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之人,聲音顯得頗為年輕。


    其修為約莫在煉精境。


    沒等林焰迴應,便聽得那人高聲大喝。


    “恆遠武館大弟子顧長生,請五爺賜教!”


    ——


    無常之名,自擊敗小神宗徐鼎業之後,被譽為棲鳳府年輕一代,第一天驕!


    其名聲傳遍棲鳳府,乃至於三府之地!


    同代之下,能修成煉精境的,無一不是天縱奇才。


    他們或許沒有把握擊敗無常。


    但是他們想要知曉,比徐鼎業還更為出色的無常,會比自己,強得多少!


    此刻,這座院落當中,已有了來自於府城各方勢力的眼線。


    許多的目光,落在那院落周圍。


    “顧長生,此人在兩年前,跟徐鼎業較量,力竭而敗。”


    “徐鼎業贏得不輕鬆,事後近乎力竭。”


    “這個顧長生,在府城年輕一代當中,足以名列前五。”


    “恆遠武館,後繼有人。”


    “顧長生的劍,好強的氣勢,想必又是一場龍爭虎鬥!”


    “他闖進去了,這一劍……好生淩厲!”


    “咦?顧長生敗了?”


    ——


    院外。


    顧長生看著手中的斷劍,沉默了下來。


    一個照麵就敗了!


    不對,連照麵都沒有!


    他闖入了院中,還沒看清無常的臉。


    人就跌出來了。


    佩劍也斷了。


    “你的本事,在煉氣境當中,也應該是絕頂的一列。”


    他自嘲了一聲:“都說你是年輕一代的天驕,老輩人物當中,也沒有幾人,能夠與你相提並論了。”


    他歎了一聲,施了一禮,往後退去。


    身影有些蕭索,顯得有些頹喪。


    徐鼎業比他強了一籌。


    所以他近來兩年,刻苦修行,隻想超過徐鼎業。


    但無常的強大,已讓他難以望其項背。


    他已經沒有了任何爭鋒的念頭。


    而在另一邊,又有人臨至。


    “卓家,卓元鋼,請五爺賜教!”


    ——


    各方氣氛有些沉寂。


    “卓元鋼也才進門,就被轟出來了?”


    “那是神廟護軍統領李鶴,他的刀斷了!”


    “這位是古家的長老?此人年近五十,麵臨氣血衰敗的窘境,他是想頂著強大的壓力,打出一條前路,求取煉精化氣的希望?哦,他敗了。”


    “那位是內城高家的少族長,他闖入院裏了!”


    “他居然支撐了五息?”


    “高家少族長,竟能撐過五息,此人過往低調,看來是深藏不漏!”


    “等等……不對啊,那無常不也是年輕一代?”


    各方眾人,都忽然沉默了下來。


    眼看無常連敗棲鳳府城各方年輕奇才,直到擊敗了一些修行多年的老輩武夫。


    不知不覺間,他們似乎都默認了,那個無常,是無法逾越的大山?


    能夠闖入院中,就算是較為出色。


    能夠支撐三五息,就給了他們一種好生厲害的感覺。


    可是這個無常呢?


    他被譽為第一天驕,外界都傳,此人堪比當年的李神宗!


    怎麽恍惚之間,他們似乎覺得,院中坐著的,是當今的李神宗?


    能夠在李神宗麵前支撐五息,不就是好生厲害的後輩?


    “等等,那位是……恆源武館的老館主?”


    ——


    院外走來一個老者。


    他提著一根鐵棍。


    看著地上的斷刀以及斷劍,神色凝重。


    隨後,便聽得他朝著院中,高聲說道:“學無先後,達者為先,五爺修為已在我之上。”


    “老夫修行至今,真氣兩千餘道,功法所限,覆蓋周身竅穴,不到三百。”


    “老夫今年六十九歲,早年也是內城護軍統領,奉命走南闖北,誅滅妖邪,護持各方,時至今日,開館收徒,也談得上見多識廣,心誌堅毅。”


    “然而如今年邁,深受異種真氣折磨,日夜難眠,心緒起伏,惡念叢生。”


    “敢問五爺,年紀輕輕,閱曆難言深厚,修為到了此等境地,何以不受異種真氣之影響?”


    他往前而來,沉聲道:“請五爺賜教!”


