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嶽清心裏很不齒倪蘭心的為人,早就存了殺她之心,隻是又不屑於親自出劍殺這種淫邪蕩婦,便故意說要放她逃走,並且將生門打開,他這陣法奇門錯亂,正門顛倒,生門實際上已變作驚門,另一邊又調轉五行,開放門路,將朱洪引到這裏來。


    倪蘭心飛到門口,落在朱洪眼裏倒成了嶽清,這下三元劍全力一擊,她又不曾提防,登時被朱洪把身體砍成了四截,命喪當場!


    等人死屍落時,朱洪方才看清,被自己殺死的並非是嶽清,而是倪蘭心,不禁又是後悔又是恐懼,眼看前方門戶洞開,他急忙身劍合一,合身化成一道三色彩光從嶽清為倪蘭心打開的陣門之中飛出去,眼見外麵夜幕降臨,密雨瀟瀟,知道已經逃出生天,立刻加緊向南方向飛去。


    一直飛了將近兩個時辰,前方已經是汪洋大海,迴頭看看樂清沒有追來,方才鬆了口氣,按落劍光降在一座山上,伸手擦抹冷汗,暗道僥幸,心想四門山是迴不去了,可惜這許多年經營全都便宜了仇人,更加可惜的就是費了二十年心血搜集四海九州地到處搜集材料,好容易煉成的混元金丹這下也打了水漂,而最重要的還是那洞中藏著一樣性命攸關的東西,但願對方尋找不到,他在心裏暗自祈禱,最好是嶽清把他的洞府洗劫一番然後離去,他好再迴去取寶。


    正在肉痛擔憂之際,忽然對麵山坡上霞光閃爍,升騰起千條瑞靄,仿佛有什麽祥瑞出世,他運足目力凝神望去,登時嚇了個魂不附體,原來那山坡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了一群人,最前麵的一個身材挺拔,頭戴太乙冠,身穿八卦袍,腰裏混元絲絛,丹鳳眼,龍星眸,玉麵朱唇,三縷長髯飄在頜下,修長白皙的手指拈著一根白玉拂塵,正是自己的師父五台派教祖太乙混元祖師!在他左右分別站著脫脫大師陳玄牂,蕉衫道人穀玄珩,萬妙仙姑許飛娘,金身羅漢法元,七手夜叉龍飛,玄都羽士林淵,日月僧千曉等,俱都是舊日裏的同門共有三十餘位,全部都冷冷地看過來。


    朱洪心神大震,嚇得雙膝一軟就跪伏在地:“師父!師父!徒兒,徒兒不孝……”一句話未說完,眼淚狂湧出來,一邊叩頭一邊哽咽說道,“師父!您老人家還在世,那就太好了,徒兒以為再也見不到您老人家了!”


    那太乙混元祖師並沒說話,他身旁站著的脫脫大師開口:“朱洪!你還有臉叫師父?當年若不是你偷書盜寶,師父焉能在黃山慘敗?你粉身碎骨也不能贖你所犯下罪過的萬分之一!”


    他以頭頓地,磕得額頭出血:“師父、大師兄,諸位師兄師姐們容稟,當年正值二次鬥劍前夕,小弟去滇西拜訪毒龍尊者,迴來時候遇見峨眉派的許元通,他以言語相激,說了師父好多壞話,小弟氣不過便要跟他一決勝負。他卻說他新練成了一件法寶名叫坎離梭,我不是他的對手,還當場演示了一下,將一塊巨石打成劫灰。他說那坎離梭是長眉真人當年在時便指導他祭煉,足足花費了一百年心血才成功的仙道至寶,我們五台派上上下下除了恩師的太乙五煙羅之外再沒有一件法寶能夠抵擋,並且說我如果不服氣的話,可以在一個月之後,在泰山之巔與我鬥上一場。”


    脫脫大師怒道:“然後你就果真偷了師父的太乙五煙羅去泰山赴約了?”


    朱洪哭道:“小弟糊塗啊!小弟以為師父那麽多寶物,多這一件不多,少這一件也不少,況且說好是鬥劍,隻在劍術上分高下,師父在茅山十年之功煉成五毒仙劍已然可以全功。”他低頭垂淚,“況且師父的寶貝那麽多,咱們師兄弟尋常要用時,或者當麵去跟師父借,或者師父閉關時自己拿了也是尋常事,師父哪一次也沒責怪過,即便失手被毀,師父也還先要問人傷沒傷到。我隻當這次也跟往常一樣,拿了五煙羅去跟許元通鬥劍,因不知運用之法,又偷上太乙宮拿了道書副冊,本來想及早擊敗許元通,再趕緊原物送還迴去……”


    “一派胡言!”脫脫大師大聲斥責,“太乙五煙羅是師父用來護身的第一件至寶,你焉能不知道?況且此寶與師父自身元神相連,師父隻要一動念間,無論遠隔萬裏都能立即召迴。當初發覺寶物被盜之後,師父便想運念召迴,誰知卻被你用道書副冊上的法術封禁,我們都要立刻出去找你,將你捉拿懲處,師父卻說你並非不知輕重之人,拿了法寶出去自然有你的用意,說不定還要倚仗此寶脫劫,因此並未強行召迴,而且因為他平時偏寵你,我們心有怨恨,生怕我們公報私仇,借著奪迴本門寶物的因由把你一劍宰了,反而不許我們去找,最終,方才有黃山之敗!”


