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風家別墅,二樓書房內,風星潼、風莎燕站著書桌前的幾米外,聽著他們的父親,將昨日與王呂兩家所談話的內容複述而出。


    得知張楚嵐是他們這一脈的仇人,二人臉色逐漸凝重起來。


    “通天籙的事情,盡力就好。”


    “至於張楚嵐,你們遇到了,就把他淘汰掉,剩下的,交給王家那邊料理。”


    “明白了麽?”


    風正豪背對兩人,他躺坐在一張柔軟的沙發椅上,眼睛望著窗外無垠的夜色,右手卻在撫摸一枚係在左手拇指的法器密戒。


    “父親,他們說的話,會不會.”


    “複仇不是你們需要做的事情,做好我交代的事情就足夠了。”


    “出去。”


    聽見風正豪的語氣漸有不悅,兩姐弟識相沉默,迴複一聲‘知道了’就退出書房。


    “嘩!”


    待他們走後關上房門,佩戴在風正豪拇指的密戒微微亮起一抹湛藍的光芒,與遙遠某處的另一枚密戒搭建了聯絡的橋梁。


    須臾間,一道冷豔嫵媚的聲音自戒內響起。


    “風會長,別來無恙啊,難得您百忙抽空,找我聊聊,不知想問點什麽呢?”


    “.”


    “曲社長,關於民國時期的甲申之亂,你們曜星社有多少了解?”


    生性多疑的風正豪雖然相信兩個老鬼的話,但仍想通過自己的渠道佐證一下。


    “那要看風老板,您要問的是什麽了,天下集團這些年來給我們曜星社的讚助也不少,按理說您可是我們的股東啊,想問什麽就問吧,我知無不言,何須客氣。”


    女人的笑聲很是悅耳,似乎擁有一種俘獲人心的魅力。


    “上個世紀,三十六人結義被泄密的根源,是不是在天師府的門人張懷義?”


    作為親身的經曆者,曲彤自然清楚,她沒有任何的遲疑,給出風正豪追問的答案。


    “是。”


    “沒有他的算計,很多人都能幸免於難。”


    “謝謝.”


    風正豪最後一絲懷疑也隨之消散,他那雙眸子冷靜得可怕,宛若一頭伺機而動的毒蛇。


    “怎麽?”


    “風會長,需要我這邊給您提供海外的渠道麽?”


    “做得幹淨些。”


    風正豪自然理解對方的意思,他也默許這樁交易,以防張楚嵐躲過王呂兩家的獵殺,他必須留點後手。


    “好那您的資金可要盡早到賬。”


    “嗯。”


    風正豪簡單迴應一句,轉動拇指的密戒,就此斷開聯係。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想著怎麽除掉張楚嵐的時候,對麵也在想著怎麽除掉他。


    曲彤,端木瑛的諸多化身之一。


    作為當年的幸存者,她恨透的幾個對象,無非是呂家、張懷義、風天養。


    此刻,遠在某座城市郊區的倉庫內,曲彤嘴角緩緩浮現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靜謐的環境,不止她一人存在,還有一名蓄著短棕狼尾的青年,他體格修長而挺拔,麵容俊朗,肌肉的線形完美而又極具美感,正適應這副新生的軀體。


    同時,青年右側堆疊的木箱上,坐著一名身披灰色風衣,戴著眼鏡、麵罩,遮掩真容的怪人。


    他的炁息格外獨特,明明就坐在那裏打量青年,卻如海市蜃樓的幻象,仿佛不存在於這方天地。


    “仙洪,適應得怎麽樣了?”曲彤柔聲細問。


    “還好,姐姐,雖不如我的本體,但也接近了。”


    馬仙洪控製體內的炁,滋潤體內密密麻麻的經脈,加深對每一寸血肉的控製。


    如今他的狀態,比較特殊,本體仍在碧遊村看守修身爐,靈魂、記憶、意識、肉體通通被雙全手臨時拓印了一份,才臨時形成的這具分身。


    “通天籙的事情,就交給伱去辦了,有信心麽?”


    馬仙洪那雙眸子透露著唿之欲出的殺意,喃喃道:“那張楚嵐.?”


    “在天師府的道場,不適合直接下殺手,待羅天大醮結束,他自然逃不掉。”


    曲彤仔細地捏了捏馬仙洪的臉,嗅著那縷經過改造的炁,終於放下心來,再三囑咐:


    “此次行動,有一定的風險,你若見狀不對,有暴露的風險,舍棄這具肉身也無妨。”


    “會的。”


    馬仙洪頷首,又凝望身旁的灰衣男,道:


    “前輩,您去麽?”


    “去。”


    “避免你失手,我有必要跟隨。”


    灰衣男如此迴應,又看向曲彤,征求她的意見:“沒問題吧?二十。”


    “.”


    曲彤微微皺眉,出於理性思考:“你的身體,還能承受的住?”


