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小白猿當了一迴無常,前往臨江司,主持大局。


    這小家夥,得了林焰的點蒼附靈。


    它幾乎可以算是另一個林焰,隻是也保留了本身的血脈以及它原有的性情,所以才顯得有些不同。


    單是一個臨江司,它以無常的身份做事,倒也周全。


    “老爺,如今內城各大家族,以及各方勢力,基本都壓住了。”


    小白猿低聲說道:“但是這一次,是監天司以及城守府,共同做事,壓下了他們!所以,無論是監天司內部,還是城守府內部,以權謀私,反而不少……”


    “監天司內部,已有指揮使親自負責。”


    “倒是城守府那邊,大城守再一次閉關,似乎不想過問。”


    “咱們得想辦法,敲打一番!”


    聽著小白猿的匯報,林焰微微點頭:“知道了。”


    隨後,他以本身的麵貌,迴到了家中。


    才推開院門,就發現院裏多了一口水井。


    井口是封了的,但有一個竹筒,則延伸出來,伸到了水缸邊緣。


    在井邊四周,又支起一個足有兩人高的木架。


    木架上,綁著一根粗壯的木棍,延伸下來。


    小女娃兒,正拿著那木棍,口中哼哼哈嘿,一會兒往上抬,一會兒往下壓,顯得頗有節奏感。


    每次一抬一壓,借著木架,那下方的繩索,便卷動起來。


    井下似乎有木桶,被她這麽一壓,撞到井蓋處,頓時翻轉。


    而桶中的水,傾倒出來,沿著井邊的竹筒,嘩啦啦倒出來,沿著竹筒,落入水缸。


    隨著小女娃兒舉起木棍,又往下壓,來迴不過三五次,水缸裏就滿了。


    “小弟,你瞧我厲害不厲害?”


    林小月放開木棍,紮了個馬步,有模有樣,咬牙切齒,說道:“我可是武學奇才,像你這樣的,我能打三個!”


    坐在地上玩泥巴的林小年,頭也不抬,話也不迴,頓時鼓起了掌。


    滿是泥漿的手掌,拍得啪啪響,濺了滿頭滿臉,一身的泥點子。


    “像你這樣的母學奇才,伱娘可以打十個!”


    林焰見狀,出聲道:“你倒是接著玩,看看小年這一身,等會兒你娘迴來,不得瘋了?”


    “啊呀,小豬迴來啦!”


    小女娃兒歡唿雀躍,小跑了過來,一個蹦起。


    林焰伸手將她抱住,就見滿身泥漿的林小年,步履蹣跚地撲過來。


    隨後就被林焰一隻手掌,按在毛發稀疏的小腦袋上,推到三尺開外。


    “瞧你這一身泥,先來洗洗。”


    不久之後,林家響起了殺豬的叫聲。


    林焰將小娃兒衝洗個幹淨,手法相對粗魯了一些。


    隨後又將滿是泥漿的衣服也搓洗了一遍,讓小女娃兒接過,掛在晾衣杆上。


    “不晾衣服,我要練武。”林小月哼哼哈嘿,握了握拳。


    “你想好了哦,小叔這裏,有一袋子的小增元丹,是了好些銀兩,從陸爺爺那裏買來的。”林焰淡淡說道:“這是他老人家研製出來,專門給孩子吃的,能增益氣血,加快練武的進度,又不會影響你長身體。”


    “甜嗎?”林小月眼前一亮。


    “你不是一心練武嘛,這東西吃了,對你練武有用,關心甜不甜幹什麽?”林焰怔了下。


    “不甜?”林小月頓時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是堅定的武學奇才,不用吃藥,就能成為高手。


    “甜的。”林焰說道。


    “阿娘說了,甜了蛀牙,影響我練武的前程。”


    林小月想了想,覺得自己終究是堅定的武學奇才,於是咽了咽口水,還是選擇堅定拒絕。


    區區一袋子的丸,怎麽能使喚武學奇才,去晾衣服呢?