    周身真氣爆發,朝著前方,大步而去。


    緊接著,他撲通一聲,便雙膝跪地。


    隻覺一座大山,壓了下來,無法再掙紮起身。


    本該沿著周身竅穴爆發出來的真氣,也在這一刻,被壓製了迴去。


    隨後,便聽得院內,傳來一個冷淡的聲音。


    “異種真氣,消耗一縷,便要以功法修持,或者汲取外界之力,進行恢複。”


    “世間之氣,無不詭異,汲取外界氣機過多,難免深受影響。”


    “體內的異種真氣,都源自於外界之氣,當你修成之時,就已經帶來了一次‘詭異’的影響。”


    “消耗掉這一縷原有的真氣,再繼續汲取外界之氣,便會經受第二次‘詭異’的影響。”


    “每一縷真氣的消耗,每一次的恢複,都在加重詭異的影響。”


    無常緩緩說道:“修行到了這個地步,該修身養性,不要爭強好勝!每一縷真氣,都應該是為了守衛人族,斬殺大敵……而不是為了切磋較量,肆意揮霍!”


    “……”


    恆遠館主沉默了下,終於放下了鐵棍。


    身上的壓力,隨之而散。


    他起身來,躬身道:“受教了!”


    ——


    誰也沒有料到,恆源武館的老館主,老輩煉氣境的人物,竟然連門也進不去,就跪倒在了那裏。


    “無常……如今究竟是什麽樣的修為?”


    “高柳城那邊,五天前傳達的情報,是他協助陸公修成煉神境,期間……斬殺了不少高柳城的頂尖強者。”


    “以他的年歲,比當年的李神宗,還要更勝一籌!”


    “李神宗被譽為三百年一出的奇才,如今卻又出現了這麽個人物,與他同在一個時代。”


    “今夜,很熱鬧啊。”


    ——


    不遠處的,另一座院落當中。


    韓家雖非內城大族,但在外城當中,也是勢力雄厚。


    在這外城之中,韓家是有不少產業宅邸的。


    可是今日,韓家老太爺,卻親自租借了一座院子。


    “老祖後悔了?”身邊的少女,低聲問道。


    “你為何覺得老夫是後悔了?”韓老太爺微微撫須,淡淡說道。


    “先前施城尉等人,在城門口對他設伏,若是及時出麵解圍,或許可以掙得一些情分迴來。”少女低聲道:“但如今,他展露了更出色的本領,再去結交……錦上添花,終究不如雪中送炭,咱們錯失良機了。”


    “雪中送炭?在城門口的那場鬧劇,你真以為沒有監天司出麵,就解決不了?你真以為對他來說,就會是絕境?”


    韓老太爺搖了搖頭,說道:“對他來說,談不上是霜雪,咱們韓家出麵,也不是能取暖的炭火!其實他剛入城,跟此時此刻,都一樣的,韓家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既然如此,那麽老太爺來這裏,是想幫他麽?”少女問道。


    “幫不了,隻是看一看,這個棲鳳府第一天驕,究竟是什麽樣的風采!”


    這樣說來,韓老太爺歎息道:“沒想到韓征被貶高柳城,眼看潛力已盡,卻峰迴路轉,修成煉氣境!如今他的門下,走出了這樣的奇才……”


    老人家眼神有些黯淡。


    無常雖非韓家族人。


    卻拜師於韓家的族人門下。


    本該是與韓氏一族息息相關的。


    鬧到如今,卻沒有半點交情。


    從延壽淨地一事來看,此人對韓家,雖說沒有敵意,但也沒有善意,還有些許抵觸。


    “走罷,過些天,老夫親自往高柳城走一趟。”


    “老太爺分明是要結交無常,怎麽無常來了府城,老太爺不去見他,反而去高柳城?”


    “從延壽淨地一事,老夫便知曉,韓家完全沒有跟無常攀交情的機會。”


    老太爺出聲說道:“解鈴還須係鈴人……老夫與韓征之間的嫌隙,才是症結所在!”


    停頓了下,又聽老太爺低聲說道:“他明日就要出城,今夜有人要借著‘求教’之名,把他困在這裏!咱們把水攪渾了……”


    “什麽意思?”


    “攪渾了水,他才容易做事。”


    “老太爺想幫他?”


    “無常雖對我韓家,沒有什麽好感,但他不會是韓家的大敵,這就夠了。”


    老太爺緩緩道:“將來的無常,定然要勝過如今的李神宗!對於外界而言,將來要對付韓家,就要考慮韓征的存在,也就要考慮到無常的存在!”


