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平息,馬車內已是一片狼藉,美人已經累暈了過去,謝識琅垂眼,視線落在她身上,指尖在她脖頸上的吻痕上摁了下。


    美人痛苦地皺緊眉,雖然沒醒過來,卻還是往邊上閃躲。


    “不許躲。”


    謝識琅性子惡劣到了極點,根本不管謝希暮是不是還睡著,低頭咬在她脖頸軟肉上,留下屬於他的咬痕。


    其實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很多,餘光略掃,就瞧見了小腹上那道被長劍穿過後留下的疤痕,現如今已經淺淡多了。


    但因為小姑娘不願意上藥,所以還是留下了印記。


    這也是他給她的印記。


    是她為他舍命的見證。


    他的唇遊移向下,放在陷入情欲之中時,他已經反複在這處疤痕上流連。


    幾次纏綿,他已經知道小腹是謝希暮敏感的地方。


    他探出舌尖,沿著疤痕的線條輕輕舔舐,直到聽見小姑娘一陣陣壓抑的哭聲後,才停了下來。


    “……”


    他知道她在裝睡,可是他什麽都沒說,從地上撿起揉成一團的衣裳,抱起謝希暮,一件件給她穿上。


    就好像一切迴到了一個時辰前。


    阿梁迴馬車的時候,裏頭已經沒有動靜了。


    他小心翼翼看向車內,“主子,咱們可以迴去了嗎?”


    裏頭傳來極輕的一道嗯聲,隨即阿梁才放下心來,駕車迴了丞相府。


    一路上,阿梁都沒聽見裏頭傳來任何說話的聲音,本來以為二人是爭吵後陷入冷戰,直到馬車停在了丞相府大門前。


    馬車裏才重新傳來男人清冷的聲音:“繞去後門。”


    阿梁愣了下,才重新將馬車駛到後門。


    等到了地方,不等阿梁開口,馬車簾率先一步被人掀開,隻是和阿梁想象中的場麵很不一樣。


    謝識琅將人打橫抱起,走下了馬車,徑直往府裏走。


    謝希暮被男子寬大的外袍蓋著,全身上下隻露出了一張臉,她就這樣被抱著,一路迴了朝暮院。


    阿順沒有跟去馬球會,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曉真也不知所蹤,隻剩下她滿肚子疑問。


    謝識琅將人抱進了正屋,阿順倒沒察覺主子之間吵過架,隻是隱隱感覺到氣氛怪怪的。


    男人將謝希暮放在床上安置好後,就去了明理院。


    阿順見自家夫人躺在床上,便一直未起,連同晚飯都沒用,她這才覺著不對,連忙去掀開被子瞧。


    女子蜷縮著,眉心緊蹙,像是不適。


    阿順小心翼翼將謝希暮領口幾粒扣子解開,隻瞧見大片紅痕交錯,鎖骨脖頸連接之處,甚至有些淤青,明顯就是用力過狠。


    她愣了許久,反應過來那是什麽時,麵頰徹底燙了起來。


    謝希暮麵頰赤紅,朱唇微張,時而發抖,看狀態也很不對勁。


    阿順試探性將手貼在她額頭上,竟是過分燙手。


    “糟了。”阿順低唿了聲,連忙拔腿去了明理院。


    謝識琅卻不在,聽下人說,是賀仲景設宴,將人請去了,要商議往南方派兵一事。


    阿順急了,迴了朝暮院,隻能試探性往牆頭上喊:“阿蟒?”


    牆頭上毫無應答。


    她想起來了,阿蟒這段時日一直在外出任務,尚未歸家。


    好在此時曉真迴來了,瞧著風塵仆仆,阿順連忙同曉真說過,後者聽聞此事,連忙又往迴跑。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曉真帶著賀容瑜匆匆趕來。


    賀容瑜剛從蕭家出來,又被曉真接到了謝家,白日裏還瞧著狀態挺好的謝希暮,此刻已經高燒不退。


    診過脈後,發覺是風寒侵體,加之勞累過度,賀容瑜又開了兩味藥,讓阿順去煎。


    服下過藥,約莫過了一個時辰,謝希暮身子開始慢慢發汗,燒熱有消退的趨勢,賀容瑜才離開了謝家。


    隻是整個過程讓她比較好奇的,是謝識琅竟然不在。


    賀仲景沒有同賀容瑜及賀老太醫住在一起,賀容瑜自然也不得而知謝識琅是同自己父親在商議國事。


    隻是狐疑,平日裏謝希暮身子有個好歹,這人就緊張得不行。


    今日卻缺席了。


    不過也想得明白,誰要是知道自己枕邊人是皇室公主,怕也是久久無法迴過神。


    ……


    謝希暮是在賀容瑜走後半個時辰醒來的,沒瞧見謝識琅的蹤影,阿順交代人還在同賀仲景商討國事。


    女子聞言後沒說什麽,隻淡淡交代了一句不必知會謝識琅她病了的事,才接著休息。


    其實也不用曉真和阿順留心去交代,前線傳來消息,河間府接連傳來敗仗的消息,賀仲景這才請謝識琅過去商討。


    畢竟趙宗煬還留在河間府,若是河間府真的要敗,得先將男子帶迴來才行。


    連帶蔣毅和龔瑾商議了整整一夜,直到要上朝的時候,謝識琅才迴家。


    阿梁跟在男人身後,詢問:“主子,要不要去朝暮院瞧瞧夫人?”


