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廷休沐,天子與百官們不必去上朝。


    天不亮,刑部的大門外便站滿了冒著寒風凍雪,迎接相國出獄的朝臣們。


    然而令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沒等到無罪釋放相國的好消息,反而等來了一道斬首抄家的噩耗。


    眾人傻眼。


    福公公端著聖旨進入重重防守的監牢。


    他揮了揮佛塵:“荀修遠,接旨吧。”


    ……


    福公公從大牢出來,被大臣們團團圍住。


    楊閣老難以置信地問道:“福總管,是不是哪裏弄錯了?陛下當真下旨處死相國了嗎?怎麽可能?”


    福公公揚了揚拂塵,不動聲色地隔開楊閣老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雜家隻是個傳旨的,諸位大人有任何疑惑,入宮去找太上皇問個明白便是。”


    他說完揚長而去,再不給眾人纏著的機會。


    眾人始終不敢詳細太上皇會如此草率地處置荀相國,一行人忙不迭地趕往昭明宮求見太上皇。


    太上皇特地將宗政曦也叫了過來。


    他雖年少,但這個江山,他遲早是要扛在肩上的。


    宗政曦剛看完了荀相國的罪證,他震驚得說不出話。


    他的眼光果真很差啊。


    他當初是怎麽忠奸不分的,親荀相國而遠陸沅,險些釀成大錯。


    宗政曦愧疚得不能言語。


    他很想問父皇,他是不是一個失敗的皇帝?


    可他竟然沒有問出口的勇氣。


    太上皇看了眼悶不做聲的兒子,語重心長地說道:“打起精神來,你是皇帝,不可讓大臣麵前失去帝王威儀。”


    “兒子知道了。”


    宗政曦將所有情緒壓迴心底,努力讓自己恢複了天子威儀。


    太上皇對福公公道:“讓他們進來吧。”


    “是。”福公公望大門口,“宣——諸位大人覲見——”


    眾人腳步匆匆地進了昭陽殿。


    今日麵聖的官員太多,暖閣不夠大,太上皇與宗政曦是在東偏殿召見了滿朝文武。


    他眸光一掃,頓時笑了:“一大早的,全惦記著給我請安呢,真是有心了。陸沅怎麽沒來?他是不合群,還是他心裏沒我這個太上皇了?”


    文武百官尷尬不已。


    他們不是入宮請安的,是來替荀相國求情的,至少半數以上的官員是,也有半道上聞訊而至,生怕湊熱鬧趕不上趟兒的。


    陸沅沒來,不恰巧說明他和相國不是一條道上兒的嗎?


    說曹操曹操到。


    陸沅“來”了。


    他早就進宮了,相國的罪證就是他呈給太上皇的,他是故意溜達了一圈,裝作才來的樣子。


    “臣,參加太上皇,參加陛下。”


    陸沅規規矩矩行了禮。


    見慣了他囂張跋扈的樣子,近日收斂了那麽多,反倒讓人不習慣了。


    “平身。”


    太上皇抬了抬手。


    陸沅直起身,頗有些意外地望向文武百官:“諸位大人也是為荀相國的事而來的?”


    楊閣老一驚:“你也是?”


    “是啊。”


    陸沅大方承認,“他被判了抄家斬首之刑,我是來稱讚太上皇與陛下明察秋毫,為大周除去禍端的!”


    楊閣老狠狠一噎。


    堂堂閣老,最炮仗幹不過禦史倒也罷了,連陸沅這種奸佞也說不贏,羞死人也!


    楊閣老憤然甩袖,不再搭理陸沅,轉頭對太上皇與宗政曦說道:“陛下,不知相國所犯何罪,要被抄家斬首?”


    太上皇笑容一收:“福德全,把相國的罪證拿給他們看!”


    福公公用托盤端著一大摞罪證,走向了文武百官。


    眾人開始傳閱。


    陸沅提醒一旁的楊閣老:“輕點兒,損毀證據是要被問罪的,你想幫相國脫罪也不至於用如此蠢笨的法子,用不用本督教你幾招?”


    楊閣老氣了個倒仰。


    奸臣賊子,簡直與苗王一樣無賴無恥!


    “霍尚書,你看快點兒,後邊兒等著呢。”


    “李大人,拿倒了。”


    隻想濫竽充數、見風使舵的禮部尚書表示很冤枉。


    霍尚書的神色很凝重。


    陸沅勾唇一笑:“看這麽仔細,該不會是在找自己有沒有被寫在上頭?”


    霍尚書瞪了陸沅一眼。


    陸沅笑道:“玩笑而已,別放在心上啊,不然顯得霍大人心虛。”


    霍尚書麵色鐵青地把手中的冊子傳閱給了禮部尚書。


    禮部尚書:謝謝,並不需要。


    “這些隻是一部分罪證,還有不少……沒找到,興許抄家能抄出來吧。”


    陸沅故意這麽說,是在試探所有人的反應。


    果不其然,沒在罪證上發現自己的官員們一開始是鬆了口氣,聽完陸沅的話又把心往嗓子眼兒一提。


    陸沅看到了,太上皇也看到了。


    宗政曦雖不如二人眼光毒辣,卻也察覺出了氣氛在逐漸變得緊張。


    陸沅笑道:“楊閣老,熱啊,要不要擦擦汗?”


