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洪這迴一口氣向南飛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天光發白這才住下劍光,腳下依然是茫茫大海,前方有一座小島,島上有座山峰,或許是常年受風浪拍打之故,那山便似一整塊岩石般,表麵非但寸草不生,連一點附著的土石也不見。


    他飛了這一夜,正是困頓不堪,法力告罄之際,按落劍光想要在島上歇歇腳,再盤算一番以後要到何處藏身。猛然間一抬頭,看見那山峰頂上站著一人,白衣飄飄,麵容冷峻,不正是自己的師兄嶽琴濱,頓時驚得頭皮陣陣發麻,掉頭就要禦劍往西逃竄。


    嶽清在山峰上揚手之際,海麵上風起雲湧,浪高百米,仿佛兩座水山一樣向中間夾來,朱洪身劍合一向西硬闖,兩座水山往中間一夾,立時擠住,並且迅速凝結,化成一座冰川。


    朱洪被凝在冰裏,寒氣入體,連骨髓都要凍住。他連噴三口真氣,強行催動三元劍,紅黃藍三色劍光驟然暴漲,冰川四分五裂,稀裏嘩啦,碎冰漫天拋灑,再次化為水滴,然而卻並不降落,反而凝結成一顆顆拳頭大的水雷,相互激蕩摩擦,向朱洪蜂擁聚集。


    朱洪驟然看見這麽多雷珠向他身上湧過來,幾乎當場把膽嚇破,要是真被打中,他非得碎得連一點骨渣都剩不下,急忙忙掐訣念咒,使用當年從師父那裏偷來的太乙五煙羅。


    縷縷五彩煙嵐從他周身升起,連成一片,把他從頭到腳保護進去。


    朱洪看見周圍煙嵐升起,漫天的水雷打在上麵,隻掀起點點漣漪,根本不能奏效,心中方鎮定下來,隻覺得今天使用這件法寶特別省力隨心,正自得意之時,忽然看見嶽清在頭頂上現身,掌心裏也托著一團五彩煙嵐,正似自己的太乙五煙羅,不禁又驚又懼:“嶽師兄,你在師父之外也煉成了這件至寶?”


    嶽清輕笑:“死到臨頭,還不自知,你隻道法寶厲害,向來不肯在正道玄功上努力。殊不知法寶一類終屬外物,你看我現在連飛劍都沒出,就可隨意治你生死!”


    他伸手一指,周圍千萬顆水雷一起向中央匯聚,砰地一聲同時炸開,朱洪用來護身的太乙五煙羅像水泡一樣破裂消散,朱洪急忙用劍光護身,卻仍然抵不住萬千水雷的威力,他的身體被炸成粉身碎骨,三元劍也失了光華,向下跌落。


    朱洪的元神也受了損傷,拚命裹著一個黑玉葫蘆向外疾飛。


    “哪裏走!”嶽清伸手一指,空中暴起一團團的烈焰,結成熊熊火牆,攔住朱洪去路。


    “師兄!師兄饒命啊。”朱洪抱著葫蘆跪在火中,大聲哀求,“師弟已經碎了肉身,隻剩殘魂,還請師兄不要趕盡殺絕,留我去奪舍轉生……”


    嶽清決絕地說:“自從恩師兵解那一刻起,五台華山兩派的人都恨不能食你之肉,寢你之皮!你的死早就已經注定!這一切都是你自取惡果,現在來求我?那又有什麽用處!”


    朱洪懇求:“師兄,我知道錯了!自從我偷拿了師父的道書和法寶下山之後我就知道自己錯了,可是我一念之差用法力封印阻擋師父召迴,從那時起我就迴不了頭了。”


    “你放屁!”嶽清怒道,“恩師他老人家何等寬宏大量?尤其是對我們這些弟子,但凡在外麵受了委屈,無論直曲在誰,他哪一次不是為我們出頭?就連跟峨眉派兩次鬥劍,也是我們這些做弟子的跟峨眉青城兩派常年恩怨積攢起來的,說起來,恩師本身跟齊漱溟又有過什麽梁子?你時常恃寵而驕,不把我們這些師兄師姐們放在眼裏。你心裏很清楚,就算自己把天捅出來一個窟窿,師父也會幫你堵上的,如果你在黃山鬥劍之前將太乙五煙羅還給師父,師父或許就不用遭劫。”


    朱洪羞愧滿麵,掄起巴掌,自己左右開弓,無聲地抽打自己十幾個耳光,大聲哭號:“師父啊,我對不起您老人家!師父啊,我是畜生,是我害死了你啊!”


