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指揮使周元,率三十騎出城,往大印江而去。


    他本身是煉氣境的修為,而那三十騎當中,有一位煉精境的鎮守使。


    九位是內壯修為的掌旗使。


    餘下二十人,修為也都在武道第二大關,或是煉血,或是洗髓。


    在內城監天司當中,堪稱精銳。


    而因為林焰掀起來的風波,監天司麵臨來自於各方勢力的重大壓力,本就人手不足。


    如今調出這一批精銳,足見此事極為嚴重,非同尋常。


    所以柳尊神廟,派人前來探問,也是理所應當。


    而昨夜飲酒,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林焰也就照實說來。


    “如此,你們是在近柳莊結識,並肩作戰,有過命的交情,昨日重逢,飲酒歡聚。”


    靈禾姑娘微微點頭,說道:“那沒事了,我迴柳尊神廟,將昨夜酒宴報上去,應該沒什麽問題。”


    林焰沉吟著道:“我自然是沒有什麽問題,但柳尊神廟,是覺得妖蛇化蛟,跟裴總旗使這一行人,有什麽牽連?”


    “大約隻是巧合,他們過大印江時,那妖蛇忽然暴起,掀起風浪,將他們都卷入其中。”


    靈禾姑娘說道:“隨後妖蛇便有了化蛟之兆。”


    遲疑了下,靈禾姑娘又道:“按道理說,應該跟他們這一行人,沒什麽關係,但涉及高柳城安危,任何蛛絲馬跡,都要查問一番的。”


    “我明白了。”


    林焰微微點頭,神色冷漠。


    靈禾姑娘盈盈一禮,往後退了半步,便要離開。


    但想起這位年少奇才,二十餘歲的煉精境,向來勇武無雙,敢於拔刀。


    她轉身迴來,取過一物,輕聲說道:“這是家師親製的寶鏡,在柳尊神廟,供奉九年。”


    “整體的材質,是以柳尊本體枝條編造,唯獨鏡麵,以銅鐵打磨光滑,嵌入其中。”


    “內中紋路,是我神廟的符文,施展之時,用心頭血,灑在鏡麵的背部。”


    “能以柳尊的神威,清照外界妖邪。”


    “按道理說,足以震懾大印江的那條妖蛇,但是它如今有了化蛟之兆,究竟能否起到作用,我也不知曉。”


    她施了一禮,說道:“但我身上,也隻有此物,或許能起到作用了。”


    “你怎知本座,會往大印江一行?”


    林焰不由詫異道。


    靈禾姑娘輕聲道:“先前五爺說過,裴雄總旗使是您的摯友,以您的性子,心裏總是想要為他報仇的,至少會去探一探究竟。”


    “看來高柳城裏,有心之人,倒是對我的性子,摸得很清楚。”


    林焰笑了聲,旋即又道:“你曾隨陸公來過臨江司,隻見過一麵,何至於贈我此等大禮?”


    “無常之名,如雷貫耳,城中誰人不知?”


    靈禾姑娘清秀的麵容上,逐漸變得嚴肅,說道:“此前維持城中秩序,後來登上城頭,抗擊詭夜妖邪。”


    “牛角山上,那頭融合神意氣種的邪靈,顯然不是我師弟能解決的,也唯獨五爺這等煉精境,才能救下他的性命。”


    “此後,五爺屢次斬殺劫燼妖人,為高柳城的‘公道’,悍然拔刀,殺出了今日的朗朗乾坤。”


    她施了一禮,說道:“神廟當中,不少人對五爺萬般欽佩!大印江之事,我無力相助,隻能以此物相贈,希望對五爺有用。”


    隨後也不等林焰推托,便即轉身退去,牽上坐騎,準備離開。


    “多謝姑娘,等我迴城,寶鏡定會歸還於伱。”


    林焰看著她的身影,施了一禮。


    “五爺客氣。”


    靈禾姑娘調轉馬頭,朝著內城而去,英姿颯爽,姿態從容,不像是神廟燒香人,倒像是個武藝高超的英武女將。


    “楊主簿,召集所有小旗,安排今夜巡守之事。”


    林焰轉身入了臨江司,神色冰冷。


    楊主簿嚇了一跳,不由得說道:“您真要去啊?那蛇妖可是要化蛟了,可謂本事滔天,就連副指揮使,此去多半都隻是探查,沒指望斬殺這頭妖蛟的……”


