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城,北門。


    因為處於內城,有著整個外城作為巨大的“屏障”,所以內城的城防守軍而言,極少會麵臨詭夜的妖邪。


    往日裏,是諸位副統領,輪流值守。


    就連北門城防大統領,都很少會親自鎮守。


    但今日,施副城守,居然親自到來,鎮守此門。


    “看什麽?”就在這時,一位副統領低聲喝道:“副城守今夜親自鎮守北門,定是前些時日,爾等值夜懈怠!如今副城守親至,便是監察我等是否恪盡職守……還不巡視城防?”


    “是。”那名校尉低聲應了一句。


    “……”


    施副城守神色平淡,靜靜看著前方。


    今日傍晚,他得知消息,無常來到了府城。


    也同樣得知消息,那小子此行不合規矩,沒有提前通報,沒有調任文書,更無公務在身,明日就要逐出城外。


    他有二子,尤其長子,極為出色,將來有望煉精化氣。


    可二子都死在了無常的手中。


    在高柳城,他動了不止一次的殺機。


    但無論是高柳城守府、柳尊神廟、監天司、還是陸老鬼等人,都要保住這個無常。


    哪怕他最後不惜與劫燼聯手,都沒有將對方徹底葬送。


    可是眼下,對方居然來到了府城,來到了他所管轄的地界。


    “義兄,他真的會來?”在他身側,便是內城北門大統領,神色肅然。


    “聽說陸老鬼早年有恩於李神宗,這一次李神宗送了份大禮。”施副城守緩緩說道:“他此來府城,是代陸老鬼,來領這份大禮!”


    “但有人不想讓他領走這份大禮!”內城北門大統領低聲道:“所以,今日在城門處,借機驅他離開?”


    “不錯。”施副城守點了點頭。


    “外北衙門施城尉,對無常的本領一無所知,故而拔刀相向,是你的手筆?”大統領沉吟道。


    “是我截斷了他的情報來源。”施副城守淡淡道:“隻要無常犯下當街斬殺城尉的罪,眾目睽睽之下,監天司都不能保他!”


    “可他還是沒有出刀,反而留在了城中。”大統領出聲道。


    “這些時日,大城守似乎對監天司,有很大的意見。”


    施副城守說道:“無常此來,不合規矩,所以監天司不能收他。”


    說到這裏,他冷笑了聲,道:“那位副指揮使,當初可是鐵麵無私,非要將我孩兒定罪,流放殘獄府。”


    “我還以為,他真是鐵麵無私,會將無常直接逐出城外。”


    “今夜,我本意是摧毀城外淨地,將他徹底葬送。”


    “沒想到他監天司,還頂著壓力,多留了一夜。”


    “但今夜留下,他明日就要離開,這份大禮,他拿不到了。”


    施副城守說道:“但此人性格,霸道張揚,狂妄自負,答應了陸老鬼的事,他一定要做!我料定他,今夜一定會來!”


    這位內城北門的大統領,低聲道:“三神穀的事情,此前被列為機密,但動靜太大,瞞不過去,我今日得知,無常也參與了那一戰!”


    在情報上,擊破三神穀,是陸公、無常、呂堂、還有一頭大妖,以及陸公新收的弟子,共同籌劃。


    具體內情,暫時未有公開。


    可是三大神尊,都擁有舊神法物,身具煉神之威!


    尤其是那大神尊,本身就是至兇至邪,堪比煉神境的存在,擁有一張神弓,加上雄厚的香火……強大到了極致,幾乎超出了至兇至邪的品階。


    放眼三府之地,能夠誅殺大神尊的人族強者,寥寥無幾。


    就算無常不是主力,但他有資格參與這一戰,足見本領之高,隻怕已超出了正常煉氣境應有的範疇!


    “我懷疑此子具備舊神法物,也擁有了煉神之威!”北門大統領這般說來,神色凝重:“他若來了,你有把握戰勝他麽?”


    “你莫非忘了,我施家的老祖,也是曾經在聖地擔任過要職的。”


    施副城守語氣平淡,緩緩說道:“我有煉氣境巔峰的修為,兼著副城守的令牌,加上你麾下這些士兵的軍陣……再有祖輩流傳的寶物!”


