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瞬間,武判官心中充滿了驚駭。


    祂先前是領教過這無常的本事。


    未曾煉神,此等戰力,前所未見。


    況且,如此年紀,這般本領,乃是三府之地,有史以來,千年不曾有過的人傑……就連那位李神宗,都比不得!


    可再是出色的人傑,終究是人,而非是神!


    武判官自問,已是摸清了對方的極限。


    太歲血肉之前,二者都已傾盡全力,對方稍勝一線,但也隻是一線。


    根本不足以在照麵之間,分出勝負,定下生死。


    因此,武判官自知會略輸一籌,但也自知這一次交鋒頂多落於下風,而不會直接分出勝負!


    所以祂這一刀,其實不求取勝。


    隻要擋下無常的刀。


    就足夠了!


    可誰能想到,片刻不見,這無常的刀鋒之勢,竟然憑空拔升一大截!


    “你擋不住了!”


    林焰的刀,威勢大盛,悍然斬落。


    禁地之內,仿佛虛空動蕩。


    頃刻間,所有的一切,仿佛陷入寂靜。


    而武判官的耳邊,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林焰之勢,強盛無匹,可斬妖除魔,能弑仙屠神!”


    “……”


    武判官一時間有些茫然。


    便見眼前的六丈金身,忽然越過了自己的身側。


    轟!!!


    林焰伸手抓住了武判官的肉身。


    五嶽擒龍!


    他將武判官的肉身,朝著前方砸了過去。


    在黑暗之中,浮現出一道灰暗的光芒,直撲林焰而來。


    卻正好被武判官的肉身擋下!


    那灰暗的光芒,在刹那之間,席卷了武判官的肉身,化作一條鎖鏈,捆得嚴嚴實實。


    而脖頸之上,也出現了木枷,將其頭顱及雙手,囚縛了起來。


    可是在這一刻,武判官的頭顱,卻在這時候,忽然跌落了下來。


    “……”


    不遠處,一道光芒,瞬息遠去。


    林焰毫不猶豫,摘下神弓。


    張弓搭箭,傾力而為。


    轟然射去!


    箭矢洪流,掀起狂濤!


    蘊藏著巨大的神威!


    伴隨著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


    “林焰之勢,強盛無匹,可斬妖除魔,能弑仙屠神!”


    ——


    陰陽司大殿之前。


    “一個照麵,用了兩道法力。”


    陸公微微閉目,暗道:“隻剩下最後一道了。”


    他以廟祝煉神,其實走了捷徑,戰力弱於正常以武入道的煉神境。


    論及戰力雖然稍弱,但法力作用更廣,比正常煉神境的法力,更具玄妙。


    當初他修成元神後,曾以一道法力,增添林焰的本領,從而斬落柳尊的根須。


    舊神的肉身,都能斬落下來。


    按道理說,斬滅武判官的鬼神之身,應該不算難事。


    但此刻,林焰隻剩下了一道法力。


    禁地深處,兇險莫測。


    恐是不夠!


    “最多半個時辰,他若不能歸來,本座就要封死這裏了。”


    東山府主的聲音傳來。


    此刻,他一身神骨,宛如白玉,光芒流轉。


    唯獨頭顱,仍然如舊,隻是臉上的觸須,卻已經密密麻麻。


    “不行!”


    剛被傅仲送到這裏,才剛蘇醒過來的林磊,聽得這話,忙是說道:“人還在裏邊!”


    “這一路行來,死掉的人還少嗎?”


    東山府主偏過頭,看向林磊,忽然開口。


    林磊聽得這話,臉色霎時蒼白,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迴話。


    他知道阿焰選擇進入禁地深處時,其實便已經想到了此刻的結果。


    傅仲公子微微閉目,歎了口氣。


    呂堂握著長戟,低沉著道:“東山府的人,本就是來封堵禁地的,抱有必死之心,更是職責所在!但是我們,是來相助的,他還沒死,你提早封堵大陣,過分了……”


    “呂兄,這座禁地,若不封住,必會禍及整個東山府,甚至會影響棲鳳府……各大城池、各大淨地、甚至就連福地,都會深受影響!”


    東山府主搖頭說道:“世間數以千萬計的人命,豈能為他一人而拖延?”


    他這樣說來,看向林磊和傅仲,出聲道:“本座知道你們中了生死簿的咒殺之術,不入其中,去博上一場,基本必死。”


    “所以,本座已經給了你們去拚搏的機會,但你們心中明白,這機會……從來就希望渺茫。”


    “現在,幸得先輩遺留,寶珠就在這裏,省去了在殿中搜尋的工夫!”