    朱洪放聲大哭:“師父啊師父,我對不起你,徒兒對不起你啊!我壓製了五煙羅飛走之後,生怕您懲罰,本想先躲起來,等鬥劍之期過了再迴來負荊請罪,誰知卻傳來您的噩耗,徒兒是一步走錯步步走錯,再不能迴頭了……”他在這裏哭著,忽然心中一震,明明師父已經坐化身死,形神俱滅了,怎麽可能又在這裏完好無損地出現?莫非師父的道行真的達到了這種不死不滅之境了麽?


    他偷書盜寶導致恩師慘死,本就心中愧疚難當,後來又被諸多同門四處尋找捉拿,三十餘年來惶惶不可終日,非但打坐時不能入靜凝神,連像普通人一樣睡覺也是難得,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太乙混元祖師的音容笑貌,乃至於同門們的指責追殺。之前被嶽清一陣殺得膽寒,奪命逃到這裏已經是心神動蕩,失了鎮靜,因此一看見太乙混元祖師和那麽多的同門師兄立刻慌了手腳,跪在地上求饒認錯。此時發泄了一通,逐漸反應過來,知道師父已死多年,魂飛魄散,再難複生,那眼前所見到的這些人都是幻影不成?


    他心中警醒,卻還不敢十分確定,恩師當年學究天人,法力無邊,誰知道他有沒有死而複生的本事?然而一再懺悔求饒,若對方真的是幻影,自己這人可就丟大了,因此便打算試上一試,料想如果真的是師父重生,自己這點手段自然傷不到他老人家,師父對自己徒弟又是最仁慈的,到時候隻要潛心認錯,師父必不會過分責罰。


    他心中打定了注意,表麵上仍然磕頭認錯,嚎啕大哭,暗地裏卻將破魂錐隱在袖中,趁著附身搶地的機會,默念咒語,那錐立刻化成一道尺許長的黑煙,穿破衣袖向對麵山坡上打去,錐鋒直取太乙混元祖師心窩。


    “混賬朱洪!你敢弑師麽!”嶽清一聲怒喝,揚手放出兩道劍光,成麻花狀將破魂錐絞在中間,咯嘣嘣一連聲的脆響,炸起一片銀星紫火,破魂錐被絞成碎塊,化作道道紫炎向下跌落,之後雙劍陡然加速,斬向朱洪。


    朱洪放出三元劍抵住,再看對麵山坡之上,隻有嶽清一個人,其他同門以及師父全都消失不見,方知那些都是法術形成的幻影,不禁又驚又怒,用兩口飛劍抵擋,第三口飛劍徑直飛向山坡,遙取敵人首級!


    嶽清怒道:“朱洪啊朱洪,你竟然意圖弑師,真是罪該萬死!”


    朱洪也很生氣:“你假借師父形像,褻瀆師靈,才是該死!”


    嶽清冷笑:“死到臨頭,我也不跟你做口舌之爭,今天必將你挫骨揚灰,奪魄煉魂!”


    他的法力劍術都要高出朱洪許多,雙劍壓著朱洪三口飛劍,打得他連連倒退。


    朱洪連噴真氣,三元劍被催得嗡嗡作響,仍然被嶽清雙劍不斷近身,劍光照體,讓他汗毛直豎,連衣袖都被斬下兩幅,頭冠也給砍下一截,如果不是躲閃得快,早就被一劍梟首了。


    朱洪見自己不是對手,急忙又要逃走,三色劍光裹著身體急速升空,為了防止嶽清追來,他又取出一麵五鬼奪魂幡,有書本大小,麻布織成,上麵用鮮血畫得符篆,用仙家血印鎮壓,輕輕一晃便是二十五道滾滾黑煙將嶽清攏住,裏麵現出五大鬼王,嘶嚎著撲向獵物。


    朱洪將幡祭在空中,就算在嶽清頭頂上,不停地垂下一股股的黑煙,他料定這件寶貝能夠阻擋嶽清一段時間,不敢多做停留,嘿嘿一笑:“嶽師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心裏暗暗發狠,等我把六六真元葫蘆煉成,你不找我,我也得先去找你了!


    三色劍光直上雲端,電射一般向南方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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