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華樓。


    今日謝絕外客。


    而門外有一名武夫,低聲說道:“大公子,八方城門,午時送來消息,暫無異狀。”


    “讓他們這兩日,都仔細些,每三個時辰,來報一次。”


    內中傳來聲音,淡淡道:“如果有高柳城監天司,尤其是那個無常的蹤跡,立時在城外焚火……他這樣的人,定然不會坐視。”


    外邊的武夫,低聲道:“屬下明白。”


    樓中的聲音,又再度傳來:“院裏那匹蛟鱗馬,務必好生照料,出了半點差錯,本座摘了你的腦袋。”


    “屬下知曉了!”


    那名武夫,匆忙離去。


    而此刻安華樓中。


    台上少女,翩翩起舞。


    鼓樂齊鳴,令人心醉。


    但看客卻隻有兩人。


    “阿旭,這些時日,受苦了,多吃點兒。”


    說話的人,約莫四十出頭,眼神淩厲,氣血強盛。


    他便是棲鳳府城,施副城守的大公子,名為施森。


    跟施旭不同,他自幼天資頗高,且心誌堅韌,能吃得下苦。


    因出身不俗,而諸般藥浴丹丸奇物等諸般資源,也是應有盡有。


    所以,他在三十六歲那年,就已經成就了煉精境的修為!


    到了今日,也已是棲鳳府城,內城前衛軍的一名統領。


    “那蛟鱗馬,是我兩個月前得來的,栽培至今,大為不俗,快如疾風。”


    施森語氣平淡,緩緩說道:“如果發現高柳城有人追來,你就騎著蛟鱗馬,從北門出城。”


    “哥訓練過了,它會帶你去一處大型淨地,到時候會安排人去接應伱。”


    “不過,這兩日的天氣不大好,聽說大印江的變故,超出咱們預料之外,把痕跡都衝刷幹淨了。”


    “如果三日之後,高柳城那邊沒有動靜,那個無常也沒有舉動,你就算安全了。”


    “這豐城雖然連高柳城都不如,鄉野小城,但好過殘獄府,也好過那一處大型淨地。”


    施森將菜肴推了過去,說道:“其實最好的選擇,是直接帶你去那大型淨地,但大哥也不忍你受苦,就在豐城多住兩天,多探些外界的消息,隨機應變。”


    “知道了。”


    施旭夾起一口五肉,吃了瘦肉,將油膩的肥肉吐掉。


    隨後便聽他歎了一聲,說道:“其實大哥沒必要殺人的,這一路行來,裴雄總旗使還有他的手下,途中待我都不差的。”


    “他們都是挺不錯的人,有些時候,我甚至覺得,如果在殘獄府遭遇危機,他們甚至可以為了保護我,拚掉性命。”


    “而且,把那些無辜的商行,全給宰了,扔進江裏,手段也太殘酷了些。”


    說著,施旭神色間不免有些愧色,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隨後他又倒了杯酒,灑在了地上,略有悲色。


    “確實是寧死不屈的漢子,著實令人敬重。”


    施森不由想起當日廝殺的場景,也有些惋惜這些監天司的武夫。


    他吐出口氣,說道:“但大哥也沒辦法,總不能讓你真去殘獄府受苦吧?哪怕是棲鳳府內的淨地,都好過殘獄府的處境!”


    “你瞧瞧你,外邊的百姓,一年到晚都沒幾塊肉吃,你連肥些的都覺得膩,怎麽受得了殘獄府的苦?”


    “再者說,父親雖然有意罰你,但也對你極為擔憂,所以才在護送你的‘酬勞’上,加了些份量,升為一枚鳳血古玉。”


    “你也別生氣,過段時日,就能迴棲鳳府城了。”


    施森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樣說道。


    施旭聞言,皺眉道:“你不是說,我從昨天開始,就已經死在大印江,不能再出現了嗎?”


    “明麵上,你隻能是死在大印江了。”


    施森說道:“不過你那個案子,還有轉機,等我證實你的清白,就可以免除你發配殘獄府的罪責。”


    說到這裏,施森又笑著說道:“這個案子撤掉了,你自然可以光明正大迴去!到時候,我會安排,就說大印江之變,你僥幸活了下來,被衝到了下遊,被人救了性命。”


    “到時候……”


    施旭遲疑了下,道:“就說是裴總旗使,麵臨蛟龍翻江倒海,拚命救了我,跌落江中……他人已經死了,咱們多給他一份榮譽,也算聊表心意了。”


    “小問題,迴頭再讓人,送點銀子,借監天司的手,給他妻兒老小,增添些撫恤。”


    “給一千兩吧,我心裏好受些。”施旭又喝了口酒。


    “四百兩差不多了。”


    施森想了想,說道:“裴雄還殺了我三個手下,我也得安置他們家人,手裏也不寬裕。”


    他歎了聲,揉了揉眉頭,道:“這次出來,能帶在身邊的,全是信得過的心腹,栽培了很多年,死一個都心疼,沒想到一下子就折了七個。”


    “不是才五個嗎?”施旭怔了下,說道:“我記得裴雄殺了三個,那些掌旗使和小旗,拚命扯了兩個,掉進江裏,哪來七個?”


    “有一個是來的途中出了事,被妖物拖走了。”施家大公子說道。


    “另一個呢?”施旭問道。


    “咱們在大印江上殺人,不攪弄點兒風波,怎麽把痕跡都清掃幹淨?你以為監天司都是吃幹飯的?”施家大公子無奈道。


    “所以大蛇化蛟,是你的手筆?”施旭怔了下。


    “我哪有本事,讓大蛇化蛟?”


