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真心認為這一次的錯不在自己,公公婆婆再想發脾氣,也不能衝著自己來。這話本是脫口而出,但說完後,她心裏動了動。


    這次的事情明明就是張寶華做錯,兩人無論是和離還是她被張家休妻,她名聲都不會受影響。


    外人提及,最多就是說她運氣不好,嫁了一個賭鬼。


    嫁給賭鬼之後及時止損迴娘家……外人說起來,隻會歎一句可憐。


    周氏動了心思不再開口。


    張父也不能真的休了兒媳,如今自家的宅子和地都沒有了,若是想不到解決之法,一家子很快就要流落街頭。真的是比村裏最窮的人還要窮,這樣的情形下,想要再重新給兒子娶媳婦,那隻能是在夢裏。


    所以,他不能罵兒媳,還得把人哄好。


    但他身為長輩,有些低不下頭來,側頭看了一眼張母。


    兩人多年夫妻,張母秒懂,道:“最要緊是找到落腳地,在這裏吵隻會讓人看笑話。”說這話時,她暗示地迴頭看了一眼圍觀眾人。


    張父催促:“不能站在這裏了,先離開再說。”


    他轉身就想往嶽母家的方向,可張母的娘家爹娘已經不在,幾個哥哥已經分家,平時跑去借住兩天還行,家中出了這樣的事,求上門那是為難人家。


    若不是走投無路,她真不想去。


    “咱們先去鎮上。”張母咬牙:“剛好珍娘在,她變得那麽大,卻隻有一個人住,完全可以容得下我們一大家子。”


    她越說,越覺得投奔女兒是個好主意,繼續道:“她時常都住在城裏,院子是空的。那房子沒人住,隻會越來越破,咱們幫她看院子去。”


    一家子都覺得有道理。


    張寶華可是親眼見識過姐姐的絕情的,聞言有些遲疑:“她會讓我們進門嗎?”


    張母也知道這事很難,但不試怎麽知道呢?


    她不喜歡兒子的喪氣話:“那你說怎麽辦?”


    張寶華:“……”


    “聽您的,咱們先去試一試。”


    張母冷哼一聲:“你要早這麽聽話,何止於此?賭就賭了,怎麽能想著把家裏的宅子和地都押上呢,虧你想得出來。”


    一說起這事,張寶峰也有話說:“咱們還沒有分家,所有的東西都是爹娘的,你就不該作主。要輸也不能輸這麽多。”


    “當時我以為會贏!”張寶華不愛聽這些說教,也是最近聽得太多了,要早知道會輸,他也不會那麽蠢啊。


    “寶峰,我知道你對我有怨氣。但當時我確實是想著贏了迴來還分你一半的,既然好處你有,那我輸了後你也不該有怨言。”


    張寶峰聽到這話,頓時氣笑了:“你說會分,就一定會分嗎?好話誰不會說?那我說贏了之後全部給你,你信不信?”


    兄弟倆聲音越來越大,一家子都已經離開了村頭,卻還是有人跟著。張父覺得自己一輩子的臉都在今天丟光了,嗬斥:“別吵了。”


    接下來一路沉默,幾人跑得飛快,很快就到了鎮上。


    楚雲梨聽到敲門聲,看到張家一群人拎著包袱站在門口,個個臉上都帶著討好的笑。她揚眉:“這麽快就被攆出來了?潘大膽肯定在後頭使了大力……話說,你們若是上門來請我收留,那最好別開口。”


    “我是你娘。”張母強調:“你這麽大的院子,獨自住著,聽說你還找人來打掃。等我們一家子住進來,這些銀子都能省……我知道你如今手頭寬裕,不缺這一點,但我們一家人缺,你若非要請人打掃,與其請外人,還不如請我。”


    她知道一家子想要進門很難,路上就已經有了法子,此時一邊說話,一邊往裏擠。


    楚雲梨上前一步,將門擋住:“別進來!”


    很明顯,她不願意讓一家人進門。


    張家人臉色都不好看,張父強調:“我們隻是暫住幾天,不是要一直留在這裏。珍娘,說難聽點,你會有如今的好日子,那都是我跟你娘算計來的。如果我們沒有讓你嫁給潘大膽,你絕不會過得這麽寬裕。”


    “如果我沒有嫁他,也不會九死一生,更不會年紀輕輕就失了一雙孩子。”楚雲梨眉眼冷淡:“潘大膽的銀子沒那麽好拿,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去試試。”


    張家人啞然。


    他們最近也和潘大膽打了不少交道,或者說,在此之前,他們就已經發現這個男人很難纏。想從他手裏拿銀子,那無異於虎口拔牙。


    可珍娘做到了!


