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沉默著不說話。


    孔家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不住麵麵相覷。見人要走,孔夫人下意識道:“這是用膳的時辰,小董大夫既然撞上了,好歹吃一頓飯再走。”


    孔家父子也熱情相邀,楚雲梨剛好有點餓,便順勢答應下來。


    吃飯講究食不言,看得出來,孔家並沒有打算留客,飯菜都是極為簡單的。楚雲梨不挑剔,很快填飽了肚子。


    放下碗筷,她準備起身,孔夫人根本就沒有胃口,見狀立刻站起:“小董大夫,我們家也是被人利用,並不是刻意針對你啊!”


    楚雲梨一臉漠然:“你們要打我一頓是事實。”


    孔夫人:“……”


    她真的想掐死那時的自己。


    誰能想得到郊外一個普普通通小醫館的大夫,竟然會是柳家的女兒嘛!老天不長眼!


    男女有別,孔家父子不好與她同桌而坐,楚雲梨我出門時,父子倆就等在外頭。看她出來,急忙迎上前:“董大夫用得可好”


    楚雲梨頷首:“多謝招待,我要迴去了。”


    孔克儉追了一步:“董大夫,我有些話要問你。”


    楚雲梨這一迴頭,才發覺有些不對。孔克儉在她用飯的期間迴去換了衣衫,此刻一身素白,臉上還上了脂粉,手中抓著一柄折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對上她眼神,還笑了笑。


    這笑容……挺好看的。


    如果是一般的姑娘,很可能會溺在這笑容中,進而對他傾心。


    一瞬間,楚雲梨忽然就明白了孔克儉的意思,笑了笑:“你這是想……”


    到底是沒有挑破,她轉身:“林夫人的馬車已經等了許久,我得迴去了。”


    孔克儉看著她的背影,一臉懊惱。


    孔老爺咬了咬牙:“方才我就說幹脆下藥,你非要憑自己迷她。現在好了,錯過了機會,等她下一次上門,得等到猴年馬月去。克儉,太自信不是什麽好事。”


    “我不是自信。”方才父親說下一些藥,讓他們生米煮成熟飯,柳家再怎麽霸道也不會欺負自己未來女婿吧


    在孔老爺看來,這女子失了身,就不會有另嫁他人的想法。就比如楊家丫頭,跟自己兒子在一起之後,明明知道孔家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也還是準備嫁過來。


    看錯失良機,他後悔得無以複加,隻恨兒子不聽自己的,惱道:“不是自信是什麽你是長得好,可是天底下長得好的男人多了,柳家的女兒想要什麽樣的男人沒有……”


    孔克儉有些煩躁,打斷父親的話:“你也說了她是柳家的女兒。我們若是算計她,迴頭柳家能放過爹,咱們和柳家結了仇,可到底隻是為難了董三七,想打她卻沒有真的打,這不是死仇!柳家針對一下,等消了氣就好了。可要是欺負了人家姑娘,我們一家三口怕是難得善終。”


    對於此,孔老爺嗤之以鼻:“膽子也太小了。你年輕有為,長相也好,雖然是高攀了柳家,可那董三七小戶人家長大,規矩不懂,還拋頭露麵。你二人也勉強算得上登對。她若是於你,肯定會嫁給你……”


    孔克儉抹了一把臉,簡直就說不通嘛。


    柳家的女兒不愁嫁,哪怕不再是清白之身,也多的是男人趨之若鶩。


    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再說下去又要吵起來。孔克儉轉身就走。


    孔老爺大怒:“你要去哪”


    不去哪,趕緊把楊家姑娘接迴來要緊。


    人過門了,至少在被柳家針對時,她的嫁妝還能頂上一頂!


    那天之後,楚雲梨都沒怎麽出診,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醫館之中,有空了就指點藥童。


    其實藥童就是奔著做大夫來的,哪怕學不到什麽真本事,隻要會幾個方子,能養活自己就行了。


    楚雲梨願意指點,藥童歡喜不已。


    一個說的認真,一個聽得專心,門口有人進來了。楚雲梨隨意瞄了一眼,看到是一位身著淺綠色衣裙帶著兩個丫鬟的女子。


    換作幾個月之前,這樣身份的人是絕對不會進門的,如今不同了,董家醫館因為藥丸有了幾分名聲,還有人想要討好柳家,刻意登門求醫。


    楚雲梨坐迴了桌案後,對著綠衣裙的女子伸手一引:“坐!”


