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不說是不行了。


    林夫人歎息了一聲,將最近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


    落在林海音耳中,真覺得就跟做夢似的,半晌都迴不過神來。她恍恍惚惚地問:“她竟然是柳家的女兒”


    “是呢!”林夫人一臉無奈:“柳家主對董家客氣得很,三天兩頭請他們吃飯。還在城裏放話,讓人不要為難董家人。對了,你公公也在想方設法求他們原諒,不過柳家主不肯見他。”


    林海音滿臉不可置信:“會不會是搞錯了”


    柳家主那樣的人,怎麽可能弄錯


    當初會丟孩子,也是太信任身邊的人導致,那已經是個意外,這種意外絕不會有第二次。


    林海音頹然靠迴:“那我該怎麽辦”


    她伸手摸著肚子:“這孩子……越來越大,最近隱隱有感覺他在動……孽種就不應該出生!”


    她語氣兇狠,眼神瘋狂。


    林夫人看著這樣的女兒,隻覺滿心疲憊:“海音,無論如何,保重自己要緊。大不了,等著孩子落地,我們就將他遠遠送走,你要是還恨他,幹脆把他送到善堂去,一輩子都再不見他,就當這孩子沒有出現過。”


    “我不要!”林海音嚴詞厲色:“生和不生肯定是有區別的。夫君已經許久不來見我了,若是這個孩子生下來,就是紮在我們夫妻之間的刺,我們倆之間再無和好的可能。”


    林夫人啞然,其實她想說孔家已經在尋摸平妻的人選。可看到滿臉執拗的女兒,哪裏還敢提。


    “海音,你保重身子。別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


    說到後來,已然帶上了哭腔,她不想在女兒麵前哭,霍然起身往外走。


    林海音住在府裏,一般人都不往她跟前湊,關於孔公子在相看平妻的事自然也沒人告訴她,可這麽大的事,想要瞞她一輩子也不可能。


    孔夫人一開始還想給兒子好好挑一個姑娘,但最近柳家始終不願意原諒,她便又有了些想法。最後相中了蘭家。


    蘭家的當家主母是柳家主的庶出妹妹,隻要將這門婚事定下,兩家勉強算是親戚……親戚之間就該互幫互助,柳家主再不高興,也不至於對孔家下死手。


    雖然柳家主現在沒有對他們動手,可這就像是懸在孔家頭上的一把刀,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落下來。有這門姻親在,好歹能擋上一擋。


    因此,婚事定得很快,從相看到下小定前後不過十天。


    府裏準備小定時,林海音得知了消息。


    她早就知道孔克儉會另娶她人,且那個女人會給他生下孩子,那孩子還是日後的孔家主……這些事兒不能深想,越想越難受。


    但如今,人選已經定好,隻等著過門與他雙宿雙棲,林海音想要欺騙自己都不能。當著報信丫鬟的麵,她將麵前桌上的所有東西都砸了:“他怎麽能這樣對我”


    若是兩個人感情不深,或是孔克儉對她沒那麽好,她都不會這般難受。


    孔克儉可是在成親前就承諾過隻她一人,成親後也是這麽做的,哪怕有貌美女子投懷送抱,他都視而不見,每天夜裏都會來陪著她,對她特別好,但凡她要的東西,他都會想方設法去尋。


    這麽好的夫君,即將是別人的了!


    林海音接受不了,她趴在桌上急促地喘息著,半晌後,叫來了身邊的丫鬟。


    從孔家得知了真相,就不再認這個兒媳,雖然將人留下,但已經將院子裏所有的下人撤走,現如今伺候她的都是林夫人安排的,隻聽她的吩咐。


    “給我配一副落胎藥來!”


