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人周阿生……”


    周阿生連忙點頭哈腰,用最後的力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發顫,快速說道:“這……這村裏全都遭了災,實在是餓得太狠了,家裏孩子還小,又發了病……聽、聽說劉老爺心好,最見不得人受苦,所以就想著……能不能,借一點糧食給我們,等到明年有了收成,我們加倍還……還三倍都可以!”


    對方嘴上的油光,給了周阿生一點沒有邏輯的信心,甚至連裏麵偶爾響起的狗叫,都那樣中氣十足,絕對跟那些餓了很久的野狗不一樣。


    可是,劉老爺的吝嗇,也是出了名的。


    周阿生覺得自己本就不該抱什麽希望,人家就算是喂狗,也不一定願意借給你。


    “唔,進來吧,這事兒,你得跟咱家老爺說。”


    萬沒想到,那個中年胖子居然點點頭,側身讓開道路,示意周阿生進門。


    這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簡直驚呆了。


    一度都懷疑是自己餓得太久,產生了幻覺!


    我?


    我這種狗都不如的人,竟然有資格能麵見高高在上的劉老爺?


    那豈不是說,借糧食的事情,也有指望了!


    周阿生不知從哪來了一股力氣,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連忙搓了搓手,把早就襤褸到無法蔽體的衣服努力整理了一番,甚至脫了那雙沾滿爛泥的破鞋,把本就不多的衣服布料撕下一大塊,在腳上一頓擦,確定幹淨了許多,這才敢小心翼翼地跟隨那個中年人進門,一路穿堂過室,一直走了好久,才到了富麗堂皇的正屋,見到了傳說中的那位劉老爺。


    撲通!


    早就盤算好的周阿生,二話不說直接跪倒在地,拚命磕頭。


    他不會說話,隻能用一個個響頭來替自己說話。


    “哎哎哎,這是做什麽?劉福,給他扶起來。”劉老爺看上去也就四旬年紀,但其實是因為養尊處優,保養得當,實際這位劉老爺已經快到了花甲之年,但看上去反而比今年才四十出頭的周阿生年輕,更多了一股周阿生永遠不會有的貴氣。


    “劉、劉老爺,我家裏……”周阿生哆嗦嘴唇,剛開了個頭,就見劉老爺坐在油光鋥亮的太師椅上,擺了擺手,笑道:“不用說,我都知道!這場洪水,大家都遭了災,我家也並不例外。”


    啊!


    所以這是拒絕麽?


    周阿生心中一沉,頓時覺得口幹舌燥,甚至剛才鼓起來的那股精神都要崩潰,整個人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


    然而在渾渾噩噩之中,他卻仿佛聽到了比天上仙音還動聽的言語,慢條斯理地說道:“雖說我家的糧食也都泡了水,這幾天正在晾曬,損失不少,但說起來也都是鄉裏鄉親,既然你找到我這裏,我也不能見死不救……”


    撲通!


    周阿生激動得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一下子掙脫了身邊劉福的攙扶,再次跪倒在地,磕頭不止。


    “咳,不用這樣。”劉老爺笑了起來,和顏悅色地說道:“你知道的,我家糧食也不多,況且官服的賑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下來,所以我不能給你太多,唔……半升稻穀,怎麽樣?”


    “夠了!”周阿生激動道:“夠了夠了夠了!”


    半斤稻穀,就算是已經泡水發黴的,至少也夠他們一家四口多活個三五天。


    救命之恩,莫過於此!


    “好,那就這麽說……”劉老爺點點頭,吩咐道:“劉福,你帶他去取米,然後派兩個人,把他送迴去,告訴所有人,這是老爺我借給周家的米,誰要是敢打這個米的主意,那就是跟老爺我過不去,明白麽?”


    “明白!”劉福連忙點頭。


    周阿生呆了呆,這才反應過來。


    這劉老爺,真的是仁至義盡啊!他不但願意借給自己珍貴的稻穀,甚至還考慮到自己家沒什麽力量,守不住這份糧食,所以還特意派人護送。


    大恩大德,真的是一輩子也還不完!


    直到離開劉家,周阿生還是覺得自己仿佛是做了一場美夢。


    然而懷裏揣著的半升稻穀,是實打實的!


    雖然稻穀的確泡水,已經開始發黴,但那有什麽關係,人家劉老爺肯借給你,那真是救苦救難的菩薩心腸。


    左右看看,很有力氣的兩個劉府護衛,有他們兩個幫自己撐腰,就算是那些災民眼饞得要命,也絕不敢再來搶奪。


    有救了!


    這下,我們全家都有救了!


    ……


    江西布政司衙門,座落在南昌府。


    此次江西撫州府遭遇巨大洪災,南昌府也受到了一定波及,但因為距離相對較遠,影響不算太大。


    衙門口戒備森嚴,數名精銳的兵士守住門戶,將這座器宇軒昂的宏偉建築,又增添了數分不容侵犯的威儀。


    布政司衙門深處,一名身形修長的老者,在院子裏緩緩踱著步子,麵沉如水,不怒自威。


    他便是整個江西布政司的最高官員,官居二品的江西布政司使,崔伯玉崔大人。


    “大人。”一個聲音響起,稟報道:“撫州知府宋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崔伯玉停住腳步,不多時就見到了熟悉的麵孔,隻是這會兒已經充滿驚惶,滿臉都是恐懼的神色。


    “宋益。”崔伯玉皺眉道:“你也是朝廷命官,做了好些年的撫州知府,怎地連這點養氣的功夫都沒有,慌個什麽?”


    “是,大人……下官慚愧……”宋益看著比崔伯玉歲數還大,卻在這位二品布政司使的威壓下,連氣都喘不勻,顫聲道:“啟稟大人,那位工部來的範大人,已經被我處理掉了!”


    “嗬,宋知府糊塗。”雖然沒有外人,崔伯玉依然搖頭,淡淡道:“我聽說,那個京城來的範大人,因為私自貪汙修河的銀兩,致使此次千金陂決堤,因而畏罪自殺,你負責處理此事,已經有結果了麽?”


    “啊,對!”宋益覺得身上的冷汗又滲了出來,連忙點頭道:“就是這樣!他、他畏罪自殺,死在我知府衙門,已經由仵作驗明正身,確定無誤。”


    “似這等貪官,因一己之私,導致如此災禍,真是死有餘辜!”崔伯玉聲音沉穩,隱有一絲惋惜,那言語間的正氣凜然,讓宋益一時都有點恍惚,差點以為那修河銀子的一半,並非這位崔大人拿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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