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晚橋道:“父親,當日阿娘離開侯府,去衙門消了納妾備案,連同我與遠哥兒的撫養權,也都從侯府帶了出來。我的婚事,如今怎麽又會落到安武侯夫人的手裏?”


    安武侯氣道:“你們跟譚姨娘出來生活,卻還是安武侯府的子女,宗族裏還有你們的名字。你母親,怎的就不能做主你的婚事?還有,如今你越發蠻不講理,目無長輩了。母親不叫,竟然叫起安武侯夫人。”


    寧晚橋道:“她哪點配得上母親這二字?”


    “你母親怕你後半輩子生活辛苦,替你物色到正四品的金都禦史。這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事情?”


    寧晚橋道:“若這門婚事那麽好,父親便叫母親讓怡姐兒嫁過去。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不用父親母親操心。”


    “你們姐弟簡直大逆不道!”


    “若母親真的背著我交換庚帖,到時候金都禦史接不到人,母親便讓怡姐兒替嫁吧。隻怕到時候母親心疼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安武侯指著寧晚橋,喘著大氣,氣得什麽話都說不出,最後氣得甩了衣袖走人。


    —


    坤寧宮。


    皇後歪在榻上,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頭,微微閉眼,打著瞌睡。


    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人坐到旁邊,輕輕握住她的手。


    皇後睜開眼,看到一抹金色,“皇上……”


    皇帝輕輕笑了笑,“今日身體感覺如何了?”


    “這幾日君夏有事也不進宮了,太子又被皇上派出去治水患了,也沒有個人陪我說話。皇上多來看看我,我心情也能好很多。”


    皇後微微抱怨,皇帝輕笑,摩挲著她的手。


    兩人一起用了飯,皇帝道:“你好好休息,明日朕再來看你。”


    皇後心中失落,揚聲問:“皇上今晚不留下嗎?”


    皇帝迴頭,看著已經不再年輕秀美的皇後,微微一笑,“朕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不留了,明日再來看你。”


    迴到禦書房,李公公呈上收到的信,皇帝接過密信,站在燈前看,隨後把密信放在燭火上燒了,眼中閃過一抹狠厲。


    “宣楊統領和錦衣衛衛指揮使。”


    楊統領和衛明耀接到傳召,踏著夜色匆匆趕至宮中。


    皇帝道:“裴國公已經察覺到我們的計劃。”


    楊統領大驚失色,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搖曳的燭火中,皇帝聲音平靜:“朕欲下詔。”


    衛明耀抬起頭,雖然他們的計劃還沒有完備,但是為皇帝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是他們臣子應當做的。


    衛明耀和楊統領異口同聲道:“請皇上下令。”


    皇帝點頭,很欣賞他們的覺悟,“好,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是夜,皇帝秘密發了十幾道詔書,召集京師附近的所有禁衛軍統率,請文武重臣、皇室宗親入宮商議要事。


    裴國公聽到消息,心驚肉跳,連忙派出親信,可是榮府大門已經被重兵把守,不論是誰,帶兵的楊統領都不肯讓出道路。


    —


    東宮。


    天還沒亮時,皇帝親至,阮穆寧換上常服,來到書房。


    皇帝看到他麵色仍然蒼白,見他下跪,也沒有阻止。


    “兒臣拜見皇上。”


    “為何不是父皇?”


    “兒臣有罪。”


    “何罪?”


    “兒臣生在帝王之家,這便是原罪。”


    “你恨朕給你下毒?”


    “兒臣不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朕已經下令,讓楊統領去封了裴國公府。”


    阮穆寧怔住,立即叩首:“兒臣罪該萬死。”


    皇帝道:“這迴你又是何罪?”


    阮穆寧道:“兒臣雖從未想過要造反。但有造反的能力,這便是兒臣的罪。”


    皇帝淩厲的眼神掃過阮穆寧的脊背,道:“你想給裴國公求情?”


    阮穆寧道:“兒臣不敢。隻是外祖母年紀大了,兒臣不忍看她老來受苦。母後…”


    阮穆寧哽咽,“母後是兒臣的母親,兒臣…”


    皇帝打斷他:“前些日子,朕請了寧夫人進宮,試探了她一翻,她確實不認得你。”


    阮穆寧仍舊是剛才跪著的姿勢,沒有任何異樣。


    “朕同她說,下旨賜婚與你們,她怎麽都不同意。”


    “朕也不是那等無情的人。作為你的父親,朕到希望這個時候,你能娶一個喜歡的女子。”


    “兒臣多謝父皇。”


    “朕同意還不行。若你說服了寧夫人願意嫁給你再說。”皇帝招手,“來人…”


    兩名太監進來:“皇上…”


    “帶太子出去,下手別拖泥帶水,讓太子少受點苦。擇日再宣寧夫人進來救治。”


    阮穆寧道:“兒臣謝父皇。”


    —


    楊統領接到皇帝的密書,看到後眼中訝異,隨後便走進了裴國公府。


    裴國公坐在正廳裏,即便他出不去,那些榮氏族人,也會暗中動手。


    誰知楊統領踏進了屋子裏,把密書給他看。


    裴國公一下子便泄氣,手中的茶杯掉落,叮叮哐哐地響起,茶水四濺。


    太夫人吃了寧晚橋的藥後,已經醒了。


    知道兒子已經行動了,便想過來叫兒子停手。


    卻隻見兒子癱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


    太夫人道:“楊統領剛才進來,說了什麽?”


    見裴國公沒有反應,裴國公夫人便搖了搖他,“母親問你話。”


    裴國公良久才迴神,“母親,我們榮氏完了…完了啊…敗在兒子的手中了啊…”


    太夫人早就料到這個結果了,唯一擔心的,是東宮的那位,“太子可還好?隻要不牽連到太子…”


    “太子的腿斷了…”裴國公打斷老夫人的話,“太子的腿斷了。”


    他們要助登基的太子,腿斷了。


    太夫人心一咯噔,“你說什麽?”


    “母親,皇上為了掐斷我們的計劃,擊潰我們榮家衛隊的精神支柱,打斷了太子的腿…”


    太子的腿斷了,日後不可能登基了,皇家不可能讓一個殘疾的人做儲君。


    他們榮家,取得勝利了,也是群龍無首。


    “作孽啊,作孽啊,我,我就說你別去讓皇上下旨賜婚…”太夫人一口氣還沒有說完話,直直砸到地麵,竟是睜著眼睛,死不瞑目。


    廳裏瞬間響起嗚嗚咽咽的哭聲,裴國公看到母親就這麽死在眼前,嚎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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