    “陸爺爺給了三袋子。”


    “小叔,我來幫你洗衣服呀。”小女娃兒屁顛屁顛跑了過來。


    “都洗完了。”


    林焰敲了敲她的額頭,說道:“你個貪心鬼,把衣服晾上去,待會兒就把小增元丹給你。”


    過不多時,就見二哥推開院門,走了進來。


    “阿焰,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林磊手中提著兩個油紙包,還有一壺酒,見著林焰,有些意外,笑著道:“多半是聞著味道迴來的。”


    “看來二哥這是早知道我迴來了,才備好酒菜的。”林焰偏頭過去,笑嗬嗬道。


    “你想得挺美,換你迴家可沒有這個待遇,這可是托人在青山坊那邊買迴來的燒雞,還有大肘子。”


    林磊嘿然說道:“入冬了,每年這個節日,阿姐都會來做客,給咱們送些被服,我料著應該就今日到了。”


    林焰聞言,笑著點頭道:“原來如此,那我迴來得巧,好些時日沒有見過阿姐了。”


    他覺醒宿慧之前,家中雖然貧苦,但父母慈愛,兄弟姐妹皆能和睦,也是極為難得。


    當年阿姐嫁入的餘家,也是個小門小戶,但畢竟是內城的人家,也算高嫁。


    兩家來往雖少,但也情分依然是在的,單說如今這座房子,建造之時,也得了餘家的銀錢資助。


    雖說餘家頗有些內城家族的傲氣,心底不是很看得起林家的窮苦親戚,但總歸是對林家兄弟,頗有幫助。


    “對了,這院中的井,何時開的?”林焰指向那水井,出聲問道。


    “你離家有些時日了,倒是忘了跟你說。”


    林磊說道:“坊間挑水,總是要到牛角山下,一來一迴,又遠又重,臨江坊內也隻有少數人家,恰好有了水源,可以開井。”


    “在前些時日,我在陸公那兒,學了些上觀星象,下測地勢的知識。”


    “陸公說,臨江坊這邊,屠宰場那裏的地下塌陷嚴重,後來大印江那邊生變,同樣影響巨大。”


    “他老人家,讓我拿這點兒粗淺的知識,來觀測臨江坊的各方建築,再告訴他,經過兩次災變,地勢有什麽長久的變化。”


    “我卻在途中意外發現咱家院裏,底下似乎有泉水,於是就了錢,請你二嫂的兄長,帶人來開井。”


    “但你嫂子總是擔心,覺得孩子還小,容易玩水,落到井裏,過於危險,所以才將井口封了。”


    隨著林磊的話,林焰微微點頭,卻看著那木架。


    “二哥在井上,搭了這麽個木架,倒也真是省力,就連小月兒,都能輕易打水了,省了許多挑水的氣力。”


    “你知道二哥也沒什麽本事,就喜歡鑽研這些東西。”


    林磊走過去,笑嗬嗬道:“之前我給陸公,送了兩套東西,一套是借著水流,可以扇風,一套是可以幫他往藥鍋裏,添上藥材……”


    “陸公見我對這方麵有些興趣,又送了幾本書,其中還有一本叫做機關傀儡術。”


    “我覺得挺有趣的,就費些心思,學了一些。”


    “在前兩日,又聽說內城那邊,不知從哪些地方,得到了失傳的一些古老技藝。”


    “得陸公舉薦,我跟著那些能工巧匠,去學古法技藝,跟他們交流心得,獲益不少。”


    “迴來之後,就了點心思,搭建了這木架,小孩子能玩耍,又沒多少危險,隨便擺弄幾下,就滿了一缸水。”


    林磊笑著說道:“我覺得這路子其實不錯,還在跟陸公閑聊時提過……咱們高柳城,要擴建新城,如果能從這方麵,去多準備些工具,想必搬運擴城材料的途中,就會省力許多。”


    林焰陷入了沉默當中。


    他看著二哥,緩緩說道:“二哥覺得,有這些工具,建城會省力一些?”


    “當然,雖然說我不懂得建城,很多工具該有什麽作用,又該怎麽造,都沒有頭緒,但我仍然認為,如果可以造工具,應該是能省力的。”林磊這般說來。


    “二哥覺得,我如果打算,一人之力,建個宅子,可行麽?”林焰忽然問道。


    “怎麽了?你不是攢了筆錢,咱家也有錢請工匠啊……”林磊怔了下。


    “隻是打個比方,一人之力,建一座宅子,可行嗎?”林焰問道。


    “那自然也是可行的。”林磊想了想,說道:“就是泥瓦木工等等方麵,一樣一樣都要懂,不懂就要學,非常麻煩,很不容易!”


