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府衙。


    秦楓看著朱棣,心中很難平靜。


    因為朱鏡媺已經知無不言,所以秦楓對身邊忽然冒出來這些人的根本來曆,已經一清二楚。


    雖然朱元璋能偷聽心聲這件事,朱鏡媺也不知道,秦楓更無法想象自己穿越之後,還附帶著讓那位大明太祖擁有了讀心術這樣的能力,但至少朱標、朱棣這些人的身份,對秦楓來說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了。


    好家夥,原來我的課堂上,還曾經來過大明皇子團!


    明白真相之後,稍稍迴想,秦楓覺得際遇之奇莫過於此,自己居然曾經在課堂上侃侃而談,聽講的是大明初代和二代帝王領導核心,包括了開國皇帝朱元璋,大明太子朱標,以及那個擁有無數傳奇色彩,憑靖難之役成功上位的燕王朱棣,還有朱樉朱橚朱楨朱榑等一眾皇子。


    隻不過,秦楓記得,這些人早就不來了。


    除了朱棣……


    永樂大帝,的確是跟其他人很不一樣。


    現在縣學關閉,他竟然找上門來。


    “老師。”朱棣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姐姐朱鏡媺出賣,身份成了明牌,還在小心翼翼地維持著“陳肅”的馬甲形象,人設身份是來自其他縣的一個富家公子,因為心慕秦楓才來聽課。


    “陳公子。”秦楓微笑,雖然不知道這位燕王為何而來,但好像也很少跟這位永樂大帝麵對麵交流什麽,現在看著這個十來歲的少年,生得氣宇軒昂,頗為英武不凡,不禁很自然地聯想到他一係列的事跡,微微唏噓感慨。


    現在,太子朱標身體倍兒棒,剛剛出生的大明皇太孫朱雄煐也是在太醫團隊的照料下茁壯成長,或許另一個時空裏發生的事情,絕不會在這裏發生了,那麽朱棣也就隻能是朱棣,做一輩子老老實實的燕王,永鎮大明北方藩籬。


    “老師,縣學關閉了,但我還想繼續跟您學習。”朱棣本就不是喜歡繞彎子的人,這會兒更是開門見山,先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和訴求。


    哦?


    秦楓微微意外,本以為這些皇子團,隻是興之所至,隨便蹭一蹭課,現在就連朱標都忙著工物工坊的事,不再往縣學這邊跑了,唯有這位已經不能再成為永樂大帝的朱棣,還心心念念著縣學。


    可是,不行啊。


    如今的秦楓,已經是兩部侍郎,實際上更是尚書之位,乃是明白無誤的大明朝廷重臣。


    以如今的身份地位,若是不知道朱棣的真實身份也還罷了,既然知道,若是接觸太多,對自己怎樣姑且不提,對朱棣那可真是沒有半點好處,甚至會讓他陷入某種危險之中。


    雖然朱棣靖難的事,隻有自己知道,但作為一個已經快要成年的皇子,奉朝廷重臣為老師,過從甚密,這種明顯犯忌諱的事情,還是少做為好。


    一念及此,秦楓搖了搖頭,道:“本官公務繁忙,關閉縣學的一個原因,正是為了減輕負擔,不再教書授課,因此陳公子的想法,無法滿足。”


    唉!


    朱棣呆了呆,似乎沒想到被拒絕得這麽幹脆,不由得泛起失望的神色。


    那股他看不見摸不著,卻能感受到的無形力量,好像已經從宮裏走到了淳化縣,就連這位秦楓秦大人,也在避免接觸自己?


    到底為什麽!


    我是犯了什麽天條嗎?


    氣氛一時沉默。


    秦楓看著朱棣,這明明是個很出色的少年,化名陳肅,這幾年雖然沒有認出他的身份,但對這個聽課很認真的少年,秦楓還是懷有相當不錯印象的。


    如今得知,他竟然就是那位開創了一個時代,被稱為明太宗的永樂大帝。


    大明,始於朱元璋,但因為那次充滿了傳奇色彩的靖難之役,之後兩百餘年,都是源自於朱棣這位鐵血帝王。


    高瞻祁見佑,厚載翊常由……


    這些帝王,都是朱棣的子孫後代,其中的確是湧現出無數令人扼腕歎息的奇葩,但也不乏才華出眾者,共同支撐著大明跌跌撞撞向前,最終走完了不到三百年的風華曆程。


    “老師,我有一個問題!”朱棣深吸一口氣,淚水已經在眼眶中打轉,他知道以後跟這位秦楓秦大人再也沒有師生的緣分,心靈再次受到了莫名的衝擊,索性不管不顧,想要這位創造了無數奇跡的秦楓,幫自己找到一個答案。


    “什麽問題?”秦楓歎了口氣,有些心疼這個孩子。


    但這真是沒有辦法了,朱標若是順利繼位,朱棣的故事也就止步於燕王。


    自己改變了大明,也便沒有了永樂大帝。


    “我爹不喜歡我!”朱棣咬咬牙,直接說道:“我明明已經謹小慎微,盡力不去惹他,但還是做什麽都不行,總像是防著我!就算我拿最差的家產,幹最髒最困難的活,還是沒法讓他滿意!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請老師教我?”


    嗯?


    秦楓一驚。


    朱棣口中的這個爹,那自然就是“毛老爹”,也即是大明皇帝朱元璋。


    朱元璋不待見他?


    不該啊!


    按說,這位皇四子,從小就英武不凡,老朱甚至曾經親口說過,他是最像自己的兒子……


    難道說,自己看的這段曆史,太野了?


    朱棣靖難,改變了大明的走向,這的確能讓老朱氣得七竅生煙。


    但是這個情況,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不可能知道!


    就算老朱化身毛老爹,沒少在自己身邊晃來晃去,套自己的話,但自己一個小小的縣令,後來一個小小的知府,哪能胡說八道論及皇子的未來,那不是明明白白的造謠嗎?


    所以秦楓確信,自己肯定是沒說過。


    那麽朱棣為什麽不受待見?


    總不會是老朱有未卜先知之能,算出來這個孩子以後不安分吧?


    怪了!


    秦楓皺眉,看著一臉期待而倔強的朱棣,歎息道:“或許,你不用表現得那麽懂事,你不去接那些髒活累活,跟你爹要些更好的家產,情況會不一樣呢。”


    這句話,並非透露天機,隻是秦楓覺得這個時空裏的永樂大帝,再沒有了皇帝的命運,那麽讓他去個富庶太平點的地方,做個逍遙王爺,也還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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