    歎了一聲,老太爺說道:“他對我們再冷漠,我們也要保著他……等著他青雲直上的那一日,哪怕他將來不會選擇庇護,但隻要他活著,足夠了!”


    “隻要他不死,就足夠了?”


    少女陷入了沉默當中。


    她是韓家嫡係,明白族中的強者,為了守護家族,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


    為了爭取家族利益,為了守護家族不滅,他們可以拚盡性命,去作為家族的支柱。


    如今老太爺卻告訴她。


    有個不姓“韓”的外人,對韓家沒有任何好感,也不會提供任何庇護。


    可隻要這個人活著。


    韓家就不會倒!


    這是什麽樣的分量?


    她無法想象。


    “可是這樣的人物,為什麽監天司,對他如此冷淡?”


    “連你都能有這樣的疑問,顯然此事極為反常。”


    韓家老太爺說道:“所以老夫猜測,今夜他還有大事,當然,老夫猜得到,別人也猜得到。”


    他微微撫須,道:“所以,韓家要攪亂今夜的水,布一層迷霧,讓別人猜不準,幫他一把。”


    轟地一聲!


    就在此刻!


    院內忽然迸發一記刀光!


    光芒斬在院門之外的空地上!


    土地沒有塌陷,也沒有被砍穿,隻是留下了一道寬約三尺,深達一尺的刀痕。


    而無常的聲音,從內中傳來。


    “本座明日出城,今夜要好生歇息。”


    “棲鳳府城,高手眾多,人人皆來求教,無暇一一指點。”


    “越此線者,可來見我!”


    ——


    “狂妄!”


    就在此刻,一個壯漢,冷笑了聲,從黑暗中走出來,道:“憑一記刀痕,便要擋下眾人,當他是煉神境的人物不成?”


    他大步往前走去。


    隻見刀痕之上,氣機升騰,宛如旭日初升,恍惚間升至當空,仿佛烈日。


    刹那之間,這壯漢定在了那裏,心中升起了恐懼。


    他隱約覺得,這一步邁出,會被烈日焚燒,直至化成灰燼。


    下一刻,他看著那刀痕,恍惚間,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他握著手中的刀,閉著雙目,似有感悟。


    而不遠處,陸陸續續,有人到來。


    卻在那刀痕之前,盡都停步下來。


    刀勢之強烈,令人心驚膽戰。


    而刀勢外溢,不由得讓人心神搖曳,駐足觀看,試圖感悟其中的刀法造詣。


    ——


    院內。


    林焰換了一身衣裳。


    他將小白猿收在掌中。


    院外留下的這一記刀痕,煉氣境以下,都無法逾越。


    有著濁靈公的幻景蘊藏其中,即便煉氣境巔峰,都不敢輕易越過。


    “借著老夫的幻景,留下刀法感悟,賜他們一場機緣,你也算是有心了。”濁靈公的聲音傳來。


    “同為人族武夫,隻要不是劫燼之人,我都可以授法。”林焰緩緩說道:“一人之力,再是強大,也是獨力難支,你曾經是人族最強大的存在之一,理應明白。”


    “當然,清靈公當年,也是親自教導,有了一大批武夫,守衛福地的。”濁靈公這樣說來。


    “二哥,我先去內城,你與濁靈公,在這裏等我。”


    林焰這樣說來,緩緩道:“我在天亮之前歸來。”


    林磊神色肅然,低聲道:“府城畢竟是府城,比起高柳城,勢力更多,強者更多,盤根錯節,暗流洶湧,你還是要小心謹慎,要不然讓濁靈公跟著你……”


    “不用,你護著自己。”


    林焰這樣說來,運使金剛壯魄神功,化作丈許來高。


    照夜寶刀之上,血光展開,化作了一柄血色大刀。


    他收斂了氣機,借著夜色的遮掩,消失在了黑暗當中。


    “老爺,咱們去哪兒?”


    “李神宗的大將軍府。”


    “雖然比起高柳城,府城有著夜市……但內城的城門,此刻已經關閉了吧?”


    “所以,得要強闖!”


    林焰沉聲說道:“今日入城,種種跡象,都在告訴我,整座棲鳳府城,都在抵觸我的到來!”


    “無論是監天司還是梧桐神廟,能給予我最大的幫助,就是不予幹涉!”


    “不用特殊的手段,憑著正常的辦事流程,我想要的東西,必然是拿不到了。”


    “今夜得要放開手腳,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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