    但也隻有她一人做得到。


    周氏開始輕聲啜泣:“我的命好苦……”


    她這一哭,也勾起了張母的傷心:“珍娘,你若是不讓我們進,我們就得睡大街了。我知道你不在乎娘家,但若是我們那樣不堪,也會給你丟臉的。”


    “我都死過一次的人,不在乎臉麵。”楚雲梨抬手關上了門:“你們家人多,親戚也多,還是去找別人吧!”


    接下來,無論張家怎麽敲,這門都敲不開了。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晚,幾人手頭倒是有一點銀子,但撐不了多久。思來想去,他們還是決定找親戚家借住,但那些人家都離鎮上有一段距離,不能再耽擱了。


    天快黑時,幾人終於死心,一行人吵吵鬧鬧往村裏而去。


    潘大膽得知張家人被趕出來,而張珍娘當著眾人的麵也不願意收留後,愈發明白,張珍娘絕不會再管張家人的死活。


    不然,隻是為了不讓外人說閑話,也該把起身讓進門,不把事做絕才對。


    他想了想,趁夜出了門。


    於是,正在林子裏趕路的張家人又碰上了一群蒙著麵的壯漢,其中張寶華被打得最慘,還斷了一條胳膊。


    周氏的娘家離得最近,看到張家人狼狽成這樣,周家人都被驚著了。到底是親家,他們下意識就把人請進了門,又請來了大夫診治。


    其他人都是輕傷,養養就好,不怕痛的話還能下地幹活。但張寶華不同,他斷了一條胳膊,大夫都說了,若是不好好養傷,以後那隻手都不好使。


    鄉下種地的人,手不好使了,那跟個廢人無異。


    當初周家願意許親,可沒想過要把女兒嫁給一個廢人,剛好張寶華還幹了那樣的錯事,無論是誰,都會說他不對。


    這是個機會。


    一個讓女兒徹底脫離這個火坑的機會。


    於是,周家夫妻商量過後找來了女兒,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周氏先前也意動了的,但她還是有些遲疑。張寶華除了這件事情之外,也沒幹過其他的錯事。對她雖然一般,但兩人之間有兩個孩子。他對孩子不錯。


    以張家如今的情形,周氏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把孩子留給他們的,可若是帶著孩子改嫁。肯定不會有人如張寶華一般那麽真心對待孩子。


    她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隻要過了這個坎,寶華或許……”


    “怎麽過呢?”周母聽到這話,急得直跺腳:“你那個大姑姐對你們家已經死心了,今天你們在鎮上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求她,她都不肯收留。往後是肯定不會幫忙的。她不幫忙,張家哪裏還有出頭之日?”


    “閨女,你可別犯傻,不為你自己想,也要為孩子著想啊!”周母強調:“你若是這一次不離開,以後再離開的話,說不準就是你的錯了。外人會說你嫌貧愛富,就是你改嫁,還會說你水性楊花和別的男人暗中來往。如今正是好機會。”


    周父也勸:“你先迴娘家住一段,再看看情形。如果張家有所好轉,你再帶著孩子迴去。他們家再好也好不到哪去,看在孩子的份上,肯定願意接納你。”


    周母不樂意讓女兒迴去,卻也讚同這番話。


    “對,你先迴來觀望一下,至於和不和好,日後再說。”


    周氏這一次真的意動了。


    但是,兩人幾年感情……或者說也腦子裏還是那種從一而終的想法。再有,這迴了娘家,家裏的哥哥或許不會嫌棄,萬一嫂嫂不願意怎麽辦?


    因此,她哪怕心裏已經願意,嘴上卻沒開口,倔強的站在原地。


    周父見狀,嗬斥道:“這事就這麽定了,你若是還要跟張家走,以後就不是我女兒。”


    周氏當即跪在了地上:“爹,您別說這種話,女兒聽您的就是。”


    張家夫妻站在院子裏,隱約聽到廂房的動靜,卻又聽不真切。兩人心裏都挺不安,張父低聲道:“咱們這麽多人住在這裏,你跟他們兄弟倆講一聲,眼裏要有活兒,該幹的事得幹,別惹人嫌棄。過兩天我帶他們去鎮上或是城裏找活幹!”


    如今也隻能這樣了。


    張母歎口氣:“稍後我就去說!”