    這件寶物,雖非舊神法物,但也極為不俗,乃是六百年前聖地煉器一脈所出,時至今日,仍然被列為煉器堂十大法寶之一,無限逼近於“神兵”的品階!


    此寶供奉於施家祖屋,作為傳家之寶,乃是家族數百年來的底蘊,由曆代家主掌管。


    而他這位副城守,就是施家的當代家主。


    先前離開府城,前往高柳城,他並未攜帶此寶。


    因為祖訓有嚴令。


    避免家族掌權者,離城辦事,隕落於外,導致寶物丟失,所以隻能在府城之內,為家族而用。


    畢竟在這個詭夜時代,即便是真正的煉神境,都有隕落於外界的巨大風險。


    “在高柳城,本土勢力盡力保他,本座也不好出手。”


    施副城守語氣平淡,說道:“可既然來到本座的地盤,就算陸老鬼同行,今天……本座也要摘下他的首級,供在我施家曆代先祖的靈位前!”


    轟!!!


    聲音未落,便見黑夜之中,一道光芒,瞬息而至。


    那光芒兇威淩厲,劃破夜空,激蕩空氣,掀起狂風亂流!


    施副城守麵色大變,身前一揮,頓時有一物展開。


    那神箭落在此物之上,轟然炸碎!!!


    狂風四散,就連那位煉氣初境的北門大統領,都無法站穩,被掀翻開來!


    “敵襲!!!”


    城頭之上,兩位副統領大聲怒吼。


    城門兩側,連同城牆之上,所有城防守軍,盡都握緊兵器,露出震驚之色。


    這裏是棲鳳府的府城!


    若在外城,或有詭夜的妖邪及劫燼的人物攪弄風波!


    可是在內城當中,至少有數十年,沒有出現過城門遇襲的事件!


    今日,竟有敵襲,強攻北門?


    “來了。”


    施副城守眼睛微亮,露出了激動之色。


    想著大仇得報,心中不免情緒起伏。


    他伸出手來,將眼前的寶物握住,旋即重重拍在胸口之上。


    轟!


    這寶物化作一道流光,覆蓋全身。


    眨眼之間,便見這位施副城守,渾身上下,已被盔甲覆蓋!


    這就是聖地煉器堂十大法寶之一,近神明光甲!


    他左手握緊了副城守的令牌,右手緩緩拔出刀來,指向了前方。


    “大膽狂徒,膽敢襲擊城門!”


    “城防將士聽命!列陣!”


    施副城守喝道:“隨本座斬殺狂徒!”


    ——


    梧桐神廟。


    陸長生盤膝而坐,靜靜看著前方的鏡子。


    這才是真正的觀天神鏡,舊神法物!


    如今棲鳳府城的觀天樓,上麵的神鏡法陣,都是仿造這一麵古鏡煉造而成。


    至於高柳城的觀天神鏡,則是仿造棲鳳府城的神鏡法陣。


    “北門打起來啦……你真不出麵嗎?”


    在陸長生的身後,有匆忙的腳步聲傳來。


    但少女的聲音,才剛落下,就看見了陸長生麵前的觀天神鏡。


    “我就知道,你明知道今夜要出事,也不去觀天樓,查看今夜的動靜,原來是偷偷把這一麵真正的神鏡給請出來了!”


    “小聲點,都是聖女了,沒有半點風度。”


    “你有風度,在這裏偷摸著看?”


    “這叫什麽話?”陸長生無奈道:“這真正的觀天神鏡,我本來就有權調用,什麽叫偷摸著看?”


    “不跟你扯廢話,那邊打起來了,你怎麽看?”聖女當即上前,直接按著陸長生的肩膀,將他推到一邊,破口大罵道:“日他大娘的!以大欺小,以多欺少,還請他家老祖宗?真他娘的太欺負人了!”


    “聖女,你是聖女啊,注意風度……沒當聖女前,嘴也沒這麽髒,好歹還有點兒大家閨秀的樣子,怎麽現在還變本加厲了?”陸長生歎了聲。


    “風度你大爺!”


    聖女看著觀天神鏡,罵道:“施老鬼這次出手,堪比煉神之威,無常這次豈不是死定了?”


    她這樣說著,雙手直接捧起古鏡,看得咬牙切齒,說道:“你好歹是陸公的弟子,他也是陸公傾力栽培的人物,就看著人家去死?你是不是嫉妒他的天資,嫉妒他受盡陸公寵愛?”