    謝識琅腳步一頓,想到謝希暮對他的那些隱瞞,又思及蕭煥對她表白心意的場麵。


    心裏就像是紮了一根針,隻要迴想,心尖就跟著疼一下。


    “……”


    天色已然破曉,曉真和阿順又熬了一道藥給女子服用過,又等她身上的燒退了些後,才下去歇息。


    謝識琅去正屋之時,兩個丫頭已經下去歇著了,他沒進去,隻打開門在邊上看了一會兒。


    女子背對著門口,被子捂得嚴嚴實實的,像是睡得安穩。


    確認了這一點,謝識琅將門關上,又更換完朝服去上朝。


    樞密院是最先收到河間府連連吃敗仗的消息,賀仲景斟酌了一番,最後在下朝後去了趟禦書房。


    待賀仲景出了禦書房,不過多時,趙啟便讓人準備晚宴,邀請了一些朝中重臣和家眷一起,謝家自然也在受邀名列。


    謝端遠身子不好了一陣,近來幾日有些好轉,趙啟還親口說了,讓謝識琅帶著老族長一塊赴晚宴,隻當是家宴。


    如此厚榮,謝端遠自然是不能推拒的,讓萬福院和朝暮院好生準備一番,今夜入宮參加晚宴。


    朝暮院內,謝希暮精神頭比起昨夜還是好多了,隻是仍有些發燒,臉色也有些發白。


    曉真見了,有些猶豫,“夫人,要不咱們今夜就別去了吧?不是都說了是尋常家宴嗎?咱們告病,官家應該可以理解吧。”


    謝希暮倚靠在床邊,聞言將被子掀開,趿鞋下榻,坐在了妝台前,“替我上妝吧。”


    阿順皺緊眉頭,“夫人何必勉強自己呢?咱們身子不舒服,不如待在朝暮院歇息,有家主還有老族長他們去,也算是有心意了。”


    “……”


    謝希暮毫無情緒扯動了一下嘴角,“我若是不去,豈不是白費了他在宮裏辦這場晚宴。”


    曉真一愣,許久都沒反應過來,自家夫人究竟是什麽意思。


    隻是謝希暮打定的主意,旁人都很難更改,曉真和阿順隻好將藥先給女子服了,而後替她梳妝打扮。


    “……”


    丞相府外,謝樂芙在馬車裏翹著二郎腿,見女子從府邸裏走出來,連忙朝車外招手。


    “二嬸,這兒。”


    謝希暮上車後,就聽小丫頭抱怨:“二叔和老族長不知道要說什麽,將我從前頭馬車趕了下來,真是不講道理。”


    謝希暮聞言後眸底動了動,清楚哪裏是謝識琅同謝端遠有事相商,隻怕是不想要和她待在一起罷了。


    也好。


    她也討了個清淨。


    馬車一路行駛到了皇宮,晚宴就在集英殿操辦的,說是隻請了朝中重臣,可連李家和秦家也都請來了,家眷也都來了不少。


    集英殿內議論聲紛紛,都不清楚官家為何會突然操辦晚宴,宴請群臣。


    謝希暮入殿後,徑直坐在了謝樂芙身邊。


    “你平日不都挨著二叔坐,今日怎麽舍得陪我了?”謝樂芙同她玩笑。


    謝希暮微笑,“他近來很忙,戰事繁雜,想來他今日也有要事在身,我還是不坐在他旁邊了,免得朝臣來商討時不方便。”


    這話倒是沒什麽破綻,縱然連謝樂芙這個不學無術的,都聽說了近來朝政不穩當,四處都要起戰事,二叔身居高位,自然要考慮的事情很多,不打擾這人也好。


    “你瞧,今日趙柔打扮得跟妖精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今日要成婚呢。”


    謝樂芙在靜思閣的時候就不喜歡趙柔。


    本來瞧著這姑娘還覺得和謝希暮有點像,相處下來才發現是截然不同。


    她家二嬸嬸才沒有那麽多上不得台麵的手段。


    謝希暮順著謝樂芙的話,看向了高台之上,今日趙柔的確是盛裝,雖說相貌遜色了幾分,但這身華裝倒是給她撐起了幾分公主該有的貴氣雍容。


    “……”


    其實不止是趙柔,今日張貴妃、太後都來了,陪坐在趙啟身側,當真是像極了和和美美一家人。


    她再調轉視線,看向不遠處的謝端遠身側,男子端坐在小桌前,眼瞼低垂,神色不明,像是心不在焉。


    “開宴——”李延尖細悠長的嗓子在集英殿迴響。


    眾臣舉杯,先祝福官家和太後,繼而等趙啟說話,動了筷子,大家才齊齊開始吃起來。


    謝樂芙早年來宮宴還覺得稀奇,來過幾次後才覺得無趣,飯菜做得不比朝暮院廚子的手藝好,分量也少,沒吃兩口就光了盤子。


    剛吃到興頭上,桌子上的東西就空了,謝樂芙氣悶,撂下筷子,卻隻見身旁的女子還沒動筷子。


    “你怎麽了?”