    當下有規矩,嫁過人的姑娘迴娘家,夫妻倆是不能同房的。於是,大部分的人迴娘家之後都會分開住。


    周氏當天就是和母親住在一起。


    有這規矩在,張家人倒也沒多想。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之後,周父就一臉鄭重的請了夫妻倆坐下。


    “我就得這一個女兒,實在不願意看他跟著你們到處跑。這樣吧,先讓她住在家裏,兩個孩子也留在這,你們安心去尋一條出路。穩定下來了,再來接她們母子。”


    張家人麵麵相覷。


    他們確實想去尋一條出路,但卻不是現在啊。


    張父有些尷尬,勉強笑道:“我是這麽想的,眼看著就要秋收了,咱們也不能白住。就算要出去找活幹,那也得先把你們家把糧食收迴來……昨夜你們願意收留我們一大家子,我心裏記著這份恩情,是一定要報答的。”


    等到秋收完,已經是大半個月之後。村裏的人大概已經忘了這些事情,到時候他們一家子再離開,也不會有人議論。


    就算有人提及,也是周家有情有義,還會說張家會做人。


    畢竟,若不會做人,就不會有人願意收留這麽久啊!


    可如果現在就走,到時候所有人都會說張家敗完了家產,灰溜溜搬走了。


    周家夫妻聽到這話,立刻道:“家裏就這點地方,實在是擠不下。親家,你們家的情形我都知道,雖然不欠債了,但手頭也不寬裕。到咱們這把年紀,活的就是兒孫,你總得為幾個孩子考慮,不能歇著啊!將他們母子留在這裏,你們幾個大人出去,不管是多少銀子,哪怕隻是包吃住呢,日子也能往前走。”


    張寶華在門口聽到了這話,真覺得嶽父看不起自己,想到什麽,他跑去找到了後院的周氏:“你想離開我了,對嗎?”


    周氏垂下眼眸:“這是我爹娘做下的決定。他們不想讓孩子跟著一起奔波,也實在疼我。寶華,你若是真的為我們母子著想,就該答應下來。”她越說越順,真不覺得自己有錯,抬頭道:“你是我男人,是我爹娘的半子,他們收留你也不是不行。帶你爹娘和你弟弟,憑什麽要讓我爹娘來管?”


    張寶華恨恨道:“隻能同甘,不能共苦,對嗎?”


    周氏張了張口,想說她也沒甘過。


    但看麵前男人已經在盛怒之中,她便也懶得說了。反正夫妻倆走到如今這步,不是她的錯。


    張家人到底還是走了。


    鎮上的人都知道張家是什麽德行,說實話,重男輕女的不少,但把女兒拿來買銀子的人家,還是會被人鄙視的。


    有幾個鋪子裏招人,卻都不願意用他們。


    在當下,找人很看重品行。這一個弄不好,那可就是引狼入室。


    張家賣女兒的事情不說,張寶華可是個賭鬼。這賭鬼賭起來就跟瘋魔了似的,什麽都顧不上……賣宅賣地是常事,賣兒賣女的都有。賣自家的東西都不心疼,邁企別人的就更不會客氣了。


    因此,一家人折騰了大半天,總算明白不會有人請自己的事實,在傍晚時終於死心,找了個小客棧住下,打算第二天去城裏。


    他們知道潘大膽在後麵搞鬼,但卻不敢上門去質問。


    翌日,張家就走了。


    潘大膽沒了泄憤的對象,一直暗地裏注意著張珍娘的動靜。


    他是真的怕這個女人不管不顧,跑到衙門告狀。他找不到高山,可若是衙門出麵,肯定能找見。


    到時候,他就真的完了。


    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要先找到高山,最好是把人滅口了,到時候張珍娘再跑去告狀,那也是多餘的。


    死無對證了嘛!


    這案子當天已經結了的,隻要高山死了,人證物證都沒有,那人也隻能是出意外死的,不會有其他結果。


    潘大膽在某一日天蒙蒙亮時,悄悄的出了鎮上。


    寇芽這些日子天天都要挨打,過得特別苦。真的,她偶爾覺得就算自己帶著孩子在高家看別人的臉色,也比現在要好。


    眼看潘大膽不在,她鬆了一口氣。但這人肯定是要迴來的。


    她思來想去,覺得得為自己爭取一下。於是,她趁夜跑來敲楚雲梨的門。


    楚雲梨看到她,挺意外的:“你這是想來找我報仇?”


    寇芽確實想,若不是這個女人,她絕不會這麽苦。但她更知道,麵前這個女人下手特別狠,又特別利落,憑自己是肯定打不過的,真衝上去,隻有挨打的份。


    “我有些話跟你說。”


    寇芽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我能進來嗎?”