    丫鬟嚇一跳,忙跪了下去:“夫人,您要什麽都行。主子早已吩咐過,不能給您拿這個藥。”


    本來林家的丫鬟是喚她為姑娘的,林海音特意要她們改了稱唿。


    聞言,林海音狠狠瞪著麵前瑟瑟發抖的丫鬟:“連你也不聽我的不聽話的下人,我是不留的,來人,把這個丫頭給我發賣了,賣到勾欄裏去。”


    丫鬟麵色大變:“夫人饒命。”


    林海音眼神癲狂:“你買不買”


    丫鬟實在怕了,忙不迭點頭,大不了買藥的時候找個人迴去稟告一聲。實在是……她一個小丫頭,林夫人不一定願意騰出手去救。萬一不救或是去得遲了,她一輩子都完了。


    在自己倒黴和別人倒黴之間,她當然要選前者。


    林海音還不放過她:“等我喝下藥你再派人迴去報信。否則,隻要我不死,就一定不會放過你。”


    若是死了,林家不會放過這個丫鬟。


    丫鬟心中發苦,簡直是倒了八輩子黴才遇上這麽一位難伺候的主子。


    林海音順利喝上了藥,那邊丫鬟鬼鬼祟祟她也沒管。就算丫鬟不報信,她自己也是要派人去跟母親說一聲的。


    那麽多大夫都說她落胎兇險,肯定有緣由。而她一定要落胎,必須得有個高明大夫守著。


    林夫人得了消息,險些被氣死。當即派人去請大夫,自己急忙忙往孔家趕。


    丫鬟有小心思,林海音喝的落胎藥算是最溫和的,林夫人都到了,她才開始有反應。


    落胎很痛,仿佛有一雙手將她的腸子翻來覆去的扭啊扭,痛得她滿床打滾。林夫人看著,心疼不已:“傻丫頭,誰都沒有你自己要緊啊!”


    林夫人到了沒多久,大夫也到了。


    一連請了仨,把脈過後都搖頭,隻說盡力,不能保證一定能護住大人。還明說讓林夫人另請高明。


    林夫人心都涼了半截。


    看著痛苦不堪的女兒,她真心接受不了白發人送黑發人,一咬牙,轉身出門去了外城。


    外城董家醫館,林夫人又一次上門。


    她最近經常來,弄得藥童和常來的病人都認識她了。楚雲梨看見馬車,眼皮都沒抬。


    林夫人急匆匆奔下馬車,太過著急,踩著了裙擺,踉蹌兩步險些摔倒,她卻顧不得查看,穩住身形後就撲到了診脈的桌上:“董大夫,人命關天,你一定要去瞧瞧。”


    楚雲梨抬眼:“你吵著我診脈了。”


    與此同時,坐在桌案旁正被把脈的病人也不滿:“我等了一大早上才來的。你再著急,也讓大夫給我瞧完再說。”


    林夫人哭著道:“海音她喝藥了……你一定要去瞧瞧。”


    楚雲梨一臉驚訝:“邊上有大夫守著麽”


    林夫人頷首:“可他們都沒把握。你一定有法子的,對不對”


    今天醫館中病人不多,董父也在,楚雲梨確實能走開,她看了看天色:“不著急,等我看完這幾個。”


    見她沒有拒絕,林夫人大喜。本想催促幾句,又怕將人給惹惱了,隻能強製忍耐著。


    過了小半個時辰,楚雲梨終於起身:“走吧。”


    林夫人忙讓丫鬟去扶人,恨不能親自幫提藥箱,坐穩後,巴不得讓馬車飛起來。


    楚雲梨到了孔家偏院,林海音已滿臉煞白,抬手的力氣都沒有,聽到動靜,她撩了撩眼皮:“娘,好痛啊!”


    看那模樣,已然出氣多進氣少,胸口的起伏幾近於無。林夫人看到女兒這般,一顆心沉到了穀底,不知不覺間已淚流滿麵。若不是身邊婆子扶著,她真會跌坐在地上。


    “老爺呢”


    婆子不敢答。


    有人迴去送信了的,外城的人都已經趕了過來,老爺還不見蹤影,分明是沒把這女兒放在心上。


    林夫人嗷一嗓子哭了出來。


    楚雲梨不緊不慢掏出銀針紮了紮,又配了一副藥讓丫鬟熬著。藥還沒熬好,林海音就已經昏迷過去,喊都喊不醒。


    好在一刻鍾後,她就悠悠轉醒,雖然麵色白中泛青,但真的是睜開了眼。與此同時,藥也到了。


    林夫人緊緊握住女兒的手,楚雲梨端著藥碗上前:“讓一讓。”