    “三十四,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你前些年才從那個死人的氣局裏麵逃了出來,縱然貫穿了他的一生,踩踏在他的命運之上,但你比誰清楚,這種術是有代價的。”


    “無妨.以前的副作用,最近幾年都被我完善得差不多了。”


    灰色男聲音沙啞:“我隻是有強烈的預感,此次的大會,或許會有值得我出手的獵物。”


    “更何況,讓仙洪獨自過去,失敗概率可不小,江湖藏龍臥虎,很多事情說不準的。”


    “你可有把握全身而退?”曲彤有所顧慮。


    “隻要那個人不在,普天之下,沒誰可以限製我,他都消失很多年了,不會出現在這場鬧劇上。”


    灰衣男對大羅洞觀的能力,極度信任,人體是最為精妙之一的氣局,憑借融煉氣局共存的手段,他來去自如。


    遙想當年,他被術字門的人圍困,卻因對奇技的掌控過淺,不得不倉促施法,切進胡圖的命運線,自此如附骨之疽寄生在胡圖的過去、現在,以及在二者的事物總和慣性而衍生出來的無限未來。


    漫長的時間熬練中,哪怕他對大羅洞觀的能力愈發爐火純青,卻無法脫離。


    二人的氣局融得太深了,深得如先天共生一般,直到胡圖死亡,他才得以解脫,逃離那浩瀚又狹窄的命運牢獄。


    灰衣男的話語,打動曲彤的謀劃,她喃喃道:“那個人麽.?”


    哪怕過去七十年,她永遠無法忘記那個恐怖的存在,僅是一眼就洞穿她當年在呂家的布置,最後更是虐殺了她的原初本體。


    南疆怪物無法奈何他,集齊八奇技的四哥,也死在他的手上,麵對如此殘酷、冰冷的事實,曲彤的恨意始終被無盡的絕望覆壓著。


    在他們這些甲申餘孽變強的時候,那位陸地神仙,早就不知道強到了什麽程度,甚至她都清楚,隻要己方陣營的幾人一旦暴露蹤跡,就有可能引起對方的注意,碾死他們怕不是和碾死幾隻螞蟻差不多。


    “唔”


    “容我想想。”


    曲彤陷入沉思。


    良久,她覺得可行,馬仙洪與三十四齊出,搶奪通天籙、炁體源流的概率幾乎板上釘釘。


    “需要我給你造一具備用的身體麽?”


    “好。”


    灰衣男樂意答應,哪怕那個人出現的概率低得幾乎無限趨近於零,但並非絕無可能,他就有必要做好後手。


    轉眼過去數個時辰,一具克隆的軀體,就這麽被造了出來,灰衣男的靈魂、記憶、意識通通備份上傳,再進行激活複蘇。


    “仙洪,放鬆點,你我的氣局即將融匯,我蟄伏在你的身上,替你掃清障礙。”


    灰衣男的克隆體,從容說道。


    “前輩,姐姐,你們說的那個人是?”


    馬仙洪知曉二人的忌憚,不由困惑,到底是誰讓他們這樣避之如蛇蠍,甚至進一步推測,當年自己的先人馬本在也曾遭受對方的追殺。


    “機會合適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你的,仙洪,你成長得很快,但距離那個人太遙遠了,現在知道他,對你百害而無一利。”


    “慢慢來吧。”


    曲彤沒有揭開背後的答案,最後的那句話,她不僅是在對馬仙洪予以勉勵,也是給自己麻木的內心一點慰藉。


    “嗯”


    馬仙洪稍感意外,卻也沒說什麽,隨即看向灰衣男:“前輩,我可以了。”


    “那就一起出發。”


    灰衣男的克隆體,驟施大羅洞觀,他的氣息完美地從這方空間消失。


    同一時間,馬仙洪察覺身體發生微妙的變化,前輩貌似與他共生了,就蟄伏在體內。


    “姐姐,還有什麽需要交待的麽?”


    “一路平安,仙洪,三十四。”


    曲彤輕聲吩咐,冷淡的眸光有一抹難得的溫和。


    馬仙洪匆匆起身,就此踏上征程,劍指羅天大醮。


    寂靜的倉庫,就剩下灰衣男與曲彤,他詢問某件重要的事。


    “十七,有消息了麽?”


    “.有點眉目,一位外籍的雇傭兵巴倫,擁有與他類似的能力,我調查了巴倫的生平,他多年前消失在喜馬拉雅的某座冰川,再出現的時候,就掌握了這種手段,或許他見過十七。”


    “之後,我接著追查,十七前些年出現在沿海港口,消失得很快,沒有誰知道他去哪裏了,但應該去了海外。”


    曲彤揉著太陽穴,輕輕唿了一口氣,帶著幾分無奈道:


    “再耐心等會兒吧,我的人會想辦法找到他的。”


    “顛簸流離七十載,大家都過得不好啊.”


    灰衣男幽幽感慨,往事憶起心頭,隻剩滿目瘡痍和品不盡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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