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徐鳳年言語的齊練華大笑不已。


    當年他未來得及救吳素,也認為自己砍不死那天命所歸的趙家皇帝,所以他齊練華最終什麽都沒做。


    到頭來他齊練華罵這女婿徐驍的話語何嚐不是在罵他自己?


    但如今,自己這外孫確實出息了。


    此去太安,不為求活,隻為殺人而去!


    這是何等霸氣的言語!


    那他這做外公的又如何能小氣?


    心情激蕩的齊練華直接一伸手,那平靜無波的聽潮湖中頓起波瀾,一道水龍卷急速掠至齊練華身前。


    緊接著這水流轉瞬間便被鍛造成一柄逐漸成型的涼刀!


    第一代涼刀!


    “瞧好了,這便是刀道!”


    說完齊練華便手持那柄水涼刀在空中緩緩翻覆,看起來就像是提筆在宣紙上徐徐勾勒一般。


    但其中所蘊含的恐怖刀壓卻令眾人心驚不已。


    在那聽潮閣中觀秘籍悟武道的白狐兒臉在察覺到了這驚人刀意之後竟是罕見地放下了手中典籍,走到六層欄杆處向著這山腳處望來。


    以白狐兒臉當前的境界她自然能感受到出齊練華所謂的‘道’,這種化腐朽為神奇的頂尖刀道頓時令白狐兒臉似有所悟。


    先前累積觀閱的六層典籍在這一瞬間便融會貫通形成了一道嶄新的法門。


    她似乎找到了能一刀砍死所有人的法門!


    眼睛一亮的白狐兒臉立即盤膝坐地開始悟道。


    而同樣作為刀法高手的袁左宗在感受到這股滂湃刀意之後立即衝至山腳處,看著那似慢實快的揮刀,袁左宗這才驚覺自己原先引以為傲的刀道在此人麵前竟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他的刀頂多隻能稱之為術,但眼前這老人臻至化境的刀才是真正的道!


    齊練華毫無保留展現的刀道頓時令袁左宗也同白狐兒臉一般若有所悟,他似乎窺見了指玄的大門!


    但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擁有‘照鏡之法’的徐鳳年來的感悟巨大。


    先前和那顧劍棠交手過的徐鳳年就已經偷師成功了顧劍棠那一記看門武學‘方寸雷’,如今再看這揮刀如練字的刀甲齊練華演示,心中有關於刀道的感悟源源不斷地湧出。


    說實話,刀劍到最後都是殊途同歸,類似的劍道李淳罡也曾無私地給徐鳳年演示過一次。


    隻是那個時候的徐鳳年隻能知其形不能知其神,最後也隻能模仿個三成。


    可如今道門氣運九成在身的徐鳳年卻是能切切實實地感受到那隱藏在天地規則中殘缺的刀、劍大道!


    通過這齊練華的演示,徐鳳年隱隱意識到呂祖為何能在這天下稱第一了。


    這雪中福地雖然天地規則殘缺,但照樣有合道之說。


    若能合道,那便能如那身在太安城中與離陽龍運合為一體的年輕宦官一般做到無敵……不,應該是比那年輕宦官更強!


    做到真正的無敵!


    不過徐鳳年也同樣清晰地感知到了這合道的壁壘所在。


    就像他難以收攏十成道門氣運一般,不管是李淳罡的劍之大道還是齊練華的刀之大道亦或是王仙芝的武之大道都天然受到此方天地的禁錮。


    想要在這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簡直是難上加難。


    隻有如同那年輕宦官一般退而求其次,僅僅隻合道那離陽太安城內紮根的龍運便可做到區域內無敵。


    隻是此法也等同於斷送了再提升的可能性,不到非不得已徐鳳年是絕不會選擇此等後患無窮的合道方式。


    但即便如此,對於大道感悟更深的徐鳳年對於這天地聯係倒是有了額外的心得。


    短短時間之內,徐鳳年的初步天象之境便已攀升至圓滿之境,隻差一點契機便可邁入大天象之中!


    察覺到徐鳳年氣機轉變的齊練華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訝。


    自己這外孫在武道一途上的天賦著實讓人心驚。


    當初他悄悄旁觀這外孫同那金剛境的楚狂奴學刀之時便已對徐鳳年的天賦讚不絕口。


    但那時的徐鳳年不過是下品武夫,提升迅速也很正常。


    可如今這常人境界攀升比蜀道還難的天象境提升在徐鳳年這裏也像吃飯喝水般簡單,這就很了不得。


    就算是當年被譽為不世出天才的李淳罡也不過如此吧?


    短暫驚愕之後,仿佛是老夫子在傳授私塾蒙童如何一筆一劃寫字的齊練華終於是緩緩收刀。


    齊練華本意隻想讓徐鳳年對‘道’之一字感悟加深,但現在的效果卻是好得出乎他意料了。


    收刀而立的齊練華不甚唏噓地開口問道:


    “你可知我剛剛寫的是什麽字?”


    從境界提升中迴過神來的徐鳳年抱拳恭敬道:


    “是‘春’、‘素’、‘年’三字。


    多謝外公指點,鳳年感激不盡。”


    臉上閃過落寞的齊練華擺了擺手道:


    “我已經是一隻腳踩在了棺材裏的老頭子了。


    這些年失去的時光我是再也找不迴來了。


    這些東西本就該傳承給你而不是讓我帶進棺材之中……”


    說到這裏的齊練華看了一眼在他揮刀教學時‘不務正業’跑去拿了兩壺綠蟻的徐驍道:


    “說起來若是當初徐驍這臭小子能好好說話,恐怕他如今就不會是這麽個高不成低不就的二品武夫了。


    也不至於在素兒遇險的時候無能為力了。”


    聽到這話,徐驍忍不住撓了撓頭。


    年少輕狂誰都有。


    當初這老丈人不願讓吳素和他在一起,他可沒少威脅著老丈人將來要帶著鐵騎踩斷西楚的國祚。


    所以這老丈人不待見他這個女婿確實是有理由的。


    不過如今嘛,徐驍恭恭敬敬地將手中白玉酒杯高舉道:


    “女婿敬老丈人一杯!”


    看著從未低頭的北涼王徐驍向著自己低頭,齊練華冷哼一聲本不願接過這杯代表著‘和解’的酒。


    但在看到外孫那渴望的眼神以及想起徐驍床底下年年為他縫製的布鞋時,齊練華曾經堅硬無比的心如今也是軟化了。


    誰都不容易啊。


    男人又何苦為難男人。


    接過酒來的齊練華一飲而盡,然後手指一勾,酒壺飛起,酒杯再度滿上。


    “老丈人敬女婿一杯!”


    徐驍看著終於承認自己的老丈人,熱淚盈眶,顫抖著嘴唇將杯中酒飲下。


    再飲一杯的齊練華將酒杯瀟灑一甩,對著徐鳳年笑道:


    “乖孫,就讓我爺倆闖一闖這太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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