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門中事起突然,很快被平定,宗門上下秩序井然。


    林斬派出四位長老,打探魔教與蠻族的動向,至於開山門收弟子一事,便由各脈首座負責。


    玉虛一脈,稱得上是逃過一次生死劫,得到寶貴的喘息機會。


    常青子暫代首座,署理一脈事務,可他心如明鏡,大小事要與掌門人的弟子商量。


    “本脈收錄弟子,曆來由掌門人親自裁奪。此次,掌門人身體欠安,此事就由你們六人負責,收錄什麽人、收錄多少人,全由你們六人議定。”


    常青子從杜天雄一一看過去,在風銘身上稍微停留片刻。


    自玉虛峰事變被平定後,風銘寡言少語,更顯謹慎,常以要修煉為借口,盡可能不在乾清殿上待著。可是,他畢竟已得到“戮仙”與“七星劍”的傳承,成為事實上的下任掌門人唯一人選,本可“監宗門而理事”。


    常青子又道:“靈霄峰傳話過來,此次將收錄五十名弟子。”


    俞震言咦了聲,道:“師叔,不是說收錄三十三名弟子?”


    常青子道:“其中的三十三人,將成為齊長老不入室的親傳弟子。”


    杜天雄道:“這些人,全都來自世家大族,有的已是二十歲的年紀,最小的也有十六歲。齊師叔此舉,用意深遠。”


    俞震言道:“大師兄,齊師叔選擇與各方世家大族修好關係,對宗門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大好事。我聽人說,淩霄宗與巡天宗極盡拉攏之能事,妄圖將大大小小的修真世家納入陣營。”


    杜天雄道:“那麽,他們這麽做,是要幹什麽?是隻為壯大自己陣營的實力,還是有所圖謀?”


    俞震言道:“人家私事,我們不好猜。”


    常青子插話道:“玉虛峰收錄弟子一事,就由風銘負責。大家若無事,便可下去辦事了。”


    風銘應了聲,便離開乾清殿,迴小枯峰去了。


    神獸勾陳帶著小蛇、幼麒麟它們迴來,向風銘報平安。


    風銘如今擔負著巡守元始山脈的重責,多虧有神獸相助,省了好多精力。


    隻是,如何辦好為玉虛峰收錄新弟子的事,讓他頭疼。


    他一想到福城的部署,有些心得,卻也不多。


    尤其是麵對齊春秋的咄咄逼人,衝著玉虛一脈而來,做出迴應,事在必行。


    齊春秋一口氣收錄七十二名弟子不說,還公開女兒的婚期,今年九月九日,齊萱與南宮龍大婚。


    就在此消息公開的第二天,風銘決定下山,收錄弟子。


    他緩緩步行著,走過後山青玉石鋪成的道路,常青子站在路的盡頭,雙手負後,仰首望著藍天白雲。


    常青子道:“師侄,掌門人他……?”


    事情過去快要一個月了,常青子寢食難安,憂心忡忡。


    最後一個見掌門人的是風銘,風銘身上隻有“戮仙”,沒有“太極印”,這不能說明掌門人無事、風銘真的沒有“太極印”。一旦被別有用心的人發難,指責風銘是害掌門人的第三個兇手,風銘都是百口莫辯。除非,掌門人能及時現身。


    風銘何嚐不明白這一點,道:“師叔,師父他老人家是自己走進聖墟。”


    他本想說的“師父進入聖墟後是什麽情形,我便不知”,一句空話,便硬生生咽了迴去。


    常青子相信這一點,道:“師侄,你的時間不多了,你要自己小心。”


    話外之音,他常青子是幫不上什麽忙的,能否爭取其他首座,那得看風銘自己的本事,而這個時間毫無疑問是在齊春秋那邊。


    風銘道:“師叔,我的師兄們都不與我一條心,我還要什麽時間?至於那高高在上的掌門大位,我從來沒有奢想過。這些事,還是等師父出關後,由他老人家自行裁決。”


    常青子臉色微變,道:“我聽震言說,日月殿上事發時,你原本不想通知齊春秋長老?”


    風銘嗯了聲。


    常青子搖頭道:“如果這不是掌門人的用意,你這一舉動便是自取滅亡。你的道行很高了,但與齊春秋比起來,尤其是與他的人脈比起來,你差得遠,連你師父怕也是有所不如。”


    “所以,接下來,元始門占據的地盤,會被明裏暗裏的人蠶食,對不對?”風銘肅然道,“師叔,沒什麽大不了。大不了,來什麽,接什麽。我才不懼他齊春秋,他算個什麽東西?狼子野心,不知好歹,他最好不要走到會令他後悔莫及的那一步。”


    常青子驚呆了,拉了一把風銘,用驚慌的眼神詢問:你瘋了?