    她抬手將藥灌了下去。本來林夫人還想說女兒這模樣不一定能喝藥呢,見此情形急忙住了口。


    半個時辰後,林海音緩了過來,麵色變成了蒼白,唿吸也沒那麽急了,她看著麵前的年輕大夫,道:“謝謝。”


    聲音低得幾不可聞,楚雲梨收好脈枕:“我要收診金的,不必客氣。”


    林海音喝下藥之後,真的是度日如年,仿佛下一息就會陷入黑暗之中再也醒不過來,那感覺太痛苦。此刻好轉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來的勇氣竟然敢喝落胎藥。日後再不幹這種蠢事了,苦笑道:“還是得謝謝你。”


    楚雲梨已經整理好了藥箱,順勢背了起來,聞言笑道:“有時候,這人活著,不一定比死了好。”


    林海音:“……”


    柳家主不肯見孔老爺,就是沒打算放過。


    柳繼江看出來了雙親對即將迴來的妹妹的疼愛,再也不見孔林兩家的人。


    如此,兩家想求人都沒地方求。


    柳家主細查了查,得知了女兒和孔家還有林家之間的恩怨,瞬間勃然大怒。他的親生女兒,本該養尊處優前唿後擁長大,淪落到一個小醫館從小學藝就算了,好好的一個大夫竟然還被這些人欺負。豈有此理


    他做不出來殺人害命的事,便讓底下的管事特意針對孔林兩家。


    孔林兩家是挺富裕,但和柳家完全不能比,柳家主豁出去不賺銀子也要搶他們的生意,他們就隻能受著。


    林老爺知道源頭在哪兒,迴來後就直接對外表示沒有林海音這個女兒,林海音的所作所為也與他無關。他私底下又準備了賠禮上門。


    這一次,柳家主見他了。


    “我那女兒被寵壞了,也是她遇上的事情太……總之,都是她的錯,您生氣也正常,算起來她也是您的晚輩,受您的訓誡本就應該的。”


    言下之意,無論柳家主要如何教訓,他不會插手。


    這是個識時務的,柳家主本也不愛遷怒,見林老爺跟著捐了三千兩銀子給善堂,便讓管事不再針對他們。


    孔老爺算是看到了希望,一邊讓人休了林海音,一邊準備厚禮,打算效仿林家上門求情。


    同樣的,他也被請進了門。


    走在柳家的園子裏,孔老爺就覺得跟做夢似的,為了這點事,他有好多天睡不著覺吃不下飯了。如今得以進門,他真的很高興。看來今夜可以睡個好覺。


    外書房中,柳家主正拿著一本書,聽到門口的動靜,他抬起頭來:“坐!”


    孔老爺受寵若驚,示意身後的人將東西放下,又雙手奉上手裏的小匣子:“一點小心意,算是給寶珠姑娘的賠償,還請柳老爺別拒絕。”


    柳家主瞄了一眼那堆匣子:“我女兒險些丟了一條命,就值這點東西”


    孔老爺:“……”


    他是抱著一定求得柳家原諒的想法來的,這禮物備得並不薄。


    不過,既然柳家不滿意,那就再準備一點。隻要不被針對,怎麽都行。


    “是我考慮不周,迴頭我再準備一些小姑娘喜歡的東西送來。”


    “明人不說暗話,我柳家不缺那點兒東西。”柳家主一臉嚴肅:“我有銀子養閨女。”


    孔老爺覺得柳家主有些太嚴肅了,不像是願意原諒,他心頭不安,試探著道:“那批瓷器……”


    “我接了。”柳家主淡淡道:“林家的還了,剩下的我不打算還。”


    拿不到瓷器,沒法交貨,別說賺錢了,到時還得賠償。孔老爺頓時苦了臉,拱手道:“柳老爺,我是真的知道錯了,您別針對我。”


    “針對你”柳家主冷笑一聲:“你想太多了,這隻是做生意而已。就跟你當初得知兒媳孩子保不住遷怒大夫一樣,我就不講道理了,你待如何”


    聽他提起當初,孔老爺隻剩下了滿心的後悔。他那時候是真沒把董三七放在眼裏,所以才想揍人一頓。


    早知道董三七是柳家的女兒,他別說打人了,絕對會把人供起來。


    “我真的錯了。可我也是被人所騙,誰知道林家丫頭腹中孩子不是我孔家的,一切都是她自己……”


    柳家主抬手:“迴吧。讓你進來,是想讓你明白其中內情,也是讓你有所準備。迴頭,我還會針對你。”


    孔老爺:“……”


    “柳老爺,不能這麽欺負人啊!”