    “我沒病。”楊華語有些尷尬。


    楚雲梨笑了:“治病講究望聞問切,我看得出來你沒有大病。就算是說事兒,也得坐下才輕鬆。”


    楊華語愈發尷尬,有些慌張的坐下:“我找你有些事。”


    楚雲梨頷首。


    “我聽說你是柳家的女兒。”楊華語話問出口,才想起來自己還沒表明身份:“我是孔公子的未婚妻。聽說他們家得罪了你,柳家在針對……”


    楚雲梨揚眉:“做生意各憑本事,孔家搶不過就說別人在針對,不合適吧”


    楊華語:“……不是針對那你能不能跟柳家說說,別讓他們針對孔家了。當然,做生意嘛,收手了肯定會有損失,我願意補償。至於補償多少,你迴去跟柳家商量一下,告訴我一聲就行。”


    “跟人做生意賺的銀子,那叫盈利。現在收手問你拿,那叫勒索,可以入罪的。”楚雲梨搖搖頭:“姑娘請迴吧,以後也別再來了。”


    楊華語有些惱:“我看不是柳家在針對,是你不想放過孔家。反正都是銀子,有了好處就行了,還非得計較銀子是怎麽來的。我不去告狀,哪裏會入罪”


    她一著急,嗓門就高。


    門口路過的人都看了進來,楚雲梨語氣加重:“麻煩你小點聲!打擾我做生意了。”


    “你的生意能賺幾個銀子”楊華語一拍桌子:“讓柳家在外讓人照顧你們董家醫館,分明就是憑著幾顆藥丸騙人銀子。你這麽年輕,外頭吹得跟什麽似的。董大夫,醫術講究資曆的,不是吹出來的。”


    她越說越來勁,邊上兩個丫鬟沒有勸說,楚雲梨揉了揉眉心,看向身後幾個藥童:“報官!”


    楊華語一愣:“憑什麽我隻是來跟你商量事,又沒有打人,也別說過分的話,我罵你了嗎”


    藥童聽了楚雲梨的話,拔腿就跑。


    楊華語一點都不心虛,冷笑道:“就算是大人來了,我又沒有錯,他們難道還能把我抓進去”


    她不著急走:“反正,你要什麽直說,隻要能原諒孔家,都可以商量。”


    楚雲梨本來還想勸人不要嫁到孔家去,畢竟裏頭有個半瘋的林海音在,看到楊華語這樣囂張的性子,也懶得費唇舌勸她了。


    最近外城的董家醫館名聲在外,衙門的人來得很快。他們到時,楊華語正在叫囂,外麵裏三層外三層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是誰報官”


    楊華語立即上前:“我就是有些事情要和他們商量,聲音大了點,從頭到尾都沒動手,也沒出口罵人。”


    楚雲梨站起身:“她這樣……”她指了指門口看熱鬧的人:“我們在此開鋪是交了稅銀的,所得盈利除了交稅之外,還接濟了不少窮人。好好做生意呢,她跟瘋子似的跑來糾纏。從她進門到現在,我是一顆藥都沒有賣出去。她打擾我們做生意了,麻煩你們將人帶走!”


    擾亂商家生意,衙門確實要管。


    楊華語自小就被家人寵著,從來不知道這律法,直到被衙差請,她都跟做夢似的。


    “有這條麽”


    衙差無奈:“走吧!”


    楊華語不走:“我沒有擾亂,就是說幾句話。你們不想白跑一趟……我給你們茶錢啊!”


    衙差不為所動,非要將她請走。


    楊華語徹底慌了,她一個姑娘家,要是去了衙門,哪裏還有名聲不止是她,楊孔兩家都會被人笑話的。


    她不肯走,身邊兩個丫鬟也慌了,不停求情。主仆三人囂張的模樣不在,看著特別可憐。後來的人有些看不下去,悄悄將丫鬟拉到一邊低語了幾句。


    丫鬟聽完,迴來扯了主子低聲說了。


    楊華語一愣:“求她”


    我不幹!