    “我自有打算。”


    林焰走入大廳當中,坐在上方。


    而楊主簿無奈之下,卻也已經命人去請諸位小旗,迴返臨江司。


    小白猿變化的林小旗,站在邊上,低聲說道:“老爺,大印江的那條大蛇,傳說有三百年道行,如今是在化蛟的關頭,它此次若能功成圓滿,怕是比我爺爺都強三分。”


    “實在敵不過,就退迴來,日後再殺,我又不是莽夫。”


    林焰這般說來,伸了伸手。


    小白猿連忙將那鳳血古玉,遞了過去。


    林焰摩挲著這塊鳳血古玉,語氣平靜,緩緩說道:“裴兄為人忠正,品性難得,可為至交。”


    “他明知兇險,還是接下了差事,去往殘獄府,為的就是這一枚鳳血古玉。”


    “而鳳血古玉,送到了我的手中。”


    “他卻為了這差事,死在了這半途之上。”


    “我若不能為他報仇,安能立足於世間?”


    聲音落下,他隨手將鳳血古玉扔給了小白猿,道:“給你半個時辰,煉化這鳳血古玉,提升自身血脈,為我增一分底氣。”


    小白猿連忙接過,也明白了老爺的心意,當即往後院去。


    隨後孟爐、馮暉、鄒進、鄭流等人,紛紛趕來,在林焰的安排下,準備好了今夜巡視的一應諸事。


    然後林焰便即起身,往陸公住處而去。


    他對於大印江當中的那條蛇妖,雖有耳聞,但並不熟悉。


    而今正值化蛟的關頭,這蛇妖有什麽玄奇的本領,難以揣測。


    在高柳城當中,大約也隻有陸公,可以給自己一個答案了。


    ——


    陸公小院。


    呂堂前來開門,一見是林焰到此,不由得極為熱情,熱烈歡迎。


    “稀客稀客,巡察使快請進,您老人家吃飯了嗎?”


    “……”


    林焰看著眼前這張黝黑的大臉,沉默了一下,道:“你最近撞邪祟了?陸公都治不好?”


    呂堂臉色一僵,旋即訕訕道:“陸公說過,學無先後,達者為先,你這不是已經走在我前麵了嘛。”


    他湊近前來,說道:“話說,咱哥倆認識到現在,雖然也沒幾天的光景,但你捫心自問,我對你還是很好的,對吧?”“你看每次來這兒,都是我做飯給你們吃。”


    “你喝的茶,都是我去拿的茶葉,還去外邊挑迴最好的泉水。”


    “陸公給你配藥浴材料之前,還是先拿了我的藥材給你。”


    “屠宰場一案後,你躺在床上,都是我在照料你,給你找藥材啊,還有煮藥湯啊,換衣服啊,敷藥膏啊,活脫脫跟個賢惠小媳婦兒似的……”


    呂堂喋喋不休,眼裏充滿著熱切。


    林焰沉默了下,道:“有話直說。”


    呂堂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道:“你是不是到了煉精境巔峰,已經在鑽研煉精化氣的門路?”


    “我就知道你小子天縱奇才,更在李神宗之上,天資比我呂某人還高出一線,已是後來居上,走到了前麵。”


    “迴頭你鑽研煉精化氣時,有什麽感悟,指點一下我嘛。”


    這黑臉大漢訕笑著,搓了搓手掌,說道:“我算了算日子,今年也差不多該把煉精境走到盡頭了。”


    “我不是煉精境巔峰了。”林焰平靜道。


    “啊?”黑臉大漢怔了下,悶聲道:“你怎麽不早說?害我練了好些天的笑容,白費我這張俊臉……”


    “我已入煉氣境了。”林焰淡淡道。


    “啥?”黑臉大漢露出茫然之色。


    “我去見陸公,迴來再說。”


    林焰走入院中。


    呂堂站在原地,神色恍惚,旋即看了看天空,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他左右看了看,有些茫然無措。


    然後他慢慢坐在門檻上,陷入了長久的思索之中。


    ——


    陸公正在配備藥材,不知準備什麽藥方。


    他頭也不迴,便知林焰到來。


    “這大黑臉,向來覺得自己天縱奇才,僅次於李神宗。”


    “先前發現你在煉精境,已經走到了盡頭,已經讓他感到十分挫敗,鬱悶了好些天。”


    陸公笑了聲,又取過一些藥材,放在藥罐子裏,一邊說道:“他好不容易把心態調整過來,抱著求學的念頭,希望和你共同鑽研煉精化氣的道路。”


    “你現在告訴他,早已煉精化氣。”


    “他大概會覺得自己是個廢物,三天不想吃飯。”


    “不過也好,免得他整天覺得,自己天資卓絕,百年一見。”


    說到這裏,陸公偏過頭,才道:“決定出城一探了嗎?”


