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的話無疑是一次重錘,立時引起大夥注視,都盯著董卓。


    董卓見到眾人的目光,也不閃躲,解釋道:“我也隻是說我看見的,但並非準確。此子我觀其行,並不在徐平安之下,但是此子又生性機敏,獨自北上,拓跋菩薩最有發言權。”


    拓跋菩薩聞言,笑嗬嗬冷道:“你在試探本座?”


    董卓麵不改色,續道:“何意?”


    拓跋菩薩凝視著董卓:“你想推脫責任。就說此子在我的地盤上如何?陛下,董卓此言,這不是在給本座扣帽子嗎?”


    董卓怔了怔。


    李密弼笑著道:“北院大王此言差矣。剛才陛下已經說過,在這裏,諸位心中有什麽想法,都可說出來。”


    北莽女帝端起茶杯,瞅了一眼拓跋菩薩,“此間所言,朕不會怪罪。諸位有什麽,暢所欲言。”


    董卓朝拓跋菩薩拱手道:“拓跋將軍,本王也隻是推測。徐鳳年,絕非像我們所看見的那般不濟。”


    “其父乃是北涼王,其母乃是女子劍仙,若不是離陽王朝趙氏皇族,從中作梗,恐怕已然是女子劍仙。”


    “如此卓絕之人,生出的三子,無一庸才,真是不得不佩服生得好。”


    拓跋菩薩聞言,冷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董卓續道:“我以為,若不想淪落為南方新朝的氣運奴隸,我北莽當早圖大業。南朝一旦成勢,欲挽迴局麵,怕是要花費一番功夫,要死很多人。”


    拓跋菩薩笑嗬嗬冷道:“怎麽?南院大王怕死?”


    董卓傲然道:“自然是怕死。若死的其所,而不是被愚蠢死的,我能接受。”


    拓跋菩薩盯著董卓,緊蹙眉頭,冷道:“你說我蠢?”


    董卓忙道:“北院大王又對號入座了。我隻是說個比喻。我北莽欲南下,成就偉業,當不能坐以待斃。”


    “趁此機會,揮兵南下,奪取天下,豈不快哉?!”


    “若我等拘泥於此方天地,誠然,何時可取天下?”


    拓跋菩薩沒有開口,隻是望向立於大殿中央的其餘兩人,一個是袁青山,另外一個是李密弼。


    袁青山嘴角抽搐一下,朝著北莽女帝躬身道:“臣以為,氣運太過縹緲,北莽氣運亦是其中一部分,兵強馬壯,亦是其中一個部分。北涼能有今日,乃是傳承了大秦傳國玉璽。”


    聞言。


    北莽女帝、拓跋菩薩、李密弼和董卓,齊刷刷望向袁青山,“何意?”


    袁青山說道:“常言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北涼聽潮閣。總共有九層,你們以為那是虛言?九樓上放置著一個盒子,裏麵盛的正是大秦傳國玉璽。”


    “一國氣運,俱被徐鳳年一人汲取,又怎不能抗衡天上的仙人?”


    “要說現在他北上,拓跋菩薩,誠然你出麵,也未必攔得住。”


    拓跋菩薩聞言,笑嗬嗬冷道:“我看你是害怕了。”


    袁青山冷笑道:“貧道所言,句句屬實。”


    北莽女帝瞥了一眼李密弼,後者控背躬身道:“陛下,臣上次的奏疏中有提及。”


    拓跋菩薩盯著李密弼。


    李密弼雙手攏袖,清了清嗓音,“坊間確有這樣的傳言。”


    拓跋菩薩皺眉。


    袁青山冷冷看了一眼拓跋菩薩,“拓跋將軍乃是我北莽的軍神,又是第一修士,當知道,一國之氣運,當是何等的威力。”


    拓跋菩薩說道:“沒有諸位扶持,我就是一介武夫。”


    然後,這位曾經在北莽自以為是的軍神,這一刻,似乎想到了什麽,心中的怒火,也漸漸熄滅,似一切的一切,將變得十分有趣。


    聞言,李密弼好奇的望向拓跋菩薩,笑著道:“拓跋菩薩似不像以前,怎麽突然就轉性了?”


    “難道是我看錯了?還是覺得,麵對這些人,也沒有什麽把握?”


    “若是如此想,豈不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嗬!真是有點意思了啊!”