    楊閣老訕訕道:“不、不必。”


    霍尚書正色道:“不知這些罪證從何處得來?是否有人從中作梗,故意栽贓相國?相國對朝廷忠心耿耿,臣不信他會做出勾結十大諸侯、以戰養戰、豢養私軍、造假軍功的事來。”


    楊閣老道:“沒錯,陸大都督都能打勝仗,相國又有何不可?依臣所見,怕是有人不滿被相國歸朝,想用卑劣手段鏟除異己而已!”


    太上皇就猜到有人會質疑罪證的真假。


    太上皇正色道:“朕自有朕的法子,來人,宣祭酒與太傅入宮鑒定字跡。”


    二人是大周學識最淵博之人,在書法上亦是造詣深厚。


    太上皇命人取來十大諸侯的親筆降書,與密函中的字跡進行比對。


    最終確定,與相國往來的密函確為十大諸侯的筆跡。


    緊接著,太上皇又拿出了一道殺手鐧——相國讓荀七送往邊塞的兩封密函,一封是請十大諸侯出兵,一封是讓邊軍發動兵變。


    “是相國的字跡。”


    藺祭酒說。


    太傅也點了點頭。


    若說前麵十大諸侯的密函,還能推給十大諸侯,說是他們故意陷害相國,那麽荀相國發動兵變的親筆書信就是一項無可辯駁的鐵證。


    前麵做了那麽多,一步步把相國逼入絕境,全是為了這封送他上黃泉的親筆書信。


    這麽做的風險其實是極大的。


    但凡荀七不那麽信任相國,但凡荀六沒救下來,但凡荀七沒動搖……


    任何一步失策,都得不到這封密函。


    一時間,東殿內鴉雀無聲。


    看樣子,荀相國的爪牙是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陸沅趁熱打鐵:“太上皇,陛下,我外公的十萬神秘之師已出苗疆,外公在去與他們會合的路上,不出五日,便能抵達西南邊境,此外,臣也飛鴿傳書了張飛虎,讓其率領三軍將士發兵西城。二十萬大軍,兵臨城下,本督就不信拿不下邊塞反賊!”


    張飛虎剛立下赫赫戰功,玉門關的將士們正是士氣高漲的時候。


    若再加上苗疆的十萬神秘之師,這一仗不用想也知道至少有七八成勝算。


    禮部尚書捋了捋胡須道:“苗疆大軍擅蠱,聽聞一瓶蠱蟲放倒一片,不知真假。”


    陸沅麵不改色:“千真萬確。”


    霍尚書道:“我從未聽說過苗疆所謂的神秘之師。”


    陸沅挑眉道:“你現在聽說了,而且你很快就能見到呢,希望屆時你是被我外公的神秘之師庇佑的一方,而非被討伐的逆賊!”


    第一步,亮出罪證,師出有名。


    第二步,吹噓實力,動搖居心。


    接下來是最後,也最至關重要的一步。


    “荀相國敗局已定,隻是不知他在朝中還有多少黨羽。本督喜歡大開殺戒,寧可錯殺一百,絕不放過一個,但太上皇與陛下乃是仁君,不願濫殺無辜。若諸位大人能齊心協力,為朝廷、為黎民百姓共除奸惡,定能再添功績、青史留名!”


    陸沅此話一出,東殿內再一次鴉雀無聲。


    他說的不是將功贖罪,而是再填功績,意在告訴所有人,隻要棄暗投明,不僅能保住身家性命,更能加官進爵。


    陸沅笑了笑:“說到論功行賞,第一個總是要居首功的。”


    “荀相國罪行累累,罄竹難書,臣懇請太上皇與陛下從重處罰!”


    陸沅眉梢一挑,笑意更甚:“楊閣老。”


    饒是陸沅也沒想到,第一個聲討荀相國的人居然會是楊閣老。


    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陽謀,陸沅隻給了眾人兩個選擇:要麽相國死,他們活;要麽相國死,他們跟著相國一起死。


    既然相國終歸是要死的,那為何不用相國的死,來成全他們的生呢?


    如果沒有這些年殘暴不仁的罵名,如果沒有一年前的邊關勝仗,如果沒有苗王的興風作浪,如果沒有相國的大跟頭,以及這一個月的關押。


    陸沅今日怕是也唬不住他們。


    這一步棋,陸沅從很早便開始下了。


    刑部大牢。


    邢尚書與胡師爺在值房整理罪證。


    忽然,一道人影閃過,進入了大牢深處,打開厚重的鐵門,進入了最裏頭的一間牢房。


    “主公,大事不好了,邊塞的事走漏了風聲,群臣請願,請太上皇對您處以極刑!原定三日後的菜市口斬首,改為了今日!”


    暗衛焦急地說道,“主公,趕緊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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