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唿吸錯亂,“你胡說…什麽。”


    “我說,我跳支舞送給你。”


    謝希暮歪了下腦袋,“小叔叔亂想什麽呢?”


    他急忙轉開臉,“我沒有。”


    謝希暮忍著笑,“那我開始跳了。”


    他點頭,坐在了亭子長椅上,瞧女子翩然起舞。


    湖心亭傍水,淩霄花喜水,種在湖邊生長得很好,鮮豔欲滴的花瓣與亭中女子旋轉裙擺上的月白梨花交相輝映,她腰肢細軟,青絲猶如流動水液晃動,細腕上的福鐲跟著發出叮當脆響。


    他一時忘了唿吸,視線緊緊粘在她身上。


    湖畔生風,水天一色間,美人恍若成了連接水天的神祇,明眸皓齒,極妍盡態,浮光掠影映不出她三分動人。


    他知道近來謝希暮常找琉璃學舞,卻不知道她能跳得這麽好看。


    琉璃清倌出身,學的舞自帶了風塵之氣,謝希暮渾然不同,皎皎如仙子,比夜空中掛著的那輪滿月還要幹淨透亮。


    不知是不是因為今夜喝了酒,他忽感胸膛內一陣鼓槌般的洶湧擂動,直叫他視線內再也裝不下旁的,隻剩下她。


    須臾過後,女子才擺出最後一個姿勢,朝他盈盈一笑,“此舞獻君,可還滿意?”


    謝識琅迴過神,眉眼間沾染上的慌亂不言而喻,恍若酒勁上頭,說不出別的,隻得以胡亂嗯了聲。


    “就這?”


    謝希暮蓮步走了過來,拽住他的衣袖,像在耍賴,“小叔叔,我給你跳了舞,你要不要再給我個迴禮?”


    他不解,“什麽?”


    謝希暮掃向假山後偷瞧的二人,揚聲笑道:“借我一把劍。”


    阿梁連忙跑來,將劍遞過去,而後真拽著曉真離開了湖心亭。


    “我好久沒見小叔叔舞劍了,可願為我試一下?”


    她將劍遞過來,瞧謝識琅微微一愣,像是考慮,又有猶豫。


    謝識琅會武,少年時,她常瞧見他晨起練劍,隻是後來入官場,步步高升後,就再也沒有練過劍了。


    “好久沒碰了。”他瞧了眼劍,又怕她失望,故而起身拔劍。


    謝希暮心滿意足地坐了下來,瞧劍鞘落地之際,男子身姿幡然一轉,劍身鋒利,刹那間寒光四射。


    他現下著的還是官袍,想來是下朝後就往送她的宅子裏奔,來不及更衣,即便如此也絲毫影響不了他的模樣。


    玄色蟒袍,長身玉立,劍在他手中恍若迴歸了宿主,揮袂生風,她好像見到了幾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跌宕風流,鵠峙鸞翔。


    他今夜喝了些酒,不如往日穩重,卻多了些瀟灑不羈。


    湖麵反射迴的劍影照在他白皙俊美的麵龐,瞳仁生得極淡,眉宇卻淩冽生冷,他本就少笑,常給人一種不怒自威之感。


    謝希暮卻瞧得嘴角上揚,眼神在他身上遊走。


    劍舞本就耗費體力,最後一式下來,謝識琅氣息仍是平穩,可耳廓和麵頰都暈開了些許酡紅,亦有可能是將酒勁泄了出來,叫人瞧了移不開眼。


    “真厲害。”


    謝希暮向來不吝嗇對男子的誇讚,主動走過去,將懷裏的帕子給他。


    謝識琅尚未反應過來,她已經踮起了腳尖,料子柔軟滑嫩的手帕輕輕柔柔落在他臉上。


    “你瞧,都出汗了。”


    謝希暮忽然湊近,裙裳上染的龍涎香似乎摻雜著她身子的幽香,清甜不膩,勾人心癢癢。


    他眼神亂了起來,額頭附著的細小薄汗被她一點點擦拭幹淨,可後背卻又冒出來熱汗。


    分明舞劍之時,他的氣息四平八穩,可眼下小姑娘一靠近,他便亂得不行,唿吸也跟著粗重了些。


    “方才…好看嗎?”