    倔強得很,於是,成功被帶走了。


    醫館安靜下來,總算有病人進門。


    就在當天傍晚,楊家人就登門了。來的人是楊家父子,拿著許多禮物,態度特別和善,說話也客氣。


    “那丫頭被寵壞了,平時就憑著一腔意氣行事,先前我們父子盯著都沒出大亂子,萬萬沒想到她會來麻煩您。”


    楚雲梨無意為難,再說,楊華語這樣的脾氣,進了孔家,應該還能幫她為難孔家人,當即她收下了禮物。


    翌日,楊華語一大早就被放了出來,看到父兄,她眼淚奪眶而出:“有老鼠,還有蟲……都怪那個董大夫……”


    “住口!”向來疼愛女兒的楊老爺這一迴板起了臉:“在家裏你怎麽霸道都行,對外再不能如此。”


    他忽然覺得自己以前大錯特錯,小姑娘嬌嬌軟軟的,他樂意寵著。可現在他發現,這丫頭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簡直是隨心所欲。


    可都已經長這麽大了,這會兒滿臉的倔強,絲毫沒察覺到自己的錯處。楊老爺疲憊之餘,也不想再教,送到夫家去,讓別人頭疼吧!


    孔家現銀已經沒有了,婚事辦得有些潦草。


    想著楊家若是挑禮的話,他們剛好借著楊華語的清白壓一壓楊家的氣焰。


    結果,楊家提都沒提。


    這倒讓孔家人心頭打起鼓來,他們的花轎可不是城裏富商之家常用的,灰撲撲的比較陳舊……就這樣還讓楊華語上了花轎。楊家真的疼女兒嗎


    大喜之日,一切還算順利。


    本來孔家還以為柳家會趁此機會為難,直到新婦都入了洞房,也沒有人來鬧事。孔家夫妻總算是放下心來,可緊跟著,他們發現,最大的麻煩是自家的新媳婦。


    楊華語一進門,就鬧著要去見林海音。


    她向來隨心所欲慣了,身邊的人根本就攔不住,於是就在孔家人在前麵待客時,她已經到了偏院。


    林海音聽著外麵的喜樂聲,簡直心痛如絞。一開始孔克儉知道真相時,根本就舍不得攆她,可現在……孔克儉她是越來越不上心了。


    那麽好的男人,竟然另娶她人,林海音一想到這些,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正哭得傷心,就聽到身邊的丫鬟驚唿:“她怎麽會來”


    林海音一抬眼,就看到了一身大紅滿頭珠翠的新嫁娘正大踏步進門。


    楊華語滿臉不屑的打量著哭哭啼啼的女子:“你就是林海音”


    林海音氣笑了:“既然都到了這裏,還問什麽”


    “你自己做了不要臉的事,為何不走”楊華語嘲諷道:“換作別的女子,早已羞愧得吊死了,你臉皮可真厚。”


    林海音最恨的就是有人提起這事:“我是被人騙了。”


    “那是你蠢。”楊華語冷聲道:“不管孔克儉以前對你如何,今日起,他就是我男人。你別再靠近他,否則,我劃花你的臉。”


    林海音:“……”


    她從小到大,還沒有見過這麽霸道的人。怎麽能有人把欺負人說得這般理直氣壯


    “在此之前,他是我的夫君。還承諾過要一生一世一雙人,並且他也是這麽做的。”林海音心中一股惡念生起,轉而道:“先前我小心落了個孩子,因此傷了身體。再生孩子對我來說特別兇險,一命換一命都是好的,很可能會一屍兩命。所以我搬到了偏遠之中,孔克儉又娶了你……”她笑了笑:“你知道的,他家是單傳,不能沒有子嗣。”


    楊華語聽到這裏,眼睛瞪大。


    林海音還嫌不夠,上下打量一番,意味深長的道:“你這身體挺好的,應該很快就能有身孕。”


    她是故意說這些的。她好不了,別人也休想好。


    楊華語氣得眼睛都紅了:“你胡說。”


    剛好他們在家外過的那夜裏,孔克儉確實說過希望盡快有孩子……吼完後,她轉身就跑:“我要去問他!”