    柳家主再次冷笑:“我又沒有讓人幫你打死,做生意各憑本事,算不得欺負。”


    直到站在了大街上,孔老爺都還沒有迴過神來。他手裏抱著匣子,身後的人端著托盤,東西壓根就沒送出去。


    他越想越生氣,兒媳是林家的姑娘。林家沒把姑娘養好,害了孔家,隻是把人趕出來就被放過……孔家實在冤枉得很。


    迴到府裏,他才得知,林海音根本就不走,林夫人攔在門口,振振有詞:“你們家拿了林家的好處,說要照顧我女兒一生,說話得算話。”


    孔夫人知道其中的厲害,今日是無論如何也要把人攆走的:“我把東西還你。”


    “不要。說好了的事情不能反悔。”林夫人得知自家老爺做下的決定後哭了一場,也迴去求了,可惜林老爺下定了決心,誰都勸不住,她沒有多糾纏,也是明白林家不能毀在夫妻二人手上。


    女兒再要緊,也不如林家家業要緊。


    她能夠做的,就是讓女兒如願留在孔家。


    孔公子也在,他沒怎麽開口,也是不知該如何麵對,讓他親自將林海音趕出去,他做不到。


    孔老爺就是這時候迴來的,他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得知幾人爭執的內情後,道:“已經說好了的事不好反悔。不然,日後誰敢和咱們家做生意”


    孔家母子一臉驚訝。


    隨即臉色都變了,柳家主願意原諒的條件之一,應該就是和林海音徹底撇清關係。如今老爺不讓他們將人送走,豈不是表明柳家沒有原諒


    林夫人鬆了口氣,她今日大半天都耗在了這裏,打算將女兒安頓好後就迴府。剛轉身呢,就被孔老爺叫住。


    “我有話說。”


    他要得也簡單,要麽讓林老爺再去幫孔家求情,要麽就再給些好處。


    其實孔老爺跑了這麽多天,也徹底明白柳家主不會原諒的事實。既如此,不如撈點實惠的,接下來可要被針對,孔家那點底子,根本扛不住。


    林夫人做不了主,林老爺看在血緣的份上,又讓利了幾千兩。


    孔老爺眼看榨不出來了,也隻得放棄。


    林海音好好的呆在偏院中,孔夫人則飛快定下了婚事,還將婚期定在了半個月後。


    若是不掙紮,孔家一定完蛋。這定了親事,也許有萬一。


    孔克儉又娶了妻。


    林海音得知這個消息,簡直要氣瘋了。她九死一生拚了命把孩子落了,他卻還是不肯原諒,要不要這麽狠


    她想去質問,也隻是想一想,別說外頭有婆子攔著她出不了院子,落胎之後她身子虛弱,隻能臥床休養,下地走上幾步就會渾身酸軟。


    董三七離開的時候說了,落胎於她太傷身,得躺上好幾年才能恢複得如同常人,但也隻是看起來和常人一般,之後的幾十年都得好好保養,不然,於壽數有礙。


    說真的,若早知道落胎之後會這麽嚴重,林海音真就不敢了。


    到現在,後悔也已經無用。林海音在知道自己能夠繼續留在孔家是父親又給了幾千兩銀子之後,也不好再任性。


    母親頭發都白了!


    且母親已經明確說過,父親給了這筆銀


    子之後,徹底厭惡了她,讓她好自為之。


    林海音不想離開孔家。


    於是,她特別乖覺,哪怕得知孔克儉親自去迎妻子,她隻是隔窗聽著外麵的喜樂聲,並未鬧騰。


    蘭家的夫人因為是庶出,跟兄長並不親近,隻是逢年過節走動而已。她身子虛弱,不太出門,雖然隱約聽說兩家之間有恩怨,卻也沒放在心上。


    畢竟,兄長都不太認她這個妹妹,而孔克儉年輕有為,家世也不錯,是個挺好的人選。


    結果,前腳女兒剛走,就有柳家的管事看不下去低聲提醒了幾句。


    蘭夫人一瞬間都是懵的。


    柳家在城裏特別得臉,因為此,很多人看到她都客客氣氣。她也明白,隻憑著蘭家,她是沒有這麽大的臉麵的……如今女兒嫁了一個跟柳家結了死仇的人家,最終隻會被逼著一起死!