    想起師父,嶽清眼睛也開始濕潤,太乙混元祖師的音容笑貌,慈祥養護,淳淳教導,一幕一幕地浮現在腦海之中:“朱洪啊朱洪,現在恩師都死了,你還做出這麽一副樣子給誰看?”


    朱洪不住地叩頭痛哭:“嶽師兄,我是真的誠心悔過,我願意將師父的道書和法寶都送給你,然後拿著這三柄師父賜與的寶劍到茅山為師父守墓去……”


    嶽清不愛聽他說這些,冷冷笑道:“你現在做什麽也於事無補,除非你能夠讓師父重新活過來,否則不隻是我,所有五台派的師兄師姐們誰都不會原諒你!”


    朱洪一再哀求,甚至願意不再尋找廬舍,隻將這樣一股殘魂守在師父墓前,做個守宅鬼,隻希望嶽清留他一命,嶽清隻是不允。


    朱洪暴跳如雷,破口大罵:“姓嶽的,你不要欺人太甚!我這幾年一直就在防著你們呢,也曾練了幾件驚天動地的法寶,原是念在昔日同門的份上,不願意玉石俱焚,你如今一再相逼,實在可恨!休怪我不念昔日同門之情了!”


    嶽清嗤笑道:“哦?你還有驚天動地的寶貝?那為什麽不早點拿出來,也讓我見識見識!”他催動陣法四麵閉合,天地之間風起雲湧,周圍景物迅速變幻,大海沙漠,戈壁沃野,巨木怪石,雲海江河,讓人目不暇接。他口中悠悠說道,“你要是真有呢,就趕緊拿出來,要是沒有呢,就束手待斃……”


    “姓嶽的你混蛋!這都是你逼我的!今天豁出去形神俱滅也要跟你拚個魚死網破!”朱洪將那黑玉葫蘆打開,凝聚渾身精氣注入葫蘆口中。


    嶽清一看這葫蘆變化,立刻就變了臉色:“你竟然煉那六六真元葫蘆,連師父當年都沒有煉它!”急忙調轉奇正門戶,催動五行變化,封鎖陣勢。


    朱洪癲狂一般地大笑:“我若沒有點壓箱底的東西,豈不是讓師父白教了一場,豈不是讓你們這群把年紀活在狗身上的師兄師姐們小瞧!這葫蘆就是給你們準備的!”


    說話之際,空中陰風怒吼,黑氣衝天,現出許多陰魔惡煞。


    嶽清知道這六六真元葫蘆的厲害,雖然朱洪還沒有完全祭煉成功,但裏麵蘊含的威力也是仙凡難當,自己手上沒有克製的寶物,不能壓製,又不能就這麽放過朱洪,他深吸一口氣,準備拚力一搏,不退反進,先將那太乙五煙羅噴上一口真氣,以五台派獨門秘法催動,化作一片煙嵐將自己護住,然後借助陣門變換,迅速靠近朱洪。


    那朱洪料想自己將此寶放出,對方必不能抵擋。他已經看出,自己飛了整整一夜,實際上仍然沒能走出四門山地區半步,剛才嶽清立足的那座山峰就是四門山南麵的石崖山。嶽清本身道法就比自己高明,現在又是落在人家的陣法之中,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因此要借助六六真元葫蘆中的十二陰魔破掉這八門顛倒金鎖陣,隻要有一條縫隙,自己就立即闖出去,等尋了合適的軀殼,奪舍成功,再煉成幾件厲害法寶迴來報仇雪恨!


    他卻到底低估了嶽清三百年的深厚功力,之前太乙五煙羅就被人家以本門收寶法訣無聲無息憑空攝去,如今雖然沒有經過祭煉,仍然可以運用自如,遠不像他使用時那樣吃力。


    六六真元葫蘆裏麵不停地湧出黑紅色的粘稠煞氣,裏麵十二個陰魔嘶吼咆哮,欲擇人而噬,朱洪是元神之體,被陰魔選作第一攻擊對象,其中一個把口張開,比一間房子還大,生出無窮吸力要將他吞入口中。


    朱洪嚇得魂飛魄散:“師兄饒命啊!師兄饒命!”


    嶽清駕馭陣法發出漫天火雷,將陰魔的腦袋炸碎,然後劍光一卷,將朱洪元神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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