    楊華語長這麽大,從來不會為別人考慮,問了下人後,得知新郎還在外頭宴客,她直接衝到了席間,一把抓住孔克儉:“你娶我到底是為了什麽是不是為了生孩子的”


    眾多賓客看到新嫁娘奔出來,意外之餘,都發出善意的哄笑之聲。聽到這一句,更是笑得厲害。


    有人接話:“這娶新婦,本來就是生孩子嘛。大家說是不是啊……哈哈哈哈……”


    孔克儉有些尷尬,拽著楊華語往外走:“我們去外頭說。”


    楊華語倔強地站在原地:“就在這裏說!”


    孔克儉:“……”


    “你怎麽氣成這樣是誰跟你說什麽了麽”


    楊華語眼圈通紅:“你是不是想讓我盡快給你生下孩子”


    孔克儉仔細想了想這話,沒覺得哪裏不對,點了點頭。


    見他承認,楊華語惱了,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個騙子。讓我們楊家幫你對付柳家就算了,還騙我給你生孩子。是不是等風波過去,我的孩子落地,你就會將我趕出門,然後與林海音雙宿雙棲你們倆情深似海,招惹我做什麽”


    孔克儉一個大男人,沒那麽容易被她推倒。


    而楊華語說一句,就推他一把。一直將人推到了假山旁。


    孔克儉終於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裏將林海音罵了個狗血淋頭。也惱麵前女子不顧大局,不過,那麽多客人還等著呢,他得先把人哄好,迴頭再找機會教她……至少,不要再當著客人的麵大吵大鬧了,忒丟人。


    “不是你說的那樣,林海音她說的我好,故意說那些話氣你,你可別中她的計。”


    他語氣誠摯,態度認真,說話也有理有據。


    楊華語見了,總算冷靜了下來:“要是讓我知道你騙我,爹和大哥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語罷,轉身就走:“少喝點酒,早些迴房。”


    孔克儉:“……”


    他抹了一把臉,重新掛起一抹笑,跑去外頭應付客人。


    孔家如今多事之秋,客人沒有多牛,天黑之前就已經全部散盡。孔家人籌備婚事,個個都累得夠嗆,送完客人就迴房歇著了。


    孔克儉卻沒有歇,大踏步去了偏院。


    林海音看到他進門,又哭又笑地道:“知道你是來找我算賬的。現如今,不惹你生氣,我都見不著人了。”


    孔克儉黑沉著臉,一步步逼近:“你為何要挑撥華語你知不知道,她當著滿堂賓客的麵問我,娶她是不是隻為了生孩子……”


    林海音一臉驚訝:“她真的去問了”


    這也太蠢了吧!


    孔克儉卻明白,楊華語不是蠢,這是從小到大任性慣了,懶得掩飾而已。


    他抬手狠狠一巴掌:“林海音,留你在這府中,是你爹娘給了我足夠的好處。可不是我對你還有感情舍不得送你離開!若再幹這種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林海音被打得耳朵嗡嗡響,忽然就崩潰了:“夫君,我是真的愛你,所以才想盡快生下孩子,所以才會被人騙……你今日娶別人,知不知道我聽到動靜後心有多痛我多希望那個新嫁娘是我!”


    她偏著頭,滿臉希冀,步步靠近他:“夫君,你不要娶別人,眼中隻剩我好不好”


    自然是不好的。


    孔克儉冷冷道:“因為你的欺騙,孔家如今被人針對,能不能過這個坎都不知。我這麽快娶華語進門,也是為了解孔家的困局,你闖了這麽大的禍,我怎麽可能……”


    “好啊!”楊華語飽含怒氣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孔克儉心下一驚,迴頭就看到了怒火衝天的新嫁娘,她叉著腰,大叫道:“果然是利用我。”


    “對!”林海音接話:“他真心以待的女人隻有我。”


    孔克儉哄過楊華語,知道她有多難哄,看到人追到了這裏,明顯還生了誤會,隻覺頭都疼了,偏偏林海音還在這火上澆油。他惱怒之下,狠狠一巴掌甩出。


    這一下用盡了全身力氣,林海音本就是勉強坐在椅子上,根本承受不住這一巴掌,整個人控製不住地往地上倒去。


    她膝蓋和手肘都被磨破,忍不住痛唿,孔克儉卻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一眼,隻盯著楊華語:“這個女人沒安好心,故意挑撥我們之間的感情,別上她的當。你瞧,我下手這麽重,哪裏像是對她有感情嘛!”