    天地良心,生意人互相有些齟齬很正常,她根本就不知道兩家的恩怨這麽深。她當機立斷,立刻派身邊的管事去了孔家……接人!


    於是,孔克儉正打算攜著新嫁娘拜堂呢,門口就有人氣喘籲籲的喊停。


    “姑娘,夫人找您。”


    正在拜堂的蘭姑娘滿臉的詫異,方才都已經拜別了母親,那時候就該說清楚了啊!


    她立在原地,一時間沒反應。那管事卻已經等不及,上前掀開了她的蓋頭:“趕緊迴吧,特別要緊的事。”


    孔家夫妻坐在上首,還等著新人拜高堂呢,結果卻出了這樣的變故,兩人麵麵相覷過後。孔老爺率先反應過來,忙上前將人攔住:“這成親不是小事,有事情也等拜完堂再說。”


    “不行。”管事沉著一張臉:“夫人說了,孔家騙婚,這親不成了,婚約作廢。若你們不滿,隻管去找她理論。”


    孔夫人滿臉焦灼:“孔家沒有騙婚啊,大家都是這城裏的生意人,算是知根知底。這麽多客人在呢,孔家哪裏做得不好,等今日過了,怎麽說都成。這新嫁娘不在……”也忒丟人了。


    管事婆子可管不了這麽多,拽著自家的姑娘上了門口的馬車,期間孔家人試圖上前來攔,她冷笑著道:“夫人很生氣,你們確定要攔”


    孔老爺:“……”不敢攔!


    已經得罪了柳家,再來一個蘭家,隻會死得更快。


    那邊新嫁娘走了,孔克儉帶著一朵大紅花,感受到周圍人的指指點點,覺得自己像是個笑話。


    事到如今,喜事是辦不成了。孔克儉在眾人的議論中迴了後院,今日,孔家徹底淪為了談資,他一把扯掉紅花丟開,大踏步去了偏院。


    林海音不知道外麵的變故,聽著喜樂聲,心裏特別傷心,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麵。可大夫說了,她在小月子裏不能哭,否則很容易落下迎風流淚的毛病。


    可眼淚不受控製,不是說想不流就不流的。她幹脆閉上了眼,剛覺得好了點,眼淚不怎麽流了,就聽到外麵陣陣驚唿。她抬眼,看見了怒氣衝衝的孔克儉。


    看到人的一瞬間,她臉上下意識綻開一抹笑容:“夫君。”


    隨即她感覺到了不對,孔克儉臉色也太難看了。


    她有些笑不出來了:“出了何事”


    孔克儉冷冷看著她:“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娶了你。”


    聽了這話,林海音隻覺得周身冰涼。


    “你……我什麽都沒有做……出什麽事了”


    今日之前,孔克儉對她真不是這樣的態度,前兩天她被便宜婆婆攆出門時,他似乎還想幫忙來著。


    肯定是最近兩天發生的事讓他變成了這樣,林海音仔細迴想了一下,實在找不出哪裏的毛病。


    孔克儉冷笑:“蘭家姑娘在即將拜堂時迴去了,你滿意了”


    明白他話中之意,林海音大喜過望,臉上便帶了幾分。


    看到她的笑容,孔克儉理智瞬間就飛了,他氣得都要瘋了,兩步上前,一巴掌甩了出去:“你還有臉笑”


    林海音很是虛弱,人都瘦了許多,被這一巴掌扇得險些飛出,她趴在被褥之間,好半晌都緩不過來。再抬起頭看麵前男人時,隻覺得特別陌生。兩人認識已經好多年,成親後也過了這麽久,他從來都沒有動過她一個指頭。


    “你打我”


    “我還想殺人呢。”孔克儉一把揪住她的衣領:“這個禍害!害我就算了,還害我全家!”