    她還是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樣,楚雲梨特別看不上:“你見不得人嗎?就在門口說吧!”


    “事關重大,我得進來說。”寇芽說話間就想往裏擠。


    楚雲梨若有所思,順勢讓她進了門。


    寇芽也沒有提出要去屋中,就站在門口。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躊躇了下,問:“你在城裏看見高山了?”


    楚雲梨似笑非笑:“你想他了?”


    寇芽:“……”那肯定是不想的。怕還來不及呢。


    她背叛了高山,高山迴來發現後,當時就掐了她,她毫不懷疑,若不是看在她給他生了兩個孩子的份上,自己早就已經被他掐死了。


    那時候沒有下死手,現在可不一定。


    “不是的。我就是那天聽到你說的那些話之後,覺得有些不太對。”寇芽試探著問:“你說他們兩個殺了人,是真的嗎?”


    楚雲梨看著她不說話。


    寇芽被看得心虛地低下頭去。


    楚雲梨這才開口道:“潘大膽給了你一百兩銀子,我不信你沒懷疑過銀子的來處。你們倆暗中來往多年,那麽好的感情,他可能已經告訴了你真相。我不信你不知道,再有,那天我說的話你也聽見了,你不用在這裏跟我裝。”


    寇芽沉默了下:“我……我就是覺得他們倆都不是好人,那時候我覺得那銀子來得蹊蹺。心裏始終不安,不敢亂花,所以才放了那麽多年。但我萬萬沒想到,這裏麵還夾雜了人命……我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也絕不是壞人。這麽大的事,應該還當年那人一個公道。”


    楚雲梨揚眉:“你的意思是,我該去公堂上揭穿他們倆?”


    “是!”寇芽咬牙道:“我就是這麽想的,如果你怕的話,我願意陪著你。當年他拿銀票給我,我應該也算是人證之一。”


    “最毒婦人心呐。”楚雲梨感慨道:“高山為了讓潘大膽照顧你們,甘願替他坐牢。你和潘大膽攪和在一起就已經背叛了他,現在還要把他趕盡殺絕。話說,潘大膽暗地裏照顧你那麽多年。就算是條狗,那也有感情了吧?怎麽你現在連他也要害?”


    寇芽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麵。


    “你以為我想嗎?”


    她掀開了手上的袖子,露出了滿是青紫的手臂。


    “他不拿我當人,天天打我。要不是我把幾個孩子送走,兩個孩子也會挨打,可孩子能躲一天,能躲一個月,能躲一輩子嗎?那兩個孩子本就不是他親生,他肯定不會心慈手軟……我這也是為了孩子著想。你也為人母了,你兩個孩子沒了,你那麽傷心,應該能體諒我的心情。”


    “我體諒不了。”楚雲梨麵色冷淡:“高山迴來之後發現你背叛了他,要對我們一家人下殺手時,你應該發現了的,那時候若有一分心善,提前跟我說一聲,讓我提前迴到張家,或者跑到山上去躲,那兩個孩子都不會出事。當時若不是我機靈,早已死了。你沒有救我,沒有救我的孩子,我憑什麽要救你的孩子?”


    寇芽啞口無言:“我想說的,可我不敢。他敢殺人……”


    “你不敢,我就敢了嗎?”楚雲梨冷笑:“那時候的高山還沒有沾染人命,隻是從犯而已。但現在不同,他確確實實殺了人,再加上當年的事,判個秋後問斬一點都不過分,既然都要死,他下手隻會更狠。現在我已經擺脫了他們,是他們怕了我,但我若是再撩撥,他們一定不會放過我。”


    寇芽哭得很厲害:“看你明明打得過他們啊,就算他們來殺你,你自己也能逃……我逃不掉,兩個孩子也逃不掉……你幫幫我們吧,我給你跪下還不行嗎?”


    “跪下沒有用。”楚雲梨看著跪在麵前的女子,冷淡地道:“當時我也想跪下求的,歡喜直接都跪下了。一點用都沒有,高山的刀還是衝著我們砍了過來。現在我背上還有他砍下的疤……你求我,我就該幫你,那我求的時候,他為何不放過我?”


    寇芽趴伏在地上。


    “那我怎麽辦?我怎麽辦……兩個孩子怎麽辦……你別這麽狠……你幫幫我們啊!”


    楚雲梨眯起眼,提議:“你完全可以自救。去衙門說出當年他給你銀票的事,大人一定會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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