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


    這是給了晏旭設法解決這所有問題的最後限時。陳縣令為此也是擔了風險。


    晏旭無奈著,卻也感動著,謝過縣令大人,默默地退出離開。


    他準備去找董壺董老大人。


    綿州與省城之間,原是太子太傅的董老大人,便致仕歸於那兒多年。


    隻是真的已經過去了二十一年,也不知董老大人肯不肯接見他這個“無名小輩”,更不知其願不願意插手此事。


    晏旭想要用沙漠中的動物圖畫,再試一試。


    老一輩的臣子中、尤其是前朝末或本朝初就致仕的一些老臣,其實對於失土……他相信那也同樣是切膚之痛。


    應該行的。


    隻是……時間上到底來不來得及?!


    ……


    而在此之前。


    看著晏旭進去縣衙,小胖墩和杜景辰守在外麵,急切地等待消息時。


    小胖墩轉了幾圈兒,感覺到肚子餓,便讓衛一去街對麵買些吃食。


    衛一沒答應。“小主子,您身邊現在就隻剩屬下一人了。”


    其餘人在他們趕到縣衙時,就已被小胖墩都攆了去尋找周氏。


    “哎呀,磨嘰,就街對麵,我還能被人給吃了不成?!”


    小胖墩最煩人家總嫌他沒用,就這麽點兒距離怕什麽?且他自己也有習武的好不好?


    衛一無奈,隻得再三叮囑他不要亂跑,才快速穿過雨幕,去買早食。


    小胖墩卻又感覺尿急。就拽了杜景辰,想讓其跟著自己一塊兒去那邊巷拐處解決。


    杜景辰焦心急肺,隻想等消息,一步都不想挪開。


    小胖墩憋不住,就自己跑過去。


    正尿著呢,忽見一人從巷內跑出,腳步很急,像被狗攆,還撞到了他的後背,害得他尿都差點兒憋迴去。


    罵了人家一句,尿完,提好褲子,走出巷道。


    誰知就見那人與另一人返轉了來,與他擦肩而過。


    小胖墩衝人家翻個白眼,就準備過去衙門口。


    突被那二人出手鎖住,其中一人還在大喊:“偷兒,哪裏跑!”


    小胖墩懵了個大。自己幾時成偷兒了?


    欲掙紮,卻不得脫。便要斥罵,卻被人一指點住了啞穴。


    隻能任由那二人押著自己,直接押進了縣衙。


    而晏旭出來時,正好聽到公堂外鼓響,也正正看到小胖墩被押著、杜景辰哭著跟隨的場麵。


    晏旭看著無數密密麻麻的雨點,就感覺像無數條絲細,正向著自己捆縛而來。


    原來沒有最狠,隻有更狠。曹森,連他、他的家人,和他的兩個小夥伴以及他們的家人,都不想放過!


    且不是用刀砍,而就是要用這樣折磨人的法子,一點一點將人逼入崩潰。


    就連想與對方同歸於盡,都夠不著對方的袍角。


    晏旭跑過去,隻見已升堂。


    一人拿著塊成色上好的玉佩,狀告小胖子偷盜,另一人為證。


    小胖墩在升堂前已能說話,他氣得滿臉通紅,“小爺偷你的玉佩?就憑你這破勞什子也敢冤枉小爺!”吼著還想打人。


    被衙役死死押著,還要踢他跪下。


    他不跪,衝衙役們吼:“你們誰敢受小爺這跪,全死!統統都得死!”


    衙役反被激得發了狠,就要一棍將他給打跪下,晏旭和杜景辰衝上去擋住。


    他倆還要被衙役們給拉開。掙紮不過,索性抱住小胖墩,死不撒手。


    小孩子,隻能用這種小孩子撒賴的方式,無助又無力地保護自己的小夥伴。


    晏旭心裏火在燒,燒到痛,痛入骨髓。


    衙役們的殺威棍落在他們三人的身上,小胖墩反想將他二人護住。


    二人不肯,有棍就三人一起挨。


    “行了,不跪就站著聽審。”陳文軒眼見公堂上被三個孩子鬧成一團,在衙役打下第二棍前,擺了擺手,發了話。


    衙役們這才站開。


    三個小夥伴分開,互相整了整還濕漉漉的衣袍,再肩並肩站立,齊齊向縣太爺行禮。


    眼神卻在向彼此間詢問:有沒有打壞?