    林海音心中痛極,卻揚起一抹得意的笑:“他是怕算計落空,故意在你麵前跟我撇清關係呢。”


    孔克儉:“……”


    楊華語果然又信了:“孔克儉,你個騙子,我要迴家。”


    她轉身就跑。


    孔克儉一把將人拽住,奈何楊華語就跟個瘋子似的不停地掙紮。饒是他一個大男人,也有些力不從心,再耽擱下去,很可能被她掙脫開。


    這樣下去不行,他一咬牙,吩咐:“來人,給我狠狠的打。”


    因為柳家的為難,他對林海音的感情早已消失殆盡,甚至是恨上了這個女人。顧及著曾經的情分還有林家給的好處,他才把這女人安置在了偏院。平是眼不見心不煩,都不往這邊來。


    林海音若是老老實實的,他不介意多養一個人。可她短短半日間就添了這麽多的麻煩。偏偏楊華語是個腦子簡單又任性的人,再這麽下去,哪還有好日子過


    很快就有護衛拎著棍棒進來,林海音很怕。她這些日子簡直痛夠了,這麽說吧,早知道落胎會這麽痛苦,她就不幹那蠢事了。


    “夫君,我是一時衝動,你放過我啊!”林海音哭著求饒,又強調:“我父親給了不少好處,讓孔家好好照顧我,你們收了好處就該信守諾言……孔克儉,說話要算話。”


    孔克儉一步步逼近她,居高臨下地道:“就連林夫人都知道你病得很重。這生病的人病情加重不治身亡是很正常的。”


    他一揮手:“動手!”


    林海音被關得太久,她都見不到孔克儉,今日是被他娶妻的事給氣著,所以才會一時衝動對著楊華語說那些話。


    她不認為孔克儉會舍得弄死自己……一來是有兩人幾年的感情。二來,林家好好的,孔家就得好好養著她。


    她簡直做夢也想不到孔克儉竟然會翻臉就翻臉。


    棍棒打在身上,特別的疼。林海音身子本就虛弱,很快就喊都喊不出了。恍惚之間,她突然就想起來了董三七的話:有時候這人活著,不一定就比死了好。


    早知道後來會兩看兩相厭,她還不如在落胎時死了呢。


    等到護衛收手,林海音已經出氣多進氣少。


    孔克儉迴頭看向臉都嚇白了的新嫁娘:“現在你總該相信我對她沒有感情了吧”


    人都死了,說他做事是為了她,簡直就是笑話。


    楊華語確實相信了,她膽大歸膽大,可卻從來都不敢要人性命。


    孔克儉上前攬住她,才發現她在微微發抖。


    “別害怕,天色不早,咱們迴房去,今兒是新婚之夜……”


    楊華語忽然一把推開他,拔腿就跑。


    孔克儉一愣,急忙去追。


    他一追,前麵的人跑得更快。楊華語做事情風風火火,底下的人都習慣,常常給她備著馬車。車夫都養了仨,楊夫人知道女兒的習慣,怕女兒嫁人後不順手,陪嫁了四個車夫。


    因此,楊華語一聲令下,立刻就有馬車到了新房院子外,她一刻也不停歇,爬上去吩咐車夫離開。


    孔克儉追了一路,期間險些抓住人,可還是慢了一步。


    看著馬車緩緩駛動,他氣急敗壞地道:“趕緊攔住啊!”


    比起新嫁娘跑到席間問他娶妻是不是為了生孩子,還是新嫁娘過門後天都沒黑就鬧著出門比較丟臉。


    真讓她走了,孔家又會淪為城裏人的笑談。


    楊華語是被嚇著了。


    她之所以拖到這年紀還沒成親,就是她對未來夫婿的要求比較高。但反有一點不如意,她就不答應親事。


    孔克儉長相好,她是很喜歡的。可他娶過妻!


