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頭綠客棧,二樓客房。


    在那北莽騎兵出現之時,徐鳳年便迎來了一位意料之中的客人。


    老板娘手中拿著烤羊腿的盤子滿臉笑容地進了屋子:


    “哎呀呀,讓公子見笑了。


    公子應該是南邊來的吧?


    莫怕,莫怕。


    吃點烤羊腿壓壓驚吧。


    北莽和那南邊的離陽可不一樣。


    這裏講究江湖事江湖了,雖然那些北莽鐵騎來勢洶洶,但最後若是贏了也會老老實實按照道上的規矩付錢賠償客棧損壞。


    在北莽,也就那些愛食人心肝的魔頭不講道上規矩,講究一個隨心所欲。


    不過鴨頭綠客棧在這裏做生意二十多年,倒也沒撞見過那般不講理的魔頭。


    所以啊,公子大可放心,樓下私事斷然是不會影響到公子居住的。


    公子若是想旁觀也盡可旁觀,隻要不出手便是。”


    徐鳳年裝作一副後怕的樣子重新望向了小院裏的血腥場麵,然後心有餘悸地問道:


    “來者是誰?為何敢如此囂張地挑戰群雄?”


    見到徐鳳年這般膽寒的模樣,老板娘的眼裏笑意漸深,她嗬嗬一笑掰起了粗壯的指頭開口道:


    “他啊,叫做慕容江神。


    當然,這北莽皇室子弟一個個都像種馬般愛到處播種。


    所以很多姓慕容的家夥未必就是那慕容女帝的直係血統。


    就比如這慕容江神,雖然他和那慕容女帝同姓,但實則血脈關係上一點兒也不近,否則的話又怎麽可能生活在這南朝的龍腰州呢?


    早就該去那北朝掌控下的寶瓶之類的大州享福了。


    不過話說迴來我聽聞他有個在姑塞州當將軍的表哥血統更純淨一些,這些兵馬指不定就是那叫做慕容章台的表哥借給他的。


    今日之事我估摸著也是那早已和這些南朝將領不對付的慕容章台背後指使的。


    因為此時那南朝青壯將領、留下城城牧陶潛稚的妻女可就在我們隔壁待著呢。


    若是能以陶潛稚妻女為餌那多半就可將陶潛稚從留下城中騙出來。


    到時候留下城空置了一個城牧身兼衝攝將軍的職位,那麽他們北朝就可以安插人進來了……”


    聽著老板娘侃侃而談的徐鳳年輕輕一笑。


    此等隱秘都可當作茶餘飯後閑談般說出來,這老板娘是已經將他們二人視作囊中之物了吧?


    沒有搭腔的徐鳳年任由老板娘自顧自說著一些常人根本不可能有渠道聽聞的秘事,因為好戲才剛剛開場呢。


    下一秒,那先前被老板娘支使去喂馬刷鼻的黝黑店小二秦武卒便也出現在了客房門口。


    當他看見老板娘身邊的年輕公子哥時,頓時滿臉憤懣地道:


    “老板娘,你再不給我漲工錢,我……我就不幹了!


    我為了這公子哥的那匹劣馬,差點連命都丟在馬廄裏了!


    要是不給我漲工錢,我就殺了這公子哥,搶了錢直接跑路了!”


    聽到店小二的言語,老板娘翻了個白眼,伸出一隻手來快如閃電地擰住了他的耳朵罵罵咧咧道:


    “秦武卒,好你個白眼狼!


    你他娘的在老娘這裏白吃白喝多少年了?


    老娘收過你一分錢嗎?


    就你這剛來這兒瘦皮猴般的樣子,就算燉湯都嫌你骨頭沒營養!


    要不是老娘好心收留你,你哪有今天這精壯的樣子,恩?


    還威脅要殺老娘的貴客?


    你知不知道這兩位貴客對老娘來說意味著什麽?


    你要是真敢動手,那老娘說不得要從你身上收點利息迴來了!”


    聽見老板娘口中的威脅,店小二剛剛還氣勢洶洶前來問罪的臉色頓時就垮了下來。


    “得得得,老板娘,鬆手,鬆手啊。


    你幹嘛啊,哎呦喂。


    我知道錯了,知道錯了。”


    老板娘冷哼一聲,手中一使勁便將店小二摔在了窗戶附近,隱隱堵住了徐鳳年二人可能跳窗逃走的路。


    而那坐在地上的店小二苦著臉一邊揉著耳朵一邊將手搭在了一張木凳上,準備隨時用出他所學的絕技‘敲悶棍’。


    與之同時,收拾完那些阿貓阿狗的慕容江神在喊話並不急著進店,反正如今這鴨頭綠客棧也被其團團包圍,那陶潛稚手無縛雞之力的妻女又如何能逃?又能往哪裏逃?


    所以遊刃有餘的慕容江神在等了一會兒發現終於沒人敢當英雄時,他微微一笑瞥了一眼身邊那從表哥慕容章台那裏借來的閘狨卒,得到對方示意後當即在底下大聲喊道:


    “今日多有叨擾鴨頭綠客棧,還請掌櫃的贖罪。


    如非無奈慕容江神也不會如此行事。


    客棧一切損失,江神自當以十賠一。


    另外江神鬥膽問一句謝掌櫃如今身在何方?


    江神與表哥慕容章台對謝掌櫃可是慕名已久,十分期待與之一聚。”


    慕容江神話音落下,他身邊這位出身自禦帳近侍局的一等閘狨卒便向前一步攔在了慕容江神身前,似是在戒備著什麽。


    對此慕容江神沒有任何責備之意,反倒是麵上有了輕鬆之色。


    要知道閘狨卒是與剔隱司、傳鈴郎並列的北莽王庭的頂尖武力。


    三者都是北莽軍中萬裏挑一的頂尖好手,三者相加也不過四百餘人罷了。


    而其中被評為一等者不過區區數十人而已。


    像那如今的北莽軍神拓跋菩薩便是出自這一等閘狨卒!


    慕容江神身邊的這一等閘狨卒還是他向表哥慕容章台借來的,為的就是防止那性情不定的魔頭謝靈突然暴起傷人。


    二樓聽見那慕容江神喊話的老板娘忽地一收臉上笑容,平淡道:


    “老鬼,你是不是瞞著我出去找姑娘了?”


    陳漁正奇怪老板娘此話是對誰說時,忽地一陣輕風拂過,房中突兀地多出了一道瘦高的人影。


    此人神情木訥,眼神渾濁,看起來是宿醉才行的樣子。


    看起來便不善言辭的男人十分平靜地迴道:


    “我近日不曾離開客棧半步。”


    老板娘冷哼一聲:


    “那為何你的名聲大到連慕容兩兄弟都聽聞了?


    你不過是跟那大魔頭洛陽打了一架,還輸得很慘,就這樣他們還想招攬你?”


    和魔頭洛陽交手而不死?


    聽到這話的陳漁瞳孔猛縮。


    她是感受過洛陽的恐怖,也從徐鳳年口中得知過洛陽之前現世時幾乎是見人就殺的存在。


    那麽這姓謝的男子到底是誰?


    竟能從那與北莽軍神不分上下的洛陽手中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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