    待到見對方都微微搖頭,才俱稍稍安心。


    晏旭出列,一一拿出三人懷裏的錢袋,當著縣太爺的麵打開,倒出內裏的銀票和銀兩。


    “我們三人加起來,共有555兩380文,其中有500兩都是小胖墩的。他有錢,一向有錢,從來行事疏財豪闊,絕不可能為一個那等的玉佩行偷盜之事,請縣太爺明查。”


    縣太爺輕輕搖了頭,緩緩出聲提醒道:“自身有無錢財,與是否喜惡偷盜,無關。”


    晏旭心下歎氣。


    這道理他其實也知道。有些富人就是會手欠。


    他隻是企圖讓縣太爺將行為與日常聲譽掛勾、以達到證明小胖墩被冤而已。


    但顯然,失敗了。


    誰讓小胖墩根本沒身份啊!


    這時,那人跳出來。


    一手高舉著玉佩,一手指著玉佩,叫囂:“他這麽有錢還偷我玉佩,更該打!他當時正在撒尿,我急著出去接好友,路過他。剛出巷,正好遇到友人來,我二人又返轉。正見他拿著玉佩在提褲子。縣太爺,您聞聞,這上麵還有他的尿騷味兒呢!”


    說著,還想上前將玉佩呈遞。“我這玉佩本價都值五十兩,更是我亡母遺物啊,就被這小賊、被小賊給糟蹋了。”哭嚎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不可能!我根本沒碰過什麽玉佩!”小胖墩漲紅著臉吼。


    陳縣令也搖頭。


    拒接了玉佩,搖頭道:“有尿液也不能證明就是這小胖子偷的。”


    另一人就站出,行禮後道:“苦主向草民跑來時,草民正至巷口。親眼見到在苦主身後,這小胖子一邊繼續撒尿,一邊把玩了下這塊玉佩。甚至都沒將玉佩收起,就拿在手裏,這才是玉佩被沾上其尿液的原因。草民認得玉佩正是苦主、亦即草民友人亡母所遺之物,故我二人才將小胖子當場人髒並獲。”


    當場人髒並獲,不需要更多的證據。


    且朝律中雖然關於盜律的部分很嚴苛,但審問流程真的不複雜。人髒並獲,即能當堂定罪、入刑。


    晏旭眼見陳縣令就要拍下驚堂木,上前幾步,一拱手,“且慢。”先喊停,再迅速退到光線昏朦處,距離人證約十二尺之距,拿出一樣巴掌大物什,類那玉佩大小,在小腹前狀似把玩。


    問向那人證:“可看清我手上之物是什麽?”


    “是秀才的身份紋牌。”那人盯著看了一息,便大聲迴答。


    晏旭:“……”


    他沒想到這人的眼神真的如此犀利。


    這唯一的反證法,失敗了。


    “晚生請求縣太爺隔日再審,至少您得證實小胖墩身份不是嗎?”晏旭走迴來,行禮懇求。


    給點兒時間吧,此刻他真的再也想不出任何辦法了。


    身冷、心冷、腦子更冷。仿佛螻蟻麵對著大象踩到頭頂的一腳,掙不開、逃不脫,隻能在瀕死之際求得最後一口生氣。


    隻能寄希望於小胖墩的身份有用。


    但,縣太爺,搖了頭,輕輕迴了句:“罪行與身份無關。”


    隨即肅容,起身,拍下了驚堂木。


    威喝有聲:“來人,押下這小胖子,實杖刑二十、剁去左手、發配嶺南!”


    而公堂外的陰暗處,曹家兄弟倆,笑出了豬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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