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晚橋往譚氏院子裏去的路上,便想著,幹脆給段雲舟喝個安神茶,睡上一個時辰,足夠她去旁邊的宅子探一探阮穆屹的情況。


    譚氏的氣色又好了些,有肉了後,看起來沒有以前蒼老了,眼睛也明亮起來,沒有了渾濁。


    寧晚橋道:“阿娘,你在床上等我就是,怎麽出來了?”


    譚氏焦急地道:“姨娘聽說侯爺又來了。”


    寧晚橋道:“嗯。阿娘快進去躺著,我幫阿娘把脈,再給阿娘施兩針。”


    譚氏慢慢地往屋裏走,躊躇了好一會兒,在寧晚橋幫她診完脈後,終於忍不住說道:“侯爺身份貴重,已經屈尊降貴來我們這裏兩次。第一次侯爺自己來,是為了探望你。第二次又陪你迴來。我看侯爺他是不是對你跟以前不一樣了?”


    寧晚橋道:“哪有不一樣?前幾日曾家表小姐剛納進府裏,他夜夜宿在那兒。老太太的意思,是要讓曾姨娘生下嫡長子。他也願意聽老太太的。”


    譚氏道:“橋姐兒,要是你有了孩子,可能不會那麽艱難。”


    寧晚橋心知譚氏的觀念不能一時改變,女人以男人為綱。而且怎麽說也是侯府,她是侯夫人,平昌侯年紀輕輕身居高位。這樣的人家,就算是占著個名分,也是光耀門楣的。


    寧晚橋幹脆打破譚氏的那點夢,說道:“阿娘可能不知道,我為了讓阿娘離開安武侯府,吃了一些傷身的藥,是老太太和安武侯夫人讓我吃下的,可能會很難有孩子。”


    譚氏驚愕,如遭雷劈,迴過神後,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


    女人若是沒有了孩子,往後的日子還有誰可倚靠?


    譚氏心疼地看著她。


    寧晚橋道:“所以阿娘以後別再心存幻想。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侯爺生性隻愛自己,他給兩顆棗,我當真了。以後吃苦頭的是我。”


    譚氏壓著哭聲道:“曾姨娘有沒有仗勢欺人?”


    寧晚橋道:“曾姨娘看起來倒是沒有什麽城府。不過我沒有跟她說過幾句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但是她的心思不難猜。”


    譚氏生活在安武侯府多年,也知道後院那些醃臢的手段,擔憂道:“曾姨娘進府了,老太太以後會更刁難你,讓你不好過。”


    寧晚橋道:“阿娘,放心吧。你隻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我就不會有什麽事。”


    幫譚氏把脈,又開了藥方。


    已經過去兩刻鍾了。


    段雲舟還坐在前院,寧晚橋尋思著,是藥暈段雲舟,自己過去?還是讓凡霜從後門拿去給他們?等下次方便了,她再過去探探情況?


    沒想到她剛收拾好醫藥箱,秀茶便進來,氣喘籲籲地說:“小姐,侯爺走了。”


    “啊?”寧晚橋問,“怎麽突然走了?”


    秀茶道:“方才都督府的人來,不知跟侯爺說了什麽,侯爺就跟奴婢說衙署有事,讓小姐晚上自己迴去。”


    看來老天爺在幫她。


    寧晚橋梳妝打扮一番,讓秀茶守在這裏,應對突發情況。


    而她帶著凡霜,拐個彎,到了旁邊宅子的西角門。


    給她開門的是錦標。


    “太太,請跟屬下來。”


    穿過抄手遊廊,來到前院書房,阮穆寧已經坐在裏麵,阮穆屹躺在羅漢床上。


    寧晚橋說道:“兩位公子久等了,家中有些事耽擱,誤了時辰。”


    阮穆寧看了她一眼,微微點頭,倒是什麽也沒有說。


    阮穆屹卻抱怨起來:“前幾日我說尋個跟寧小姐家近的宅子,阮公子也不吭聲。若是住得近,你過來就不那麽費時。”


    原來阮穆寧並沒有告訴阮穆屹她就住旁邊的宅子。


    應該是為了保護她的身份。


    寧晚橋道:“謝謝公子體諒。京城這塊巴掌大的地方,不管到哪裏都不用太久。”


    阮穆屹道:“前幾迴,禦醫給我開的藥,每迴吃上,骨頭酸痛難忍。這迴你給我開的藥方,敷上後,不難受了。就是到了晚上,也能舒舒服服地入睡。”


    寧晚橋解開他的綁帶,說道:“我開的藥不但止疼消炎,而且對那些閉合性骨折、陳舊性愈合不完全的骨折、陳舊性損傷,都有迅速的療效。同時對於勞損、關節挫傷之類的炎症,也有消腫痛的功效。”


    寧晚橋低頭,用刀柄刮開敷在他腳上的灰暗色中藥,露出他被中藥浸泡過後的黃皮膚。


    她的表情認真嚴肅,鼻子挺翹,眉目如畫,阮穆屹盯著看了好一會兒,察覺到阮穆寧的目光,他才收斂自己的視線。


    寧晚橋輕輕壓了壓阮穆屹的腿:“疼嗎?”


    “啊,喔,”阮穆屹方才失神了,聽到寧晚橋問他,才反應過來,“不疼。”


    寧晚橋道:“屹公子身強體壯,恢複能力很好。要是不出意外,一個月後,就可以下來走路了。從今天起,可以試著曲腿,坐到四輪椅上吃飯。過程中會很痛,這是必須要經曆的痛。”


    阮穆屹道:“你的麻沸散呢?給我幾粒。”


    寧晚橋道:“這個隻能在刀割身體的時候吃。我幫公子診個脈。”


    阮穆屹伸直手,看了眼她細白的手,耳朵忽然有些發燙。


    寧晚橋定關把脈,他的身體還是像之前一樣,每天都有人在他飯菜裏下毒。


    方才進來,也不見有下人,他的貼身侍衛也不見。


    不知下毒的人是廚房的人,還是身邊照顧他的人。


    寧晚橋把完脈,拿出一個盒子,說道:“這是我用特殊藥水浸泡過的銀針,這是我給公子配的藥丸。因藥丸裏有幾味藥與很多食物相衝,要是誤吃了,會影響藥效,讓治療無效。”


    阮穆屹打開盒子,再打開錦布,裏麵是一根被藥水浸泡過的,呈暗灰色的銀針。


    阮穆屹說:“若是跟藥丸相衝,會呈什麽顏色?”


    寧晚橋道:“紅色。”


    阮穆屹捏起這長長的一根銀針,放到窗牖下看。


    除了顏色,跟別的銀針並沒有任何區別。


    寧晚橋道:“銀針插入吃食,呈紅色,公子不能食用,需要再換一份。”


    阮穆屹道:“若是執意食用呢?”


    寧晚橋道:“我醫術雖然好,要是公子不按照我說的來做,就算是神仙來了,也治不好公子的腿。”


    阮穆屹把針放到盒子裏,道:“若是以前,我定不會理會你這種繁瑣的規定。不過這幾日,跟那些人相比,你是我最值得信任的大夫。”


    寧晚橋道:“多謝公子賞識…還有這藥丸,公子早中晚都要吃上一顆,七日後我再來給公子檢查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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