    “陸公已知我來意?”林焰聞言,眉宇一挑。


    “大印江的事,老夫應該是外城,最先知曉的。”


    陸公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配備藥材,語氣變得沉凝,說道:“昨夜你在望江樓,設宴款待裴雄,還一度引得各方勢力,想去望江樓巴結你,這又不是什麽隱秘。”


    “你一向有識人之明,裴雄能夠受你如此禮遇,想必在你心中,評價極高。”


    “老夫雖不曾見過裴雄,但查閱過他的詳細情報,這人功績卓著,品性甚佳,是個值得深交的。”


    他抬起頭來,看著林焰,說道:“以你的性子,裴雄死得不明不白,必然想要去探一探的!不過老夫勸你一聲,那化蛟的大蛇,非同尋常,你未必是它對手!”


    林焰正色道:“陸公放心,今日若非它敵手,我會惜命,退迴高柳城,積攢本事,再去斬它。”


    陸公聞言,點頭說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能有這個領悟,難能可貴!”


    “十年太晚。”


    林焰想了想,說道:“十天吧,如果這次不是對手,十天後我再去。”


    “……”


    陸公陷入了沉思當中。


    片刻之後,也不再多說,將所有配備的藥材,倒入了鍋裏。


    旋即從懷中,取出靈符,頌念咒言,然後焚燒於藥鍋當中。


    “從得知大印江一事,老夫就知道你要出城,配備此物,已經有一個時辰了。”


    陸公這時,才抬起頭來,說道:“再等一刻鍾,火候差不多了,老夫將這藥湯灌在盒子裏……你帶上這盒藥,方可出城。”


    林焰聞言,驚訝道:“此為何物?”


    陸公微微撫須,沒有直接迴答,隻是說道:“當年在棲鳳府之外,有一座禁地,任何生靈,一旦進入,肉身踏足其中,體內血液就被立時抽幹,拋灑在禁地之外,肉身幹枯而死。”


    “後來借用梧桐神母的寶鏡,發現那禁地當中,有一‘詭物’,形如珠玉,會驅離一些‘水汽’!”


    “在奇書當中,列為‘禁物’,稱為辟水邪珠。”


    “剛才這道靈符,名為辟水符,是以寶鏡觀測‘辟水邪珠’表層紋路,從而仿製的。”


    “你來之前,老夫已經往藥鍋裏,加了十二道辟水符。”


    “此次,事出緊急,老夫隻能以這樣粗淺的手段,給你熬製一塊‘避水膏’,等灌在盒子裏,放涼了後,塗抹在身,江水就會避開你。”


    說著,陸公神色變得凝重,道:“小子,這一次,大蛇化蛟,有些古怪,你務必小心謹慎。”


    “有何古怪?”


    “如今各方都認為,是大蛇化蛟,興風作浪,借助大江之勢,完成化蛟之劫。”


    “難道不是嗎?”林焰問道。


    “這條大蛇,道行不夠,火候不足,按道理說,再過二十年,才有化蛟的希望。”


    陸公露出了罕見的凝重之色,肅然說道:“老夫懷疑,是大印江本身出了問題!”


    “陸公想讓我去探一探這問題的源頭?”


    “老夫是怕你想要去探這問題的源頭!”


    陸公伸手指著藥鍋裏的避水膏,說道:“這東西不是為了幫你在水裏遊走,去跟蛟龍交手的!老夫隻是讓你塗抹避水膏之後,試一試那大印江的水!”


    “怎麽試?”


    “手上塗抹了避水膏,然後去捧一把江水。”


    “這避水膏,能夠驅離江水,怕是捧不起來吧?”


    “捧不起來,就代表大印江的源頭沒問題,是老夫猜錯了。”


    陸公神色肅然,說道:“如果把江水捧起來了,那就代表……這江水已經不是普通的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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