    “建造期間,橫梁立柱,也非一人之力可為,當然,換成武夫的氣力,又不一樣。”


    “但是仔細說來,一人之力,建造宅院,絕非易事,就算是武夫,算下來也不知道要多少年。”


    聽到這裏,林焰卻沉吟著開口。


    “雖然麻煩,但還是可行的。”


    林焰停頓了下,說道:“可如果,讓一個尚未長大的孩童,去建造一座宅院,可行嗎?”


    “這不是胡鬧嘛?”林磊有些摸不著頭腦,對於這些問題,隻覺莫名其妙,但還是說道:“小孩子,力氣不夠,也吃不得苦,幾塊磚頭都提不起來……”


    “那如果憑著這樣的工具呢?”林焰指向了水井,說道。


    “這怎麽能一樣呢?建房子,又不是挑水……”林磊說道。


    “可是道理,似乎是一樣的。”


    林焰若有所思,忽然抬起頭來,笑道:“工具,可以讓人節省力氣,甚至做到原本不能做到的事情!”


    “小月兒的力氣,提不起水桶,但借著木架,卻輕易挑水,將水缸都滿了出來。”


    “盡管自身力弱,但如能善於借物,也能扛起山嶽。”


    “如今缺的,就是這‘工具’的造法!”他這樣想著,微微閉目。


    造就內景神域,本該是煉神境的人物,才能勉強做到的,如同一人建宅,極為艱難,但終究可行。


    煉氣境的力量,比之於煉神境,如三歲孩童,基本無望。


    可若是借助工具呢?


    在林焰心中,所謂工具,隻有兩種!


    一為功法!


    二為外物!


    世間尚不知曉,有什麽寶物,可以助煉氣境,造就內景神域。


    世間也沒有任何造景之法,可以讓煉氣境的修行者,以尚未凝練元神的魂魄,憑著真氣,造就內景神域。


    但至少目前看來,雖然前方艱難,終究不是絕路。


    林焰這般想著,睜開眼睛,笑著說道:“如今的二哥,也是真正的能工巧匠。”


    他想了想,說道:“無常巡察使,如今遇見個難題,但不好對外宣揚,二哥不如試試,替他解決?”


    “什麽難題?”


    “三歲孩童建宮殿。”


    “開什麽玩笑?”


    “這件事,晚上再跟你細談。”


    林焰這樣說來,笑道:“客人來了。”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來家裏做客的,不止是阿姐。


    餘家姐夫和外甥,也都到了。


    這位姐夫,神態溫和,語氣親近,表麵上看不出有什麽傲氣。


    倒是那外甥,年紀尚小,也就六七歲的樣子,但自小養在內城,對於外城,便難免有一種優越感。


    而林焰也不放在心上,跟阿姐聊了會兒。


    等二嫂迴來,一家人吃過飯。


    那位姐夫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阿磊,你可知曉,近來高柳城,簡直天翻地覆了?”


    “有聽說過。”林磊點頭說道:“近來事情不少,聽說死了很多人。”


    “內城六大家族之一的劉家,他們老祖都死了,整個劉家都倒了,各種生意都被其他各家吃了個幹淨。”


    姐夫餘景歎息一聲,說道:“大樹倒下來,跟山崩一樣,壓死了很多人……”


    “去年你外甥,也送去練武,這次偏偏那武館的館主,從前給劉家當過護衛,也受了牽連。”


    “那武館已經倒了,就連我餘家,因著小孩子拜入武館,有師徒情分,都差點被波及了。”


    “眼下城守府那邊,接手武館之事的人,想要孝敬。”


    “姐夫手裏雖然有些銀兩,但對方卻頗是刁鑽,不敢收銀兩,怕被查了。”


    “所以想要的是,一枚能夠習武的增元丹。”


    停頓了下,餘景才遲疑著說道:“聽說你這邊的賀家親戚是個裏正,自從坊正老爺死後,如今賀家奔走,有望讓他被提為新的坊正老爺!想必以他的人脈,能購得一枚增元丹?”