    “我沒有瘋,瘋的是他齊春秋。”風銘冷麵肅然,“他自以為是的那些個人脈,在我眼裏如同草芥。收錄世家大族的弟子入山門,更是引狼入室。我呸。”


    常青子聽這話,不禁歎了口氣,顯然他也是知道其中的利害,礙於齊春秋的威望,不便言明。眼見風銘將事情想得如此透徹,常青子坦然了,也釋懷了。


    風銘下山後,打聽到以秦萬古為主心骨的魔教與蠻族一行,沒有迴大荒山,卻是向西而去。


    西域本由昆侖派鎮守,九百多年前被滅派後,一直是虛位以待。魔教與蠻族西行,定是衝著昆吾峰去的。時逢元始門為自保而自顧不暇,北方的鎮龍殿封山不出,淩霄殿與巡天宗爭奪四正之首的位置,已然交上了手,給了魔教良機。


    風銘曆時四十九天,遊曆東西南北,收錄七百二十名新晉弟子,迴到玉虛峰。


    林斬與常青子查看花名冊,全是最普通、最貧窮人家的孩子,大部分人的年齡在七歲到十歲之間,還有七十二人的年紀隻有五歲。且不說這些孩子沒有任何文化,根本不識字,單是根骨資質,差得要命。哪怕是齊春秋座下資質最差的一人,也要強過這七百二十人綁一起了。


    曾藥師笑而不語。


    宋伯約若有所思。


    大家明知風銘這是要公開叫板齊春秋,真想不通風銘要拿什麽贏齊春秋。


    風銘個人的確出類拔萃,二代弟子中無人能望其項背,可齊春秋不單個人能力超群,門人弟子多才俊,外在的人脈網連掌門人蕭鎮元都差遠了,無法一戰。


    林斬道:“師侄,雖是玉虛一脈的家事,但如此意氣用事,實非明智之舉。”


    “人們常說,修仙是與天爭命,高門大戶的人爭得,出身寒微的人爭不得?不見得吧!”風銘信心滿滿地說道,“十年後,我將帶領這七百二十人,橫掃承影世界,將那些個禍害殺得幹幹淨淨,人人過上幸福安康的好日子。”


    曾藥師笑問:“你拿什麽養活他們?”


    這話問到了根本上。


    修真世界的修煉資源,每況愈下,連年銳減。十年前的風銘,貴為掌門人的入室親傳弟子,已經得不到應得的那份靈丹資源。如今,各方修真豪強勢力無限度收緊修煉資源的流通,雪上加霜。


    元始門這般的修真大派,早已到了開源節流的地步。


    風銘迴說:“師叔,有風銘一口吃的,就有他們一口吃的。七百二十雙筷子、七百二十個碗,這點錢我還能出得起。”


    俞震言憤怒已極,憋了許久,忍不住說道:“簡直胡鬧。”


    風銘沉聲道:“少管閑事。”


    他將接下來的話吞迴去,瞪了一眼二師兄俞震言。


    無論如何,風銘沒有想到二師兄那天不聽自己的話,驚動齊春秋。


    若無齊春秋掣肘,風銘定要追擊魔教與蠻族一番。


    林斬不忍掌門人的弟子自相殘殺,道:“風師侄,那天,俞師侄叫我師兄一事,沒有錯。就算俞師侄先叫我,我也要叫上師兄一同過來。”


    風銘怒道:“因為某些陰險小人的短視與自私,錯過了一次殲滅魔教的良機。一個月前,魔教與蠻族離開玉虛峰後,沒有迴大荒山,而是西去。不久的將來,魔教便要開辟出昆吾峰這塊根據地,從而與大荒山形成遙相唿應之形勢。元始門還有能力自保麽?”


    風銘直接開罵,驚呆眾長老,他又道:“令我最擔憂的是,如果真如傳聞那樣,魔教與蠻族合力打開通往妖界的那扇門,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屆時,妖族卷土重來,蠻族趁亂肆虐,魔教養精蓄銳,等正道各派精疲力盡時,隻能成為被宰的豬。”