    “是蒼天助我,得以提早掌握陣法……遲恐生變,不能等了!”


    東山府主看著手中的陣法寶珠,神色凝重到了極點。


    “再等等!”


    就在此刻,便聽陸公緩緩開口,道:“按照咱們本來的計劃,至少需要耗費半個時辰,在陰陽司大殿之內,搜尋這陣法的根基。”


    “你要完成對於陣法的逆轉,也需要半個時辰的光景。”


    “現在靠著這位先輩,陣法根基已經在手,省去了半個時辰。”


    “可是咱們給無常留下的時限,就是一個時辰!”


    “提早封堵,是背棄於他!”


    陸公這樣說來,看著東山府主。


    而東山府主停頓了下,說道:“六十年來,東山府上下,連同本座在內,為探索禁地而死的,有千人之眾!此刻大功垂成,本座不可能為他一人,繼續耽擱……”


    “他不是一個人。”


    陸公上前來,正色道:“他是清靈公福地的正主!”


    “隻要他願意,未來便是一尊新神!”


    “況且,這座福地,規模不小,可容納數十萬之眾,將來大有可為。”


    “此刻在禁地之中,要被你封死於內裏的,不是一人,是未來的數十上百萬人。”


    “解決聖主隱患的枷鎖和鑰匙,應該也在裏邊,他此去不單是要生死簿的!”


    說到這裏,陸公湊近前去,在他耳邊,低聲道:“還有一點,他在探索通往煉神之境的新法,也許不會有隱患,已有眉目!”


    “全無隱患的新法?希望在他身上?”


    刹那之間,東山府主的雙眸,充滿了震驚之色。


    他緩緩轉頭過來,低沉著道:“陸先生,你早該告訴本座,若早知他身負這等涉及人族萬世的未來希望,本座絕不會準許他進入禁地!”


    “他一人之力,擋下了武判官,封住了缺口的位置。”


    陸公平靜說道:“他若不來,這禁地是封不住的,聖主需要的枷鎖也是拿不到的!”


    “……”


    東山府主沉默了下來,說道:“我怕是撐不住太久。”


    停頓了下,東山府主看向大門之後的禁地深處,說道:“況且,冥府深處,已有鬼神,前來阻攔了。”


    陸公神色肅然,偏頭看了一眼。


    呂堂持長戟迎上,沉聲說道:“我去擋下來!若我死了,你再封禁地!”


    林磊一手握著玉簡法令,一手握著冥府獄鞭,盡管是未曾習武的文弱之人,但他依然毫無懼色。


    傅仲公子拔劍出鞘,笑了聲,道:“他在禁地當中,為我拚命!可我好歹也是聖地高徒,在這裏替他拚一把,也算不顯得太過於廢物!”


    陸公沉默了下,繼續說道:“既然給了他一個時辰,那就等足一個時辰!時候到了,他若不歸,你可以封住禁地!”


    東山府主再也沒有多言,隻是看向身側的煉精境老者,低沉著說道:“煉精境的武夫,氣血陽剛,本座要用你的血,借陸公的手,繪一道符,來助他們應付鬼神!”


    這煉精境的老者,神色如常,施禮道:“當前局麵,我已弱如螻蟻,能盡一分力,榮幸至極!”


    ——


    禁地深處。


    洗魂池當中。


    濁靈公的殘魂洗煉,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


    祂本就是清靈公的殘缺神魂,經過這番洗煉,神魂將會補足,得以完整。


    雖然新生的元神,將是較為弱小,但畢竟承載了顯佑伯之位,同樣也是鬼神之尊。


    “新生的是濁靈公,過往的是清靈公。”


    “斬斷過往,重獲新生,老夫重開一世,再不當那福地的囚徒了!”


    “還有一刻鍾便成了!”


    濁靈公睜開眼睛,滿是喜色。


    但卻聽得前方的文判官,聲音冷淡,說道:“另外一批人族,闖入了陰陽司大殿,等你洗煉完成,就要被鎮封在這裏了。”


    濁靈公微微搖頭:“他們不會封得太快。”


    文判官沉聲說道:“他們已經繼承了當年那一位人間武聖的骸骨,會比你預料之中,更快掌握陣法。”


    濁靈公說道:“隻要武判官和左將軍,拘來了這個林焰,他們就會舉棋不定,不敢輕易鎮封。”


    文判官蒼白的麵容上,不由得露出驚異之色:“這個後輩,分量這樣重?”


