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的,我外祖家的表兄此前在衛尉寺當差,可如今他有了別的調令,昨兒去侯府的時候就聽到他閑談間說起來衛尉寺還有幾個空缺,父親想著二弟在家中日日苦讀隻怕也是無趣的很,所以便想讓二弟去看看,頂了那幾個空缺的其中之一,不知海姨娘和二弟意下如何?”


    薑時願的話雖直接,但卻跟春雨似的浸潤著母子倆。


    她們可沒聽過這麽客氣的語氣,因此二人都有些緊張,這衛尉寺是個什麽地方,她們並不清楚,但是一聽說是大姑娘的表哥都在過的就知道定然是個好去處。


    二人尚且有些不知所措呢,就見那薑時月倒是靈敏的抓住了其中的點,眼睛一轉,立刻就甜笑著問道。


    “大姐姐,這二弟去了衛尉寺,是接王家表兄的位子嗎?”


    她倒是想一步登天,奈何薑時願現在瞧她實在是有些不像樣子,因此聽到她的問話,語氣可沒有剛剛那樣的溫和,而是平靜的迴了一句。


    “四妹想得未免太好了些,二表哥的位子才剛放出去就已經有人接替了,這次說的幾個空缺,乃是北門署下的職位,約莫是與看守城門有關。”


    “看守城門?那不就是要讓二弟去做苦力?大姐姐,怎麽如此輕賤二弟呢!他好歹是父親這一脈唯一的男丁!”


    薑時月似乎忘記了自己還在聽時軒中,語氣不自覺的就揚高了幾分,那話,那眼神就差沒直接說薑時願讓她弟弟去做看大門的狗了,因此別說是薑時願,就是流華和綠蘿也一下子就眼神冷漠的看了過去,裏頭還帶著些慍怒。


    “四姑娘,慎言。”


    流華規矩重,這些年在文淵侯府跟著那些管事嬤嬤們學得也很到位,因此她這臉色一板,確實讓人有些害怕。


    隻見那薑時月立刻就反應過來,知道自己這話說錯了,怕日後大姐姐怪罪於她,所以弱了脾氣的就迴了一句。


    “大姐姐莫怪,是我唐突了。”


    薑時願對她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責怪,她的事待會兒再說,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問清楚海姨娘母子二人的想法最為重要。


    “衛尉寺下分設兩署,北門乃是其中守京署內的一部分,看守城門的職責雖然看著不起眼,但北門再往內便是皇城門,相比起其他三門乃是最接近天子所在的位置,二弟如今年紀小,先在北門曆練一二也正常,若是他能耐著性子的在北門署下磨礪一番,日後有了好的位子也可順理成章的往上走了。”


    薑時願許了一個美好的前程給她們母子倆,但至於二人能不能明白且願意相信,那就是她們的事情了。


    聽言,薑時臨麵有難色,這守城門自然不難,但難就難在他日後真的還有機會向上走嗎?


    他不覺得。


    但即便是一輩子都在北門署呆著,似乎也沒有什麽好抱怨的地方,起碼比現在在府內的日子要輕鬆自在些吧,於是眼神中升騰起些許的期盼,隨後就看了海姨娘一眼,微微點頭。


    海姨娘不懂外頭的事情,所以對於薑時願提出的這些晉升機會甚不理解。


    但她知道一點,那就是楊姨娘都盛讚的人一定是個好的,因此抬頭看向薑時願的時候,帶著幾分激動。


    “大姑娘見諒,奴婢原就是個丫鬟出身,沒見過什麽世麵,所以您剛剛說的這些話也是隻聽得懂部分的,但奴婢明白,您是為了二哥兒好,且奴婢與楊姨娘相交多年,這些日子也沒少聽她誇大姑娘仁心仁義,您既然能為三姑娘謀前程,那麽今日定然也是真心實意的為著二哥兒好的,所以我信您,至於外頭的差事要如何安排,就全聽大姑娘的就是。”


    一番話,說得質樸無華,但是薑時願卻很受用。


    她們薑家門裏頭的家宅事,說簡單也簡單,都是些性子謙和的婦人,但說複雜也複雜,隻二嬸一人就足以表達什麽叫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因此看到海姨娘如此謙卑的迴答後,薑時願也是心中安慰的很,隨即便答了一句。


    “海姨娘願意信任我與父親,將二弟的前程交到我們手中,自然我們也會為他多方周全的,隻一樣,二弟此番若是去了北門署,還是藏著些身份的好,如此與同僚相交或能真心些。”


    母子倆不懂其中的緣由,但總歸大姑娘說的一定是對的,於是連忙點頭就應下了。


    交代完了薑時臨的事情,薑時願就把目光又放在了四妹妹薑時月的身上,她的臉頰雖然消了腫,但是隔著麵紗仍舊看得出那巴掌印子,由此可見被打之時是下了重手的,於是讓流華拿出了一罐傷藥膏後就說道。


    “四妹妹容顏姣好,這臉上的傷還是要多注意,可別留了疤。”


    薑時月自昨日迴來後,就迴了月影閣躲著。


    沒有什麽合適的理由,自然就沒能請大夫來看,隻是拿著侯府府醫給的傷藥在用,因此看到這傷藥膏時略有驚訝,但反應過來後立刻就接過去而後笑著說了句。


    “多謝大姐姐,妹妹正愁沒什麽好藥可用呢。”


    她眼中冒出來的那些貪婪和的小心思,一並入了薑時願的眼,這位四妹妹還真是把她弟弟的靈光全給占去了,可惜卻不用在正途上。


    “用藥的日子,四妹妹就好生在家中歇息吧,你我既然親戚一場那有些話做姐姐的還是得說上一說。”


    薑時月掛在臉上的笑還沒來得及收迴去呢,就聽到薑時願點撥了這麽一句,心下一緊,但麵色上還得裝作鎮定,心虛賠笑的說道。


    “大姐姐,想說什麽?”


    “貪非己之物,遲早是會栽大跟頭的,四妹妹明白嗎?”


    “我……我不明白。”


    薑時月迴答這話的時候,眼神多有閃躲,不知為何,她此刻就是知道了自己被敲暈送迴廂房的事情,八成是大姐姐找人幹的了,因此愈發心虛。


    薑時願也沒有點破,隻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但眼中逐漸生出了些威懾,剛準備要開口的時候,就見那海姨娘神情緊張的忽而跪在了薑時願麵前,一臉哀求的就說道。


    “大姑娘,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是二哥兒和四姑娘倒黴才會托生在奴婢的肚子裏頭,受了這些年的委屈,四姑娘年紀小,在家中也沒能有個長輩指點,所以她若是在外頭惹了什麽麻煩,或者是得罪了什麽人,還請您一定要幫她說說話啊,要打要罰衝著奴婢來就好,奴婢賤命一條,便是打死了也應當。”


    海姨娘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她能察覺得出來,大姑娘的語氣沒有剛剛那般和顏悅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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