    長老們聽了這話,沉默不語。


    事已至此,隻能如此。


    常青子見風銘與俞震言二人的矛盾又有爆發的架勢,索性將玉虛峰的諸般事務交給風銘打理,自己如往常一般清修去了。


    風銘左右不說什麽話,長老們如何安排,他便如何做。


    他署理玉虛峰事務以來,前往仙鶴峰上抄錄一份“七寶譜”,重開玉虛峰上的“通天大殿”,親自坐殿煉丹,鼓勵同門煉丹,大有重振元始門以煉丹著稱的氣度。


    元始門丹堂的傳承,一直在仙鶴峰上,曆來的仙鶴峰首座都是修真界最頂尖的煉丹師。自陸婉清執掌仙鶴峰以來,其師姐定靜是實際上的丹堂長老,專注於煉丹。然而,定靜長老在煉丹一途上的資質有限,致使元始門的煉丹呈現大衰退的跡象。


    蕭鎮元曾斥責過首座陸婉清,被陸婉清當麵反駁,從來也不以為意煉丹一事。


    風銘出手即是不凡,一爐爐靈丹成功出爐,尤其是珍貴的“洗髓丹”,簡直是他的成名之作。


    然而,他不將通天大殿管轄的靈丹交給暫代掌門的林斬長老,而是自行支配。


    靈丹分派時,唯獨不給靈霄峰分一顆。


    洛陰城倪家,本是二流修真世家,自攀上齊春秋這根高枝,倪家嫡長孫倪嚳更成了齊春秋的入室親傳弟子,便不將洛陰城的任何修真勢力放在眼裏。四處討伐,以武屈服各方修真勢力,力圖為己所用。連元始門開的商鋪燒為灰燼,打死一人,打傷六人,並揚言死個元始門的外門弟子,跟死一頭驢沒什麽分別。


    林斬閉目沉思,想著師兄隻顧地籠絡四方世家,卻忽略了他們帶給師兄的危機。


    常青子看了看林斬,又看了看風銘,再看向一個個鼻青臉腫的外門弟子,正不知如何是好。


    林斬歎了口氣,站起來說道:“暫代掌門一事,就由風銘師侄自己來好了。曾師兄與宋師兄二人,我會親自去說。從現在起,我不會再過問宗門的任何事情。”臨走時對風銘說道,“師侄,有機會,告訴掌門師兄一聲,我不是這塊料。若有用到著的地方,可派人來靈霄峰找我。”


    林斬大步流星地走了。


    乾清殿上隻剩下常青子與風銘。


    常青子拍了拍風銘的肩膀,說道:“這件事,你遲早要親自麵對,我幫不上什麽忙。”


    常青子也走了。


    風銘孤零零站在乾清殿上,而這是在他保持頭腦清醒時給自己爭取來的兩個月光陰。


    現在,他終於要麵對這一切。


    “一群廢物。”風銘走到外門弟子麵前,從懷裏掏出一遝黃色符籙,每人十五張,“你們應該知道怎麽辦。如果辦不成,就不要活著迴來了,自己找個老鼠洞把自己埋了。”


    “可是,齊長老……”


    年老的外門弟子話說到一半,被風銘那嚇人的眼神硬生生中斷。


    “機會,永遠是自己爭取而來。”風銘緩緩轉身,一字一頓地說道,“我隻能給你們一次,諸位師兄好自為之。”


    外門弟子們不再說話,默默離開乾清殿,迴洛陰城去了。


    第二天,倪家被滅的消息傳到玉虛峰上。


    風銘正在通天大殿上煉丹,聽此消息後,一臉的不可置信,怒道:“他們還有一點正道門人的品行麽?一群畜生,枉披一張人皮。”


    張公祺道:“師弟,你準備怎麽辦呢?”


    他說的怎麽辦,當然是指如何應付齊春秋。


    風銘歎了口氣,道:“二師兄,勞駕你親自走一趟靈霄峰,將事情跟齊師叔說明白。如果齊師叔問我的意見,就說我的意思是由二師兄、海剛峰師兄、萬天劍師兄三人親自前往一趟洛陰城,將事情查明。至於那十一個外門弟子,將他們捉拿歸案,先迴山門,再做懲治。”


    俞震言哼了聲,把頭擰過去。


    “三師兄,那你去一趟靈霄峰。”風銘沉聲道,“北麓望舒峰上的靈田,荒蕪已久,就請二師兄親自前往打理。三年之內,我要看到三千畝靈田破地重生。”


    “老七。”俞震言氣憤已極,大聲道,“你這是小人之心,假公濟私,挾私報複,打擊同門。”


    “那你呢?”風銘正色道,“身為師兄,身為掌門人的親傳弟子,首鼠兩端,抗令不遵,耍兩麵派,自私透頂。你覺得你很光明正大不成?你當真以為師父看不穿你那點心思?”


    俞震言氣結,語塞。


    風銘的語氣緩和下來,道:“二師兄,哪怕你效仿齊、白二人,傷的也不是我的心。往後餘生,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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