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季不置信的向著左右望去,隻見以往一起喝酒吃肉的老友此時要麽低下頭,要麽轉過腦袋,就是不敢和他對視。


    如此景象明顯是大家都知道他劉元季那三個兒子的胡作非為,但偏偏看在他劉元季的麵上從來不會與他當麵去說這些!


    而他劉元季還一直為自己三個‘遵紀守法’的好兒子沾沾自喜,每次喝酒喝高了以後都要在酒桌上吹上一宿。


    如今看來,他當初在酒桌上吹得有多大,今日甩在臉上的耳光就有多響亮。


    明白了這一點的劉元季踉蹌走了幾步,接著便是背靠著柱子頹然坐到了地上。


    他劉元季一輩子都說自己是幫著大將軍打下了天下,然後要自己三個好兒子幫著大將軍守江山。


    但沒曾想自己這三個兒子的做法卻是畜生不如。


    搶鹽戶,殺官兵,這放在春秋時的北涼軍中可是要殺頭的死罪!


    現如今他的三個兒子卻憑借著他劉元季在北涼軍中的聲望,不僅沒有死罪,反而越幹越大,甚至連大將軍都聽聞了這三個逆子所做的好事。


    這實在是令他劉元季沒臉活下去。


    沉默片刻的劉元季忽地站起身來,一把抽出旁邊實權武將的佩劍就想要在大將軍麵前抹了脖子。


    可徐驍卻是先他一步將那劍奪下,接著一腳將劉元季踹倒在地。


    “我知曉你劉三兒想幹什麽,無非是要以自己身死換你三個兒子一條活路罷了。


    但國有國法,軍有軍規。


    你三個兒子所犯下之事也隻能靠他們自己去邊軍殺敵以軍功來換!”


    聽到這個出人意料的結果,劉元季趕緊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跪倒在地道:


    “謝大將軍!”


    徐驍環視一圈四周,接著開口道:


    “今日劉三兒子孫在北涼作威作福之事,其實在北涼並不少見。


    過往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因為諸位確實都為北涼立下過汗馬功勞。


    這是我徐驍欠你們的,理當還你們!


    但這不僅是我這麽想,你們的子孫也這麽想。


    因為有你們撐腰,所以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搶百姓,殺官兵。


    最後再以你們的身份去擺平一切。


    所以為什麽武樓要比文樓低一層,就是如此。


    若是你們武將在北涼獨掌大權,請問誰還敢問你們子孫的罪?


    長此以往下,我北涼還有什麽未來可言?”


    此言一出,先前罵得熱鬧之人紛紛沉默下來。


    事實上確實不止劉元季的兒子在北涼尤為出格,他們或多或少都曾聽聞過自己子孫在北涼為非作歹的時候。


    隻不過都是自家血脈,又有誰下得去手呢?


    頂多口頭告誡一番。


    但自家子孫若是有外人來責罰,他們自然也是不樂意的,就算自己擺不平,他們還有許多認識的朋友。


    到最後,武將漸漸抱團,武將子孫無人敢惹,也就有了幽州是燕文鸞的,陵州是鍾洪武的流言傳出。


    歸根結底,北涼始終是武將勢大,文官也隻有李功德那般油滑之輩才能左右逢源一路平安無事。


    可這樣好嗎?


    憑心自問,他們都知道這不好。


    謀取私利的前提是借用公權。


    以前是北涼欠他們的,所以大將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現在他們子孫欠北涼的,又該用什麽還?


    想到這裏的武將紛紛沉默無言。


    他們心底明白,若是沒人管教自家子弟,那麽今後隻會有更多離譜之事發生。


    如今文樓更高一層,說不定還是件好事,能激勵他們這些武將愈加奮起。


    反正他們北涼武將從一開始就被春秋那些名臣重卿看輕,最後還不是用鐵蹄粉碎了他們的春秋大夢?


    見到眾人開始反思,徐驍明白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也不再多說什麽,隻是眯起眼看向了遠方。


    這是第一次他不以北涼王身份參加閱兵,而是以一名普普通通的父親身份在這武樓等待著北涼的大閱兵。


    很快,如雷鳴般的馬蹄聲從葫蘆口處傳來。


    人未至,煙先揚。


    在那如長龍般的煙塵臨近之時,眾人眼前豁然一亮。


    盡是白雪壓黑甲。


    除去邊關以及州城維持日常秩序的軍士外,北涼剩餘約莫十萬步騎軍同一時刻出現在葫蘆口處,齊齊停下。


    這十萬北涼軍以東西方向分成兩個巨型戰陣,中間隻留出一線路徑。


    此時所有人都看向了文武樓中間那座高大的校武台。


    這校武台上除了一架巨大戰鼓外別無他物。


    但所有人都明白,鼓響之時便是北涼軍衝鋒之刻!


    很快就校武台南北向的石階上有人開始登台。


    首先出現的是一座猶如小山般的身形——北涼新任都護褚祿山!


    本就身材肥胖的他如今披甲之後身形更顯高大,不再嬉皮笑臉而是神情肅穆的褚祿山全身都散發著如山嶽般的威壓。


    這便是當年敢憑著千騎就去開蜀的褚祿山,這便是能和當年北莽最為優秀的軍事天才慕容寶鼎拚至最後一兵一卒的褚祿山!


    緩緩登台的褚祿山抽出那柄最新式的北涼刀,拄刀而立。


    接著再從南麵上台的便是北涼新任的騎軍統帥,天下騎戰第一的白熊袁左宗,而在北麵則是在春秋中唯一能和當時天下第一步軍的大楚大戟軍打平手北涼步軍統領燕文鸞!


    兩人同樣拄刀而立。


    三人登場之後,接著便是各州將軍陸陸續續地登台,紛紛拄刀而立。


    隻不過中間卻是空出了一個主位,顯然是在等那新涼王。


    不過新涼王未曾登場之際,眾人便先聽見一聲聲勢低沉、餘韻十足的虎吼。


    眾人轉頭望去,隻見一黑衣赤足的少年帶著一頭極為不凡的靈性黑虎,緩緩步入校武台。


    這正是老涼王次子,北涼龍象軍主帥——徐龍象!


    隨著徐龍象的現身,不知從何處傳來了一聲悠揚悲涼的號角聲。


    而徐龍象則伴著號角聲一步一步走向了那架足有一人半高的戰鼓。


    接著徐龍象拿起兩根鼓槌,一下一下擊在鼓中央。


    北涼鼓響!


    北涼新王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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