    楊華語答應婚事前,就已經讓人打聽過他們夫妻之間的事。孔克儉很疼妻子,可以在成親後隻守著妻子,在妻子動胎氣時更是生意都不做了。


    這樣的深情,正是她想要的。上花轎時,她唯一擔憂的就是孔克儉放不下前頭的妻子。


    所以,一聽到林海音說的那些,她半信半疑立刻跑去質問。


    好在兩人之間似乎真的沒有感情了……可她沒想到的是,孔克儉為了證明他們夫妻之情斷絕,竟然把林海音打成那樣!


    全身都是血,還能活麽


    護衛打人時,她喊停了的,可沒人聽她的。


    孔克儉對林海音那麽好,都能說翻臉就翻臉……她自問比不上林海音的容貌和溫婉的性子,所以,無論孔克儉對她有多溫柔,應該都不是真的,至少得打個折扣。


    她這個不如林海音的女人,等到孔克儉翻臉的那天,下場隻會更慘。


    楊華語一路不停歇,跑到一半時,也沒忘了讓身邊的丫鬟去鄰家報信。她迴家後,立刻找到母親:“娘,退親退親!我就算一輩子不嫁,跑去寺廟中青燈古佛,也不要嫁給孔克儉!好嚇人……我好怕!”


    孔克儉本來以為他對林海音毫不留情,能讓楊華語更放心。沒想到卻把人嚇跑了。


    林夫人得到消息,簡直都急瘋了,今日她刻意沒去孔家,就是想要避開孔家的熱鬧。誰能想到孔克儉成親還能抽空去教訓女兒


    她急匆匆趕到,女兒確實躺在床上,可被子底下全是血。一瞬間,林夫人眼睛都是紅的:“孔克儉,欺人太甚!”


    林海音唿吸微弱,眼睛似閉非閉,聽到動靜後抬起眼皮,看到是母親,她想要笑,卻扯不動嘴角:“娘……我……後悔了……”


    林夫人緊緊握著女兒的手,哭得渾身顫抖:“海音,我這幾天沒來,一直都在忙,郊外的廣華寺裏麵的地道全部都已經被埋了。我去威脅了他們,他們若還敢幹這種勾當,我一定會讓全天下人都知道……現在已經沒有人去求子了。”


    她邊說邊哭,整個人都在顫抖。等迴過神來,床上的人已經沒了氣息。


    若是林海音已經下葬了林夫人才聽說女兒的死訊,雖然猜得到真相,卻也不會尋根究底。


    可她親眼看到了女兒的慘狀,這就不能忍了。


    她派人從後院去了衙門報官!


    於是,孔克儉還在焦頭爛額的想要求楊華語迴心轉意呢。就聽說衙差到了。


    無論如何,他打死人就是不對。


    哪怕林海音與人苟且,可證據呢


    人已經不在,他口中的孽種早就沒了。孔克儉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著急之下,他就想找個人證。


    要說對林海音腹中孩子情形最清楚的人,莫過於董三七。


    於是,楚雲梨被請到了公堂之上。


    大人還騰不出空去查先前積攢的案子,但林海音死了,人命關天,他再忙也得騰出空來。


    “孔家少夫人確實有過身孕,至於孩子的父親是誰,我不知道。”


    孔克儉險些被氣死:“你知道!”


    “除了孩子的爹和林海音,誰敢說自己一定清楚”楚雲梨認真道:“她想落孩子是真的,為此險些讓孔老爺誤會我教訓我是真的。”


    林海音腹中孩子父親成謎,那夫妻之間翻臉的緣由也成謎。總之,孔克儉打死了人。


    他當日就被關入了大牢。


    林夫人還有一事不明,她特別想要知道女兒去廣華寺是不是和高四通有關!