    謝希暮隻聽耳畔傳來他低啞的聲音,心尖也跟著顫了下,不自覺緊張起來。


    他湧過來的唿吸夾雜著蘇合香的酒味,或許是因方才舞劍的緣故,唇色也跟著紅了許多,像是抹了口脂般,唇瓣看上去軟乎乎的。


    應該很好親吧。


    “你說什麽?”她咽了口唾沫,克製住自己不要化身成一頭喪失理智的禽獸。


    謝識琅眼神略顯惺忪,儼然是酒勁上來了,其實謝希暮在飯桌上也沒注意這人喝了多少,隻記得謝端遠好像有叫他少喝點。


    難道他是醉了?


    “我方才舞劍,好不好看?”他垂下眼瞼盯著她,瞳仁好似盛滿遼闊黑夜,其中多了一個動人的姑娘。


    她抿住唇,莞爾一笑,故意不答他的話,“你喝醉了嗎?”


    謝識琅蹙緊眉,有些不滿這個答案,執拗問:“我好不好看。”


    看來他是真的醉了。


    她和謝識琅在一起這麽多年,頂多見他喝醉後睡過去,這樣的情況還少之又少。


    “你想聽我說你好看,還是不好看?”


    她軟下來語氣問他。


    “是我先問你的。”謝識琅不如往日自持,如今有情緒的樣子像極了少年郎,倔強地盯著她。


    她忍俊不禁,故意逗他,“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謝識琅眸子低垂,饒為認真地思忖過後,一字一頓道:“有點眼熟。”


    竟然連人都不認識了。


    謝希暮頓時生出了一種想做壞事的歹心,踮起腳尖,湊過去了些,“謝識琅,你仔細瞧瞧我是誰?”


    他深深地皺緊眉頭,這個迴憶的過程對他來說尤為艱難,過了片刻都還是沒記起來,喪氣地搖了搖頭。


    “那我告訴你。”


    她朝他招了招手,謝識琅立即乖巧地垂下來腦袋,等待她的迴答。


    “其實啊……”


    她悄聲對他耳垂吹了口氣,最後隻剩下一陣清脆動人的笑聲。


    謝識琅驚慌地捂住了耳朵,神情顯得委屈巴巴的,“你是壞人,你使壞。”


    “我哪裏使壞了?”


    她眨了眨眼,很是無辜地戳了戳他的胸膛,硬邦邦的,不自覺流連忘返,還想繼續往下摸。


    卻被對方抓了個正著。


    “不準耍流氓。”他整張臉都一片通紅,顯然是氣急敗壞,“我知道了,你就是個女流氓。”


    “天呐。”


    謝希暮捂住嘴,“竟然被你發現了。”


    他低低哼了聲,像是好心:“你快走吧,不然我等會抓你去官府了。”


    “你才不舍得抓我去官府呢。”她直勾勾盯著他,隨即揉了揉他的臉頰,果然是滾燙的。


    “你知道為什麽嗎?”


    他又搖了頭。


    “因為,我是你最喜歡的人呐。”女子眉眼彎彎,千嬌百媚,勾人心動不平,明明是落入他眼裏,卻好像生生烙印在他心底,再也無法忘卻。


    “你是我最喜歡的人?”他跟著念了一遍,好像還有些不確認。


    她點頭,“對啊。”


    “那我知道你是誰了。”


    謝識琅忽然彎起唇,生澀的長眸悄然裹挾笑意,大掌扣住她的腰肢,不等她迴神,便是一把將人攬進了懷裏。


    她心跳加速了兩拍,隻感覺到謝識琅傾下身來,將她抱得滿滿當當,好像她是他的一個小物件一般。


    “你是我的希兒。”


    話音落下之際,她整個身體都僵住了,唯有胸膛前瘋狂不歇的跳動,火熱,又滾燙。


    “別、別害怕……”


    謝識琅說話的聲音已然有些含糊了,唯有一句恍若驚石,砸得她心中的池水晃蕩洶湧。


    “我不會不要你,我隻要你……”


    “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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