隱響起的雷聲,心中一動,隨即又冷笑道,“長安做婊子的也很多,那你做了婊子也很光榮,值得到處叫喚說你自個是婊子嗎?你說長安洛陽殺人祭煉神通的不隻你這一家,是覺得別人家沒被滅門,所以你心中不忿?那是你家倒黴,技不如人,怪得了誰?不服氣你把長安洛陽其餘那些殺人祭煉神通的也滅門了啊。”


    陰十娘默默聽了一會,平時她不喜歡多話,但架不住她好管閑事啊。


    於是這個時候她見顧留白嘲諷得起勁,也忍不住在旁邊補刀了一句,“估計躲得時間久了,所以才這麽多怨氣吧,王夜狐還活著的時候,她肯定藏得好好的,哪敢露麵。”


    顧留白一聽樂了。


    陰十娘明顯也是看莊家不爽,這補刀補得妙,於是他在陰十娘的身後猛點頭,“就是,還罵得個起勁,王夜狐在的時候,敢出來罵嗎?”


    “啊!氣煞我也!”紅色轎子裏的莊如玉氣得渾身的肥肉都震蕩起來,她張口一噴,一道黑氣從口中噴出,形成一個四臂的黑色小人,尖叫著朝著陰十娘衝來。


    顧留白倒是不覺得莊如玉能夠對付得了陰十娘,他擔心的不是這個。


    他抬起頭來看向上方的天空,此時青色光團裏沒什麽新鮮的動靜,但那高空之中的雷聲明顯清晰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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