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換個大夫來看看?”


    “並安最出色的大夫,都來過了。”


    “大哥可知道父王病了?”


    “他想到一出是一出,就說出門去找太子。即便知道父王病了,估計也要那邊的事情辦成了,才會迴來。”


    “大哥跟太子共患難的關係,去找太子也無可厚非。”


    “唉,如今過去了幾個月,太子要真活著,早就該迴來了。”


    阮穆棱道:“攝政王執政,皇太孫很快會出世,有周大人輔佐,兒臣相信大封不會亂。”


    “攝政王才能不輸太子。有那幫內閣大臣輔佐,父王倒是不擔憂。”


    鎮北王話鋒一轉,“可去看過你母妃了?”


    “跟母妃問了聲好,便來父王這邊。”


    鎮北王一向威嚴,在戰場上更是不輕易笑,也不會因為是自己兒子,就會仁慈。


    也許是久病,人便有些感傷,難得露出了父親的慈愛。


    “如今你又要有個弟弟或者妹妹了,想當年,你小的時候,也是個活潑好動的孩童。”


    阮穆棱看了眼鎮北王,“父王記得兒臣小時候的趣事?”


    “父王雖然經常在打仗,可一有空,你母妃便跟父王提你的事情。”


    “你三四歲的時候,跟你大哥不一樣。對什麽都好奇,看到新奇的東西,會瞪大眼睛,要父王迴答那是什麽東西,有什麽用?”


    “兒臣不記得了。”


    鎮北王卻自說自話,“有一次父王帶你去軍營,你半夜三更會跑到父王的床榻上來,要父王給你講打仗的故事。”


    “大哥小時候呢?”


    “前王妃早逝,你大哥反而不喜歡跟人說話,他喜歡躺在草坪上,思考人活著的意義。”


    鎮北王聲音深沉而又溫暖,“那時候你就在你大哥旁邊爬樹,上躥下跳,要你大哥看鳥巢。你大哥不理你,你就把鳥巢捧到你大哥麵前。”


    阮穆棱微笑,表情卻有一絲僵硬。


    “你給小鳥喂食,換水,還說以後長大了,要成為大將軍,守護並安的老百姓。”


    鎮北王想到這裏,忽然自責和愧疚。


    “後來你們一起習武,學習兵法。隻是生在皇家,每個人的命運,從一出生就定了。”


    小廝端了藥過來,阮穆棱接過,一勺勺地喂,儼然是個孝順的孩子。


    “父王今日怎的突然說這些綿纏的話?”


    “也許父王老了。以前覺得,質子雖然要放棄許多自由,但未嚐不是另一種寧靜和快活。如今卻又覺得,權力也好,富貴也罷,都不及兒子在身邊。”


    “兒臣在京城過得一直很好,父王不用惦記。”


    鎮北王眼神縹緲,透過幔帳似乎迴到了十幾年前,“你母妃跟你一起在京城,從未有過怨言……她一生都在為別人活……”


    “兒臣知道。”


    鎮北王拿過床頭的木盒,遞給阮穆棱,示意他打開。


    阮穆棱打開一看,裏麵是一塊兵符。


    “你大哥不在,父王生病不能下床…”


    “隻是,兒臣還要迴京城去。”阮穆棱打斷他。


    “父王已經去信給攝政王,願用一半的兵權,換你迴來。”


    —


    阮穆棱迴到院子裏,盯著兵符,眼底陰鬱慢慢滲出來。


    遲來的東西,從來都不會讓人感覺到安慰,隻會讓人覺得這是一種同情、施舍與憐憫,讓被施宇的人感到憤怒。


    他攥緊兵符,他要的,從來不是這個東西。


    —


    春耕祭祀已經近了,寧晚橋當日會率領文武百官,前往太夫山進行祭祀。


    在祭祀儀式上,她會先向天地神靈敬獻香火,再親自拿起農具,帶領著文武百官進行耕種。


    段雲舟和攝政王親衛隊的蒙統領,正在向她稟報京城和太夫山戒嚴的事。


    為了以防萬一她遇害,那邊已經排查了所有人,確認不會有危險發生。


    寧晚橋揮手讓他們下去,太監又來報,安武侯夫人來了。


    上次她把大皇子發配到邊疆,康氏來求過她一次,讓她對寧晚怡留個情,都是姐妹。


    後來她說,作為母親,卻屢屢害她,應該連帶一起發配邊疆,康氏嚇得就跑迴府去了。


    沒成想,今天又遞帖子入宮裏。


    康氏進來後,先下跪行禮。


    “臣婦拜見攝政王。”


    寧晚橋特意等了一柱香,才喊她起來。


    康氏臉上帶著諂媚的笑:“臣婦今日來,是想求攝政王一件事。”


    “說吧。”


    寧晚橋這麽盯著她,康氏就有些膽怯,更不敢直視寧晚橋,隻能拘謹地低著頭。


    “寧夫人有孕了,那邊是苦寒之地,正常人不一定能活。如今她是雙身,苦不堪言。臣婦求攝政王看在都是姐妹的份上,讓寧夫人迴京養胎。”


    看來寧晚怡把藥用在阮穆隱身上了,而且應該用得還挺頻繁。


    寧晚橋冷斥:“夫人是把大封的律令當兒戲,還是覺得本宮是個好糊弄的人?”


    康氏撲通下跪,連連磕頭:“臣婦不敢,給臣婦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臣婦隻是心疼女兒,想讓女兒換個地方養胎。隻要生下孩子,寧夫人會帶著孩子迴去。”


    寧晚橋道:“夫人也應該知道,我的孩子準備出生,我讓寧夫人的孩子出生,豈不是給我的孩子多一個政敵?”


    康氏忙磕頭道:“攝政王位高權重,朝中的勢力穩穩把持在自己手中,寧夫人懷的是女孩,不會對皇太孫有影響。”


    “女孩又如何?以後長大了,一樣能給她父親報仇。將來我的孩子,還是會多一個政敵。”


    康氏砰砰砰地磕頭:“臣婦和寧夫人絕沒有這樣的想法。臣婦隻是心疼寧夫人懷胎辛苦,求攝政王明鑒。”


    康氏的額頭磕破,流了很多血,把前麵的地板都染紅了。


    “好了,夫人起來吧。若是其他大臣過來看見了,又該說本宮睚眥必報,心胸狹窄。”


    康氏卻並不起,還在砰砰砰磕頭,“臣婦求攝政王同情臣婦愛女心切,求攝政王憐憫。”


    寧晚橋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既然夫人覺得寧夫人有孕可憐,本宮可以退讓一步,允許夫人去邊疆照顧寧夫人。”


    康氏迴府的路上,左思右想,還是決定親自去邊疆照顧寧晚怡。


    不管將來如何,有個孩子在身邊,到底是好的。


    到時候她再偷偷帶孩子迴來撫養,萬一日後有大造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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