    施森無奈道:“我也不知道,大蛇為什麽在那個時候化蛟!”


    “我隻是翻閱卷宗,上麵記載,二十多年前,殘獄府發過洪水,導致大印江擴寬過一次,卷進去岸邊的一座淨地。”


    “後來柳尊神廟的觀天樓,通過神鏡確認,這淨地是在江底,卡在上遊的位置,就在大蛇的巢穴邊緣。”


    “我那名死士,潛入其中,拔刀自盡,毀了淨地。”“本意是驚動大蛇,掀起風浪,到時候將裴雄他們的命,都栽給它。”


    “卻沒想到,它忽然化蛟。”


    施森也有些無奈,說道:“早上傳來的消息,說是大印江擴寬了六倍,而且整條江水,都變得極為可怕,還引動了不少至兇至邪的存在。”


    他揉了揉眉頭,說道:“好在高柳城的掌權者,並不魯莽,要是全都去大印江探查,正好撞上,死傷幾個,實在是人族的損失。”


    “你就不該救我的。”


    施旭放下筷子,歎了一聲。


    “你是我弟弟,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殘獄府,哪怕再選一次……”


    施森神色冷漠,沉聲說道:“就算高柳城的頂尖強者,被葬送在大印江,我照樣做!”


    “好個兄弟情深啊。”


    外邊傳來聲音,語氣冷淡至極。


    “誰?”


    施家兄弟,立時起身,露出驚駭之色。


    卻見安華樓的大門,被轟然砸碎。


    三具屍體,撞碎了門,滾到了樓中。


    而在門外,隻見一人,手中提刀,緩緩步入。


    “無常!”


    施旭驚唿一聲。


    那位施家大公子,臉色也沉了下來,打量著來人,緩緩道:“你就是近來聲名鵲起,傳遍棲鳳府城,引得李神宗下戰書,讓徐鼎業趕赴高柳城,與你約戰的無常?那位監天司,近年來升遷最快的無常巡察使?”


    “是,也不是。”


    林焰擦拭著手中的照夜寶刀,緩緩說道:“本使確實是監天司無常,因你截殺監天司總旗使及其麾下,並劫走案犯,特地前來將你緝捕歸案!”


    “但本使也隻是在近柳莊時,跟裴雄總旗使,有一場過命的交情,這次千裏奔襲,為他報仇,前來索你性命的一個武夫!”


    “於公,我來辦案。”


    “於私,無關身份,無關名聲,就一件事。”


    林焰站住腳步,平靜說道:“你們兄弟情深,殺了我過命的弟兄,所以我來殺你們兄弟!”


    “走!”


    施森偏頭大喝一聲,旋即拔刀,迎了上去,喝道:“年紀輕輕,得了萬載空青,僥幸入得煉精境。”


    “李神宗大將軍不過因為打壓韓征,才高看你一眼。”


    “你個初入煉精境的,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修成煉精境多年的裴雄,本座殺他都要不了二十招,還殺不了你一個年輕的後輩?”


    “真要來找死,成全你!”


    聲音未落,便見施家大公子,倒飛了迴去,砸在了高台上。


    誰也沒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麽,便見這位身經百戰的大公子,胸前逐漸滲出血跡。


    “大哥!”


    施旭當即咬牙,竟是沒有逃走,拔出腰間的佩劍,喝道:“無常!我一向敬重你,過往隻想同你結交,無意與你為敵!”


    “裴雄已死,無可挽迴,我兄弟二人,亦是痛惜。”


    “我一家三代,為人族效力,功勳卓著,我兄長亦是多次護衛棲鳳府城!”


    “就算今日有錯,也該押送棲鳳府城受審,豈容你當場殺人?”


    施旭滿是怒色,喝道:“你窮追不舍,非要將人逼到絕境嗎?”


    “對!”


    林焰揮出一刀,將他雙腿斬斷,上前踩住他的胸膛,緩緩說道:“我與裴兄說過,你這人或許本性不壞,但出身太高,生來便難免高傲自負,俯視眾生……”


    “但他對你頗多維護,可惜你還是讓他失望了。”


    聲音落下,林焰踩碎了他的肩頭,緩緩說道:“嘴裏說著愧疚惋惜,但其實你不用去殘獄府,心裏還是很歡喜,吃得香,睡得熟。”


    “說白了,你高看他們一眼,沒有把人命當成草芥,沒有把人命當成螻蟻,但頂多也就是把人命,看成家裏養的雀兒。”


    “雖然高看人命一眼,但是高看得不多。”


    “可是,仔細想來,我也是一樣的。”


    林焰低著頭,說道:“你們的命,我也沒高看到哪兒去。”


    刀鋒劃過,施旭的腦袋,被割了下來。


    然後他拎著這個腦袋,走到了施家大公子的麵前,揚起刀來。


    “不能殺!”


    “住手!”


    “放下刀!”


    樓外驟然傳來幾聲怒喝,從各個方向,幾乎同時響起。


    林焰似乎不曾聽聞,靜靜看著眼前的施家大公子。


    看著大公子的臉上,露出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然後林焰的刀,才落了下去。


    身首分離!


    但煉精境的生機,依然讓那大公子維持思緒,臉上充滿了驚怒之意,不由流下血淚來。


    “你還真以為,他們來了,你就能活?”


    林焰淡淡道:“別說豐城的高層,就算你爹來了也不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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