    “施老鬼殺不死他。”


    陸長生揉了揉眉頭,說道:“他這次入城,事關重大,誰都沒法幫他!其實目前來說,不出手幹涉他,就是對他最好的幫助!”


    聖女怒道:“監天司裝死,神廟也裝死,你們究竟想幹什麽?”


    陸長生攤手道:“我們想幹什麽,已經不重要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他想要幹什麽……”


    聖女怔了下:“你們想讓他出手,沒有為他安排妥當?”


    陸長生搖頭道:“你看監天司的副指揮使,下午去解圍的時候,距離上千步,甚至都不敢靠近無常的身邊,就是避免有‘暗中傳音,進行安排’的嫌疑。”


    聖女皺眉道:“你們沒有提前跟他通過氣,他怎麽知道他應該做什麽?”


    “我名為陸長生,而恆遠武館有個叫顧長生的,今夜是第一個去求教的。”


    陸長生低聲說道:“算是通過氣了。”


    他歎了一聲,說道:“反正,該提前準備的,已經準備好了。”


    聖女怔了下,道:“提前準備?那麽善後的準備呢?你們打算任由無常大開殺戒,總該有善後的安排吧?”


    陸長生搖頭說道:“今夜之後,棲鳳府城的格局,將會迎來巨大的改變!但對於這場血洗過後的改變,監天司不能承擔責任,梧桐神廟更不能承擔責任!所以,沒有善後的準備!”


    停頓了下,陸長生說道:“至於他,已經不是棲鳳府監天司最高指揮使的人選,他是這裏的過客,不需要善後的安排。”


    ——


    與此同時,監天司總部,最高頂樓之上。


    三位副指揮使,並肩而立,神色複雜。


    無常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刀!


    當初高柳城的指揮使,想要讓他懸在高柳城之上!


    但這把刀,比想象之中更為鋒利,更具有威懾之力,隻用在高柳城,實在大材小用!


    所以,現在這把刀來到了棲鳳府城,若不見血,太可惜了。


    三人對視一眼,眼神當中,都極為凝重。


    “這把刀,足以懸在棲鳳府城的頭頂上!”


    “池小養不了蛟龍,這把刀比想象中更鋒銳,將來棲鳳府城也留不住他,就算讓他懸在這裏,也懸不了太久。”


    “所以上麵希望,直接用這把刀,刮去府城之內腐朽已久的爛肉嗎?”


    “不是‘用’這把刀,因為從頭到尾都沒有人執刀,也沒有人敢去執刀!”


    “是這把刀本身落下來,就決定了要砍死誰。”


    “可我怕他這把刀,要折斷在這裏。”


    “施老鬼全力以赴,又調用北門城防守軍,比起初成煉神境的人物,都更強三分!”


    “若是我來麵對此刻的施老鬼,多半不是對手!”


    “在情報上,無常不過二十來歲,太年輕了,怕是底蘊不足。”


    隨著三位副指揮使的交談,又聽得一個年輕的聲音傳來。


    “能勝!”


    這男子麵貌年輕,然而頭發全白,麵無血色,緩緩登上高樓,說道:“三神穀之戰,他才是主力!”


    他來到高樓之上,看向北門方向,說道:“隻是,此戰必須速勝!”


    “大城守已經被驚動了,除李神宗以外的其他暗各路城衛大將軍都已經開始調兵遣將。”


    “再耽擱下去,梧桐神廟就算有心避讓,神廟護軍也不能坐視!”


    “而咱們監天司,最後也不能視而不見。”


    “他不能速勝,就要止步於北門,然後麵對整個內城的兵力。”


    “可是施老鬼已經具備煉神境的戰力,就算指揮使大人歸來,要拿下他都得費一番手腳,難以速勝!”


    這白發青年歎息道:“我想不通,他憑什麽取勝?”


    聲音落下,就聽見三位副指揮使都在同一刻,露出驚駭之色,失聲道:“他勝了!”


    ——


    嘭!


    六丈金身!


    五嶽擒龍!


    隻見林焰抓著施副城守的身子,狠狠扔了出去,宛如離弦之箭,兇威浩蕩,勢頭兇猛,直接砸開了內城的北門!


    “砍不穿你這身盔甲,老子砸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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