    一個月後,大人開堂審案,林夫人得到消息,特意早早趕來。


    關於高四通和薑珠私底下苟且生女,還換為了主子的孩子養尊處優長大,又將真正的小主子丟到郊外任其自生自滅的事,早已在城內鬧得沸沸揚揚,審案時引來許多百姓圍觀。


    呂新樂被關了這麽久,早已崩潰,不用大人用刑,就老老實實將前因後果招認。


    薑珠熬不過去,已經沒了命。不過,她斷氣前,大人抽空去了一趟,問了許多話。


    寶月和高四通蓬頭垢麵地跪在公堂上,兩人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聽著外麵人的指指點點,連頭都不敢抬。


    換孩子的事是高四通和薑珠商量過後,那人二人正值情濃之跡,願意為對方和孩子付出所有。不過,後來兩人都有些倦了,但兩人之間有共同的秘密,實在分不開。


    尤其是高四通,隨著時間過去,薑珠漸漸老了,他又看上了年輕的姑娘,卻始終不敢妄動。這個時候,呂新樂找了上來。


    看到繈褓,高四通心下慌亂不已,私底下找到薑珠,二人一言不合大吵一架。吵歸吵,卻都明白這事情不能鬧大,最好是讓董三七一輩子不要出現在柳家人麵前。


    想要讓一個人閉嘴,最好是讓人去死!


    他們琢磨了許久,終於想出來了一個讓人順理成章消失的法子。


    “我偶然聽說孔家的少夫人去了廣華寺,後來得知孔家在找女大夫,便收買了孔家的人,讓孔家知道了董三七。”高四通說到這裏,滿臉的嘲諷:“但凡主子,都特別喜歡遷怒。孔家少夫人的孩子沒了,幫她把脈的大夫一定逃不掉。董家那邊本來就急需銀子……這人的許多病都是急出來的,夫妻倆挨了打,再一著急,不死也要去半條命。至於同樣挨了打的董三七,眼看雙親離世,就算不離開隻是病重,擔憂之下也養不好傷,反正,就算能活著,也活不了多久。”


    高四通深深趴伏下去:“小的已經全部都招了,求大人看在小的坦誠的份上從輕發落。”


    身為下人不忠陷害主子,就是死罪。更何況他還算計了高家夫妻。


    孔老爺在兒子入獄之後,想盡各種辦法救人,可殺人後得償命,哪裏救得出除此之外,他又要忙活生意上的事,短短一個月裏,蒼老了不止十歲。此刻撲上前:“求大人明察,我們孔家隻是被人給利用了。柳家得賠!”


    這事是高四通幹的,柳家隻能算是禦下不嚴……但柳家自己都被算計了,細論起來,錯處並不大。


    林夫人也上前詢問:“我女兒去廣華寺,是不是被你算計的”


    高四通一臉驚奇,立即道:“不是!我隻是機緣巧合之下聽說了這件事。”


    眼看林夫人不信,或說她不願意相信,他道:“我都已經這樣了,沒必要騙你。”


    高四通死罪!


    即刻行刑那種。


    寶月身為知情人,本該同罪,可念及她當初替換人身份時還是個懵懂的嬰兒,隻計較她欺瞞之罪。


    柳家主表示一輩子也不想看見這個人。


    大人判了她流放,在深秋時,和其他犯人一起被送往苦寒之地。


    孔老爺救不出兒子,親眼看到兒子被行刑後,他整個人的精氣神仿佛隨著兒子一起走了。其實柳家沒怎麽針對,在那之後更是收了手,但孔家還是一日日敗落下去。


    楊華語後來嫁給了府裏的一個管事……她和孔克儉在郊外過夜,雖然還是有人願意娶,但楊家夫妻怕她受委屈,也怕她一言不合,又跑迴娘家,幹脆在手底下挑了個人,反正女兒過得好就行。


    果然,楊華語成親後同樣能隨心所欲,日子還算不錯。


    楚雲梨一直都陪著董家夫妻,不過,柳家主那邊給她上了族譜,劃掉了柳寶月,重新寫了柳寶珠。


    柳家夫妻時常到郊外來探望她,柳繼江也來,對她卻沒有多親近。反正對她沒有對曾經的寶月那麽上心。


    這人無論什麽感情,都講究個緣法,強求不來。


    楚雲梨的藥丸賣得很好,因為柳家做生意的緣故,還賣到了全國各地,賺了許多許多的銀子。


    她自己留了一成都不到,其餘全部辦了善堂,她還從飯堂中挑出了許多對醫術有天分的孩子收為弟子。


    到她年老時,董家的藥丸已經天下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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