    濁靈公笑道:“你也是人族出身,看不出來這年輕人的分量嗎?”


    文判官思索了片刻,又道:“年紀輕輕,力壓鬼神,確實驚世駭俗!但為了封禁這裏,外邊的人族首領已經能夠用大量性命來探路,足見其心性堅毅,狠辣果決,怕是不差這一個人族的奇才!”


    濁靈公神色依然如舊,淡然平靜,隻笑了一聲,再度開口。


    “如果這年輕人,還有一個福地新主的身份呢?”


    “……”文判官忽然沉默了下來:“這年輕人,莫非是你的繼承者?”


    “他是清靈公的繼承者,不是老夫的繼承者。”


    濁靈公緩緩說道:“此前,老夫讓你蘇醒過來,用生死簿拘他名字,迫使他進入這裏……就是因為此子分量極重,陰陽司大殿那邊的人,會更加謹慎!”


    “就算不會為了他,放棄封堵這裏的計劃,但至少不會提早封堵陣法!”


    “待會兒,老夫親自出去,足可掃平一切!”


    聲音落下,另外一座洗魂池當中,陸陸續續,有人影浮現。


    赫然便是那三十名陰差。


    其中多數是劫燼的成員。


    有一部分是東山府的武夫。


    那位早已失控的羅老,竟然也在其中之列。


    這就是濁靈公,將來成為顯佑伯,要自立一方的班底。


    “迴來了。”


    文判官目光幽深,看向了外邊,說道:“按道理說,福地新主,宛如囚徒,難以走出福地之外。”


    “除非是成就了新神,徹底掌控福地,才能不受桎梏。”


    “但本座的生死簿,拘不得新神之名。”


    “他應該不是新神,但又可以走出福地,還能夠抵抗本座的生死簿,無法一筆勾銷。”


    “確實古怪得很。”


    文判官說到這裏,看向那三十名陰差,說道:“去迎武判官與左將軍,將犯我陰陽司的兇犯押迴來。”


    “是!”


    以羅老為首的眾多陰差,齊聲應是,朝著外邊行去。


    文判官看著祂們離去的背影,收迴了目光,說道:“比預料之中,要順利得多,本以為這位繼任的武判官本事不濟,要惡戰一場的。”


    “先前那一戰,那小子本領盡出,稍微壓過武判官,但不足以取勝。”


    濁靈公緩緩說道:“眼下有左將軍的手段,隻要武判官拖住他,那就能夠以枷鎖擒拿!”


    祂微微撫須,笑著說道:“隻要武判官和左將軍配合得當,也就是幾個唿吸之間,就能拿下了!”


    過不多時,便見前方人影綽綽,緩緩而來。


    三十名陰差,排列齊整,跟隨在後。


    而為首的,便是繳獲了一張神弓的武判官,正與左將軍,押送著一個犯人。


    那看著是個年輕人,渾身被鎖鏈綁縛。


    脖頸處戴著枷,雙手也被合在當中,掙脫不得。


    就連嘴巴,都被一條鎖鏈給綁住。


    此人眼神激動,看著文判官和濁靈公,不斷掙紮。


    卻見旁邊的武判官,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沉聲道:“混賬!凡夫俗子,在我等麵前,也敢放肆?”


    隨後就見左將軍和武判官,將這個林焰,押送上前,直接按下,跪倒在地。


    “你就是林焰?”


    文判官身影虛幻,飄然上前,俯視著他,緩緩說道:“無常是你的化名?”


    祂左手托著生死簿,右手持著判官筆,淡淡道:“你身上藏有大秘,本座居然無法將你一筆勾銷,不過,今日以你的血,來作為墨水,書寫上去……從此,你的命數,便由本座掌控!”


    聲音落下,判官筆宛如利刃,刺在了林焰的胸膛。


    隻見林焰不斷掙紮,卻發不出半點聲音,眼眸閃爍,驚怒交加。


    文判官眉宇微蹙,隻覺這年輕人,眼神極為古怪。


    不像是階下之囚,更像是蒙受冤屈,激動到了極點。


    下一刻,便見文判官抽出筆來。


    判官筆的末梢,沒有鮮紅的血跡,隻有烏黑的淤血。


    “嗯?”


    文判官露出異色,瞬間升起不安之感。


    便聽得洗魂池中,傳來濁靈公的驚唿聲。


    未等文判官反應過來,便見身旁的武判官,身上已是金光綻放,悍然拔刀。


    瞬息間,宛如驚雷乍起!


    刀光閃過,如朝陽升起!


    “林焰在此,特來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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