    林海音一臉的茫然。


    看她滿臉懵懂,孔克儉更生氣了:“柳家要針對我們,若是我死了,一定也會拽著你。”


    語罷,氣衝衝離去。


    林海音摸著自己的臉,落胎之後,她反應比以前遲鈍許多,好半晌才明白他的話中之意。隨即她就笑了。


    “挺好的。”


    不能成親,孔克儉就屬於她一個人了。


    可惜,孔克儉似乎知道怎樣能讓她傷心,當天夜裏就收用了兩個丫鬟,不止如此,我夫人又開始給兒子尋摸合適的平妻。


    柳家已經在搶他們家的生意,孔家有幾分底子,這還沒讓人看出來。她得趁著這段時間趕緊尋一門強有力的姻親。


    不求能讓柳家看在姻親的份上手下留情……也實在是求不來,柳家的姑奶奶都不行,別人就更不行了,她希望未來的親家財力雄厚一些,到時孔家想要借銀時有個借處。


    孔克儉年輕有為,長相也不差,之前還對妻子一心一意。孔夫人很快又尋到了一個合適的姑娘,是城裏楊家的小女兒。


    這小女兒被寵得厲害,脾氣不太好,名聲還傳到了外麵,她自己眼光也高,一般人看不上,婚事就一推再推。都已經十八了還沒有許出去。


    孔夫人找上門去,兩家都著急,三日後就定下了婚事,婚期定在一個月後。


    但於最近的孔家來說,一個月裏的變故太多了。於是,孔克儉主動約楊家姑娘出門,一開始還在城裏逛,後來就去了郊外。


    去郊外遊玩時沒注意時辰,被關在了城門外。無奈之下,隻得找農家借住。


    這年輕男女在外住了一宿,無論有沒有住一間房,落在別人眼中都已經是毀了名聲。


    不過,人都不在乎,畢竟已經是未婚夫妻了,用不了多久兩人就是一家人,這樣的情形下,外人他們就會多幾分寬容,不會說閑話。


    當然了,不會說閑話的前提是二人一定要做夫妻,若是婚事有了變故,楊家姑娘的名聲會更壞。


    楊家也知道柳孔兩家之間有些恩怨,不過,他們沒有刻意去打聽,隻以為是生意上的事……楊家可是孔夫人精挑細選出來的。若是知道內情,她都不敢上門。


    定親之前,兩家都很低調,畢竟婚事辦得太著急也容易惹人詬病。


    婚期定下,兩家就再不遮掩。也是遮掩不了,楊家得為女兒準備嫁妝,大件東西是早就準備好了的,但楊夫人還是想為女兒買些金貴東西……女兒脾氣不好,隻能是拿嫁妝來湊,免得一過門就被公公婆婆嫌棄。


    這一備嫁妝,兩家之間的婚事就傳開了,有人看不過去,悄悄提醒了楊夫人。


    可已經遲了。


    楊姑娘已經跟人在外過了夜,婚事若是退,她就跟嫁過人的姑娘一般……本來婚事就艱難,往後隻會更難。


    加上孔克儉溫和有禮,楊姑娘與他相處過後,那是鐵了心要嫁。


    楊家夫妻深思熟慮過後,到底是沒有退親。


    大不了,等孔家敗落後,將女兒接迴來就是。反正不管嫁不嫁,女兒的名聲已經那樣子了。萬一柳家隻是嚇唬人呢


    孔克儉又要娶妻了。


    這些天裏,林海音一個人關在偏院,越想越難受,知道不能哭,可她就是控製不住。


    林夫人最近已經不太往孔家這邊跑,不是他不來,而是林老爺攔著不讓她來。但她放心不下女兒,總是尋著機會過來。


    眼看女兒又在哭,林夫人寬慰了幾句,不止沒把人勸好,反而哭得愈發厲害。


    “你這月子裏的淚是用血做的,哭得多了,你身子會更虛。”


    邊上的丫鬟急忙道:“夫人之前還能下地走動兩步,這兩天都站不起來了。”