    拓跋菩薩聞言,沒有開口,而是望著中央的虛空鏡,看著裏麵發生的一切事情。


    董卓始終是盯著虛空鏡。


    袁青山雙手攏袖,似一尊泥像。


    連同北莽女帝,此時亦是盯著遠處,臉上帶著一絲凝重,盯著虛空鏡。


    其實,在北莽女帝的心中,同樣有屬於自己的打算。


    北莽女帝盯著虛空鏡,良久,未曾開口說話。


    ***


    蜀地。


    一間酒樓之中。


    一間雅間之中,隻是亦是有兩人,其中一個是王強,另外一個人則是銀月仙子。


    兩人徑至蜀地,並未離開,而是在此盤桓數月,將這裏走了一遍。


    突然。


    武當山極巔之處,驟然間出現一道巨劍,著實是令兩人也是一陣驚訝,甚至是有些震驚。


    兩人邊前,赫然是一麵虛空鏡。


    銀月仙子盯著虛空鏡,口中喃喃道:“——嗬嗬!上界仙人還真是心急。我們還在人間巡查,他們就如此迫不及待,這是要將我等拋棄嗎?”


    王強聞言,轉頭看著銀月仙子,滿臉怒意。


    王強笑道:“銀月仙子呐。我們是下界巡查,不是打架,若此間上界仙人臨凡,對付的乃是武當,可能有人挑撥離間,或者,上界發生了什麽爭執。恐怕又是一場風波。我們正好在人間彷徨,不必在意。”


    銀月仙子似有些驚詫,盯著王強,試探性的問道:“你真的不想迴上界了?”


    王強端起酒杯,似在遮掩,抿一口,還是開口道:“上界有什麽好的?”


    銀月仙子怔了怔。


    王強續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乃是上界大家族的仙人,但是我從未覺得,天上多麽好,同樣是爾虞我詐,雞鳴狗盜,各大仙族,為了生存,為了資源,為了利益,俱是待價而沽,哪怕是,仙族內部至親,俱全是籌碼。”


    這樣的仙族。


    這樣的上界。


    這樣的生存環境,我已經受夠了。


    銀月仙子聞言,怔了怔。


    畢竟,她也是仙族的一份子,誠然,在上界受的氣也不少。


    隻是。


    銀月仙子心裏還是有些嘀咕,畢竟,他們要麵對的,乃是天上的仙人,而不是普通的修士,或者是人間的強者。


    即便是人間的強者,他們也無法戰勝,譬如:徐平安。


    可能還不僅僅是徐平安,還有更多的人。


    銀月仙子幽幽道:“我怕啊。現如今,武當山這柄巨劍,若是被徐鳳年破除,人間又將增添一位大長生境強者。又將是對付上界仙人的一名悍將。”


    “這是在為人間造勢,加上白玉京一旦築起。——嗬嗬!你覺得,在這一方世界,就算是天上的仙人臨凡,我等是他們的對手嗎?”


    “甭說是臨凡,就算是在上界,徐平安之流,破空而上,亦能斬殺仙人,而且,俱是高階仙人,隕落在此人的劍下,可想而知,白玉京起,上界仙人,將不敢俯瞰人間。”


    “再則,這隻是其中一個,還有一個人,亦能斬仙,正是那桃花劍神,人間行走之人,還有幾人。”


    “我們已經沒有多大成算,又如何能與他們對抗呢?”


    王強聞言,還是盯著虛空鏡,臉上帶著微笑,慢悠悠道:“這些都與我們無關,咱隻是看戲。切莫摻和其中,否則,被天上的那些家夥記掛在心中。——哎!我自然是不怕他們記掛!但是被人記在心裏,總是不自在。”


    銀月仙子似想到了什麽,偏頭望向王強,問道:“若臨凡的仙人,要我等出手,何如?”


    王強笑眯眯道:“自然是裝死。”


    聞言,銀月仙子緊蹙繡眉。


    王強續道:“咱要始終記住,我們是臨凡巡查的仙人。常言道:‘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否則被他們拖入泥坑,不得他人救,隻能自救。我等又在人間,誰人來救我等?”


    銀月仙子抬頭看向王強,笑意盈盈,“這麽說,你是真的不打算迴上界了?”


    王強旋即朝銀月仙子舉起酒杯,嗬嗬笑道:“瞅瞅你,這就不對了,怎麽總是提及迴不迴上界。你糾結這個做甚?”


