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根植於太陰的青銅古樹藤蔓,正在迅速枯萎,同為天運道器,這僅僅僅是青銅古樹的一顆種子而已,終究是難以與江山社稷圖分庭抗禮。


    頹勢一出現,便覆水難收。


    天人城在毀滅與新生中的天平,被瞬間傾斜。


    眾人無法見得高天上發生了什麽,隻見有九道狂龍,從大日之中浩浩蕩蕩飛出,充滿著威嚴與不容忤逆。


    朝廷終於出手了?


    不少人麵露喜色。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那由國運顯化出的手段,正是災難的根源。


    .....


    嬴冰在太陰前孑孓而立,眉心象征著元凰三魄的氣機生滅。


    血凰精,霞凰氣,玉凰神三魄,皆熠熠生輝,牽引著那有缺的天凰域趨向完整,對其他人而言生死攸關之事,原本她做到並不難。


    可她在這關鍵之時,還要應對外敵。


    嬴冰掌中的月中陰,微垂的劍尖上揚,劃出了一輪完美的滿月,劍如光陰逆流,擋住了那九道龍影。


    光陰如水,然國運生生不息,潮起潮落,消亡又重新匯聚。


    九龍之影仍在向下。


    哢嚓——


    它們拉動著天穹。


    “天地相合,萬物歸一,仙憐世人,彼岸降臨....”


    聲音像是由千百億萬生靈一同發出,轟鳴的囈語聲根本不是凡人能夠理解的存在。


    伴隨著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龐雜,來自江山社稷圖中的群星星光大放!


    眼前這一幕的上演,讓嬴冰幽靜的心掀起一絲漣漪。


    這漣漪的來源於熟係。


    好像在很久之前,她就曾親眼見過。


    “你又想將這件事做一遍麽。”她的語氣波瀾不驚,心中則是在尋找著那熟悉感覺的來源。


    明明,她上一世也沒有經曆過類似的事情。


    “嗬嗬.....”


    楚歌皇後的聲音帶著快意,像是她的猜測得到了證實:“你看來很早就想起了自己的存在,也難怪...難怪你除了天資好以外,還懂得這麽多不屬於你境界的事情。”


    “難怪你會提前去南疆,拿走玉凰神,擋住了韓真。”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大道至公,你說你已經真實的死去,你騙人!你才是這天上地下最道貌岸然的欺詐者!因為你,我如今連穿著一身人皮,都要小心翼翼.....”


    嬴冰一臉高冷,好似對楚歌的破防不屑一顧。


    欺詐者?


    自己騙了對方什麽?


    這就是哪怕對方哪怕將天凰域毀去,也執意要將自己留下的根由?


    不....


    嬴冰想起已經消逝,但在玉凰神和夢境中見過的一個人。


    嬴凰?


    那個九仙之首所說的學她者生,像她者死又是什麽意思?


    嬴冰的心緒變得有些淩亂。


    “哦,對了,你那個棋子快不行了,你不會還在指望著他來助你吧?”


    楚歌皇後的聲音再度傳來。


    “他.....”


    “嗯?”


    楚歌愣了一下,她發覺嬴冰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點點凰羽浮現,又被逐漸點燃,燃燒不滅的真凰之意,帶著她的氣機越來越恐怖。


    “他不是棋子。”


    潔白如玉的手掌伸出,淩空指向被江山社稷圖所占據的那部分天凰域,也就是天穹中的大日。


    如今的天凰域,像是被繃緊了的繩子,雙方正在拔河。


    雙方的力氣都很大,分庭抗禮。


    但如今是天人城境,快要難以承受了。


    恐怕在兩股力量分出勝負前,就什麽都無法剩下。


    “萬不得已時,可以將身體交給我.....或者說,另一個你。”


    嬴冰心神深處浮現出了一個不屬於她的念頭。


    她知道這是誰。


    是嬴凰。


    天凰域本就屬於九色元凰,沒人能比嬴凰把握更大。


    但.....


    代價呢?


    是不是從此以後,她便再也不是她了?


    ....


    天人城境的一角。


    狂風飄搖,一道風眼卷積著萬丈風暴。


    風暴摧毀著一切,沿途連花崗岩,風一吹,便也什麽都不剩了。


    “原來,已經輪迴過許多次了啊.....”


    風芷孤身一人站在狂風四起的人城邊緣,眼神逐漸複雜。


    這許多次輪迴不是從天人試煉開始的,是從更久遠的曾經,她也記起了自己從何而來。


    大商。


    像今天這樣站在這兒,麵臨選擇,同樣是無數次了。


    “但我是第一次有了姐姐和姐夫呢....”


    風芷迴頭看了眼。


    天城裏赤色巨人矗立在廢墟中,沒人知道他仍在堅持什麽,但人們都知曉,他曾是曠野之子。


    太陰也仍舊高懸在那片早已不再自由的天空。


    哪怕走出這麽遠,也一如在大王村的火爐前,迴頭就能看見他們二人的身影。


    “希望這也是最後一次。”


    將大紅花棉襖疊好放在原地,風芷的身影消失。


    下一秒,她出現在了風眼裏,化作清風。


    她有了歸宿,將帶風暴一同去往歸途。


    ....


    “我逃不掉,你也一樣....”


    站在廢墟之中,李墨連視野都模糊了,耳畔中悠自迴蕩著方才血神所說的話語。


    外界的眾生之力仍然在傳來,這也是他渾身浴血,難以動彈,卻仍能維持法天象地的原因。


    他沒有精神再去思考這話的深意了。


    目光勉強透過消散的血雲,浮現在他眼底的,首先是七零八落的天地二城。


    斷壁殘垣,七零八落,數不清的屍體。


    他如今站的很高,高到聽不見腳下的聲音,卻能看清更遠的地方,在發生著什麽。


    隨著天地相合,天災比比皆是。


    火山噴發,湧出猩紅的碎屑,滾滾濃煙掀起的塵埃,讓當地陷入了黑夜。


    枯萎的地表像是腐爛的餅幹,被龍蛇起陸所扯開,又狠狠的碰撞擠壓在一起。


    萬丈風暴肆虐,如同粉碎機將萬物扯入其中,攪成了它的爪牙外衣。


    在不久之後。


    這裏將會連死寂都不複存在,化作一片空無。


    驕傲的天族們,正將他們自己還給這片深沉的天地。


    和李墨曾在天凰域中所見的飛蛾撲火,何其相似?


    那個溫柔似水的目光,隔著時光與他對視。


    靜靜等待著,他做出自己的選擇。


    等待著,他明悟自己的內景。


    “這次真不一定能成親了.....”


    李墨喃喃自語,一把抓住插在丹田上的如意金箍棒,用力將其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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