    是林海音太過傷心,渾身乏力,也不想下地。


    可林夫人聽了卻特別著急,因為好多大夫都說女兒這一次身子虧空得厲害,能撿迴一條命那純粹是運氣好。好多生病的人快要死了,就是下不了地。


    她越想越害怕,出門後又去了外城。


    楚雲梨看著麵前眼底青黑的林夫人,聽了她的話後,頗有些無語。


    “天天哭”


    林夫人擦了擦眼淚,頷首道:“這兩天都下不了地,好像是病得更重了。之前你給的方子她有時候喝不下去,一天就喝了兩次,甚至是一次。小董大夫,勞煩你再跑一趟,算我求你了。”


    楚雲梨忙碌之餘,一直都在關注著衙門那邊。最近即將秋收,大人沒空審案子,隻要不是人命關天,案子都會留到秋收後。


    今日病人不多,也是楚雲梨又做出了許多藥丸,治風寒的,治頭疼的,隻要病不是太重,藥丸就能治。於是,父女倆都空閑了不少。


    閑著也是閑著,董三七應該很樂意看到林海音倒黴的模樣。於是,她拎著藥箱走了一趟。


    林海音看見她,心中恨極,卻又不得不忍耐。她想活下去!


    楚雲梨把脈,道:“不能再哭了,夜裏必須得睡,能走就下來走走,一直躺著可不行。還有那藥,配了就必須得喝。不然,下次我就不來了。”


    林夫人忙答應下來:“大夫放心,我一定派人盯著她。”


    “行了,我重新開個方子,迴頭按方抓藥。”楚雲梨寫了一張紙,道:“已經過了最兇險的時候,真要是想哭,哭一場也不會死。”


    林夫人:“……”


    “大夫,都說這眼淚是血化的。”


    身為大夫,眼看病人哭成這樣,哪怕是編,也要讓人不再哭了,怎麽能說實話呢


    楚雲梨明白她的意思,卻也懶得管。拎著藥箱就走。


    上一次她來,孔府幾個主子都不在。管事試圖將她留下喝茶,她沒搭理。


    今日一出林海音的院子,孔家人全部都在。


    相比起以前需要楚雲梨自己去外書房見孔老爺,去了孔老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如今三人滿臉都是討好的笑。


    “董大夫,勞煩你了。”孔老爺一句話後,開始撇清關係:“那林家的姑娘不懂事,我從來都沒有過問。若不是之前答應過林家,我真的就將她給趕出去了。”


    孔夫人急忙附和。


    孔公子麵色複雜:“董大夫,天色還早,喝杯茶再走。”


    “不渴!”楚雲梨揮了揮手:“我得趕迴外城去。”


    “你們可以搬到內城來住。”孔老爺脫口而出:“我可以買宅子和鋪子,你們去街上選,選中哪一間,我就買下……就當是賠禮。”


    楚雲梨似笑非笑:“你覺得我會缺鋪子”


    孔家人噎住。


    身為柳家主最疼的孩子,但凡用銀子買得到的東西,都不用別人送。


    “冤家宜解不宜結。”孔老爺苦笑:“不知董大夫要如何才肯原諒”


    曾經他拿銀子讓董三七不計較來著,現在她還喜歡銀子就好了。他強調:“說起來,董家也是被人給利用了。若不是你的身世,他們也不會處心積慮將你送到我手中。”


    孔夫人接話:“對呀對呀。說不準外人就是看中了我們孔家在乎孩子,所以才算計了海音。否則,人又怎麽知道海音要落胎後牽連你呢”


    現在大人還沒騰出手來審案,真相還未查出。


    孔克儉上前一步,拱手道:“是我們孔家對不住你,還請姑娘原諒!”


    楚雲梨麵色漠然。


    說到底,孔家會這麽客氣,是有所求。上輩子董三七被冤枉挨了板子,也求了他們,可結果呢,還不是被丟了出去。


    其實挨一頓打不要緊,哪怕董三七因此病死,她都不在乎,她恨的是孔家趕盡殺絕,非要將銀子討迴……這才是壓垮了董家的最後一根稻草。


    若是董家夫妻沒有賣掉醫館,也不會走得那麽快。


    當然,有高四通幾人在,孔家不做這件事,董家夫妻也會遇上別的事,進而被逼死。可誰讓孔家做了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炮灰的人生2(快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傾碧悠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傾碧悠然並收藏炮灰的人生2(快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