    “我都已經說過了,咱就是來看戲,否則,我早就帶著你去殺人了,就算是天上的仙人召集我等,我等亦是可以遲遲不到。”


    “在這一方天地間,咱們可是受到諸多的影響,不是很便利。”


    銀月仙子遲疑不開口,似想到了什麽。


    王強偏過頭,盯著銀月仙子,詢問道:“怎麽?你現在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難道你想迴上界?”


    銀月仙子沒有迴答。


    王強歎息一聲道:“你若想迴,我可以送你迴去。”


    銀月仙子一怔,盯著王強,皺眉道:“你什麽意思?”


    王強續道:“我既然能臨凡,自然是有手段讓你迴去的。”


    銀月仙子聞言,似被這些話給驚訝到了,凝望著王強,有些遲疑,問道:“你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為何會有這麽多的手段?”


    王強笑著道:“我這個人,交友甚廣,有一兩個通道迴到上界,這不是很平常的事嗎?”


    銀月仙子緊蹙眉頭,盯著王強,再一次問道:“你真不與我一同迴上界?”


    王強聳聳肩,攤開雙手,笑著道:“你是知道的,我這個人,喜歡自由,再說,咱們此間臨凡,不是有任務嗎?若是這個時候迴去,可能性命不保。”


    “我的意見是:你也別迴去。暫時不要迴去。這對你而言,是一件好事。”


    話音落下。


    沒等銀月仙子開口,王強又指了指武當山極顛之處的那柄劍,笑著道:“我敢肯定,若是你迴去,當徐鳳年將那柄劍破除,接下來,要和徐鳳年等人開戰的仙人之中,定然有你的一席之地。”


    銀月仙子盯著王強,似乎是被王強的話給驚訝到了。


    王強見銀月仙子沒有開口說話,笑眯眯道:“怕了?”


    銀月仙子皺眉道:“我不是怕。而是驚訝。”


    王強笑問道:“驚訝什麽?”


    銀月仙子盯著王強,問道:“你怎麽知道這些?”


    王強笑而不語。


    ***


    太安城。


    白玉京。


    徐平安、南宮仆射、張良、呂布和杜子符,俱是在一個虛空鏡邊前站定,盯著裏麵顯化的影像,可見到裏麵的畫麵。


    南宮仆射凝視著虛空鏡,皺眉道:“你就不怕此戰失敗?上界仙人群起而攻之?屆時,作為新朝的主人,肯定會遭遇無妄之災。”


    “覆巢之下無完卵?”


    徐平安聞言,沒有吭聲。


    坐在一側的呂布,大大咧咧,高聲道:“南宮姑娘寬心。我家殿下自有成算。上界的仙人,縱然有天大的本領和手段。但是始終是受到天地之間規則的束縛。我等又怎會害怕呢?”


    南宮仆射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笑問道:“未必吧。”


    同時,偏頭望向徐平安。


    後者還是一陣微笑,似不怎麽在乎。


    見到這一幕。


    南宮仆射依舊是保持著鎮定,盯著虛空鏡,似在等著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杜子符盯著虛空鏡,手有些不自在的搓揉著,手心裏麵,全是汗珠,嗓子也是一陣幹,有些擔憂的望向徐平安,問道:“殿下,這一次天上的仙人,派下的可能是強者。”


    “比起我等,恐怕是有過之。”


    徐平安笑道:“無妨。”


    張良笑著道:“這一次武當山,也給上界的仙人們準備了一份大禮。”


    杜子符聞言,也是一怔。


    他不知道張良口中的大禮,到底是什麽?


    “何意?”杜子符驚愕問道。張良笑著道:“故人言:‘此乃天機。’”


    杜子符沒有繼續追問。


    ***


    武當山半空中,一名女子劍仙,望著半空中的徐鳳年,高喊道:“徐鳳年,加油。”


    徐鳳年聞言,咧嘴一笑,迴應道:“請媳婦寬心。我這就破除巨劍。在與那天上的仙人大戰三百迴合,就和你洞房花燭。”


    女子劍仙聞言,亦是一陣嬌嗔,白了一眼徐鳳年,咬牙罵道:“沒正經。”


    然後,禦劍遠行。


    徐鳳年見之,有些無奈,高聲喊道:“娘子,莫要生氣。”


    薑泥腳踩飛劍,於百丈開外的半空中停下,轉身望向武當極顛之處的半空,望著那道熟悉的形影。


    口中喃喃道:“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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