    “這……”


    林磊聞言,有些為難,看向了妻子。


    二嫂也不敢答應,隻低聲道:“我家兄長,正在四處奔走,希望能夠成為坊正老爺,而其他各街的裏正,也在四處奔走,爭選位置。”


    林焰見兄嫂都有些遲疑,不由得笑了一聲。


    “增元丹這種東西,我也聽過,對練武有奇效,還被添入城中武夫的‘俸祿’之中。”


    “城守府、監天司、神廟護軍、五路衛軍、城防守軍、還有衙門差役、日夜巡守……身在其中,為人族效力的武夫,都有增元丹來作為俸祿。”


    “但近來城中有一批惡賊,讓城守府頗為擔憂,開始重視增元丹的買賣。”


    “出錢買增元丹是可行的,但需要經過城守府,不能私下買賣。”


    “偏是姐夫這一枚,要用來孝敬別人,就很難說通去處了。”


    林焰笑著說道:“賀家舅舅,我也見過,他通曉一些拳腳功夫,但武學造詣不到家,是沒有資格,在衙門裏,換取增元丹的。”


    他正色說道:“若私下裏,走些人脈,加些銀兩,去換增元丹,也是可行的,就怕被人捅出來,賀家舅舅的坊正老爺,就沒希望了。”


    “……”


    此刻餘景的臉色,已經不是很好看了。


    隻有阿姐,顯得左右為難,坐立難安。


    八歲的外甥,滿麵憤怒,正要開口。


    林焰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靜。


    小外甥不由得背後發冷,不敢多話。


    “姐夫這些年,雖不曾來家裏,但我兄弟都明白,你待我姐姐極好……而我姐姐,時常歸家,也是姐夫默許,否則這房子也建不起來。”


    林焰按住了正要說話的林磊,笑著說道:“姐夫不必心中覺得憤懣,增元丹的事,我來想辦法。”


    “你一個小孩子,怎麽想辦法?這裏沒法找到增元丹,我和你姐夫,再想辦法就是了……”姐姐聞言,連忙開口。


    “阿焰,你能有什麽辦法?”


    就在這時,餘景終於開口。


    因為他發現,林家兄嫂,竟然都沒有出言製止,任由林焰開口。


    “月兒!”


    “怎麽啦?”


    林小年和林小月,正吃著姑姑帶來的糕餅,滿麵的碎屑。


    “姑姑的糕餅,好吃嗎?”


    “好吃呀。”


    “那姑姑給了你糕餅,你就得給表哥,送個豆兒。”


    “行呀。”


    小女娃兒屁顛屁顛跑了過來。


    眾人見狀,麵麵相覷。


    餘景心中覺得有些荒謬。


    餘小離嚷嚷著不吃豆兒。


    卻見林小月從懷中,掏出三個袋子,遞了一個過去,奶聲奶氣道:“姑姑,表哥不要,那我給你……給他的就一粒豆,我給姑姑一袋子!”


    “謝謝小月兒。”


    若在平常,姐姐自然是歡喜的,此刻氣氛有些僵滯,笑得便有些僵硬。


    “姐夫見過增元丹否?”


    “這叫什麽話?在內城當中,過往的時候,增元丹的買賣,也沒這麽嚴,時常來送人的。”


    “那這一袋子,夠姐夫送很多人了。”


    “什麽意思?”


    餘景怔了下,連忙接過那一袋子,打開之後,怔了半晌。


    他如遭雷擊,怔怔看向林焰。


    隻見林焰平靜道:“特製的,小孩子也能吃,迴頭給小離兒兩枚,剩下的,你全都送出去,記著,全送了!”


    “你……”餘景怔了一下。


    “劉家倒了,他們老祖死了,姐夫知道怎麽死的嗎?”


    “聽說是貪墨擴城材料,被監天司殺死的。”


    “殺死他的人,是如今掌管臨江司的無常巡察使。”


    林焰從懷中取出小旗,放在桌上,笑著道:“承蒙五爺看重,我在他身邊做事。”


    “……”


    家裏的氣氛,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餘景隻覺口幹舌燥。


    監天司,監察全城!


    其中收受賄賂,是監天司職權之一!


    合著剛才,是當著監天司小旗的麵,講著該怎麽去孝敬別人?


    林焰笑著說道:“都送出去,差不多了。”


    而林磊似乎想到什麽,看著那一袋子的丹丸。


    這一袋子丹丸,得有幾十枚。


    這幾十枚丹丸,若是散出去,那至少就是幾十條人命,落在監天司手中了。


    這哪裏是什麽增長修為的靈丹妙藥!


    這簡直是要命的毒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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