    謝樂芙不解地看向謝希暮,女子今日上的妝比從前要厚重些,神色懨懨的,像是沒有食欲,“你身子不舒服嗎?怎麽不吃東西?”


    謝希暮聞言迴過神來,笑了笑,將自己桌子上擺著的菜碟同謝樂芙換了下,“你吃我的吧。”


    謝樂芙皺緊眉頭,沒有立即動筷子,“你怎麽不吃?”


    女子淡聲說:“瞧著不合我口味,放我這兒也是浪費,你吃吧。”


    謝樂芙眼神登時亮了起來,“其實我也覺得味道沒有你院子裏的做得好,量也少,你說這官家怎麽這麽摳門……”


    小姑娘在一旁喋喋不休,謝希暮的注意力卻飄向了高台上,隻見張貴妃給男人夾菜敬酒,瞧著感情和睦,十分恩愛的模樣。


    趙柔則是依偎在二人之間,眼神時不時看向台下的謝識琅,羞赧嬌怯,小女兒姿態做盡。


    宴席用了一大半,隻聽高台上忽然傳來一道敲鼓聲。


    眾臣紛紛擱下筷子,看向高台上坐著的皇帝。


    “丞相夫人,可在?”


    謝樂芙聽到這聲,連忙碰了下謝希暮,“喊你誒。”


    謝識琅蹙緊眉,迴頭看向謝希暮,隻瞧女子施施然起身,朝高台微微福身,“臣婦在。”


    “好。”


    趙啟麵帶笑意,“這陣子四處有些不太平,多虧了十郎,朕才能在宮裏主持朝政,常聽他誇讚你,便想著他有今日,也是多虧了你這位賢妻替他料理家宅。”


    謝樂芙托著下巴,還在一邊低聲笑道:“官家誇你誒。”


    謝希暮不動聲色,清楚男人還有後話沒說完。


    “今日是家宴,朕作為長輩,自然得給你嘉獎一番才行。”


    趙啟儼然是早就想好了,“就賜你一品誥命之身,外良田萬頃,商鋪千間,山莊數百,這樣的賞賜,才配得上你今日的操勞。”


    眾臣聽聞這樣的賞賜,一時間都有些驚詫。


    要知道,像謝希暮這樣的年紀,是很難拿到誥命的,尤其是一品誥命,這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


    大家都有些以為是皇帝喝醉酒了,才會如此大方。


    “我去,二嬸嬸,你要成為大財主了。”謝樂芙也驚唿。


    趙啟見女子麵不改色,於是發問:“怎麽瞧著你沒反應,是覺得這賞賜太少了?”


    謝希暮斂眸,走到了殿中心,朝高位拜了一拜。


    趙啟很滿意女子的反應,於是笑道:“咱們都是一家人,朕也不說兩家話了,南下和河間府的戰事,眾卿也聽說了,


    如今情形實在是不容樂觀,朕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讓十郎領玄武大軍出征南下。”


    “官家不可!”又有諫臣要否決。


    “朕還沒說完。”


    趙啟看了眼那諫臣,“朕知道大家的顧慮,故而,朕今日就替柔兒和十郎賜下婚事,結兩姓之好,


    日後,十郎便是趙家駙馬,帶領玄武大軍一事,便可順理成章。”


    高台下蠢蠢欲動的臣子們聽了這話,都怔住了。


    賜婚?


    給丞相和四公主?


    這……


    眾臣顯然都是過於驚詫,一時間,視線紛紛落在了殿中心的女子身上,目光裏都帶了些可憐的成分在。


    李三和秦五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出來。


    謝希暮再大的本是,如何同公主鬥。


    這就是她的命。


    謝樂芙和謝端遠自然也尤為震驚,一個緊張地看向了謝希暮,另一個求助地看向了自家二叔。


    “希暮,朕今日賜你誥命之身,也是希望你有朝廷命婦的大度和仁慈,能容得下朕的女兒。”


    趙啟微笑,“你放心,柔兒雖然是朕和貴妃的掌上明珠,卻不會撼動你原來的位置,柔兒會作為平妻,嫁進謝家,還希望你能容下柔兒。”


    趙啟的話,自認說的算是客氣了。


    他本來可以直接一道婚旨下去,不給謝希暮任何考慮和選擇的機會,可今日,他還是心懷慈悲,給了謝希暮體麵和尊貴。


    隻要這女人識相,趙啟也不會為難她。


    大殿內一片寂靜,太後攥緊了衣袖,布滿溝壑的麵龐上盡數是擔憂,緩緩看向殿中人。


    眾臣也在等待女子的迴答,隻是久而久之,女子都沒有做出任何答複,大家都以為這是默認了。


    忽地,殿中傳來鏗鏘有力的一道拒絕。


    “臣婦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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