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打開,官員開始進宮。


    程懷默羨慕的望著顏白。


    羨慕顏白沒有官職。


    可以不用按照官階死死地站在規定好的位置。


    完全可以找個避風的地方。


    學子們興奮極了,就跟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


    看著什麽都覺得新鮮。


    眼前的一切對他們而言就是從未有過的新奇體驗。


    站在宮裏,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從一進宮門開始,高年級的學子還能克製一下。


    眼珠子骨碌碌轉,努力的去看宮裏到底有什麽。


    低年級學子則沒有這個顧慮了。


    小小的腦袋一會兒左邊一會兒右邊。


    看到用於防火的大水缸還要伸手去敲一下。


    然後一群人圍著水缸討論上麵的字哪筆是筋哪筆是骨。


    (ps:參考故宮,故宮有三百多個大水缸,主要就是防火,曆朝曆代都有。)


    過了水橋,驚唿聲響起。


    他們見到了從未見過的彩魚。


    他們沒有想到宮裏的魚都比外麵的要好看一些。


    孩子們的驚唿讓前麵的官員頻頻迴頭。


    禦史好幾次忍不住張嘴想說要安靜。


    但一看顏白正似笑非笑的望著他們,他們明智的選擇閉嘴。


    當官的顏白你還能以官員之禮來說他兩句。


    不當官的顏白就等於脫去了枷鎖。


    沒有人敢去找不愉快。


    李厥一閃而過,衝著自己的同窗們揮揮手。


    見李厥頭戴翼善冠,身穿袞冕,威嚴的一塌糊塗。


    學子們忍不住又發出了驚唿聲。


    平日裏哪能看到這些。


    真興奮,未來皇帝是自己的同窗。


    禦史們突然覺得自己剛才不開口是正確的。


    以太子如今在學子們心中的地位,鬼知道這群學子裏今後會出來什麽樣的人。


    萬一來個小心眼的,那不是又得罪了人。


    同時不少人又在想。


    等李厥成了皇帝,那時候的太子壓力得有多大。


    那時候的書院想必人數更多。


    要想成為公認的大師兄得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最起碼得中一個秀才才行。


    可在去年,秀才科已經取消了。


    因為太難,沒有人參加這一科了。


    要打仗麽?


    如今大唐周邊都沒有一個能扛住大唐怒火的敵人。


    貞觀十五年之前還能見到萬邦來朝的盛景。


    如今也就剩三十多個了。


    這三十多個還都活的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注意就被滅國了。


    身邊有這麽一個龐然大物。


    他們的國君恨不得住在長安來表忠心。


    拾級而上。


    顏白如同一個啞巴導遊,帶著萬人團參觀皇城。


    隨著鼓聲響起,所有人都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樓觀學和國子學也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位置是官員的最末端。


    抬起頭隻能看到太極殿的一角。


    被禮部挑出來的大高個也都開始入場,每個人手裏都捧著一本厚厚的書。


    這些書就是《大唐字典》和《大唐國家地理》。


    因為有活字印刷,煌煌百萬字才能成書。


    若沒有活字印刷,光是憑借人力抄錄。


    根本就不是十多年能完成的事情。


    台階上的官員見獻禮的人已經排好了隊伍,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氣。


    這兩本書裏,有所有官員的心血。


    注定是傳世之作。


    不管為官如何,為人如何,顏白這些年都邀請了他們來寫。


    許敬宗一個人都寫了十萬多言。


    揚州那邊的風土人情幾乎是他一個人完成。


    而且,字典書籍的排版和索引全是他一個人獨自完成。


    大家都說他人有問題。


    但朝堂之上卻沒有一個人敢說他才學不夠。


    如果許敬宗德行沒有問題,以他的才學可以開宗立派。


    地理書是脫身於李泰的《括地誌》。


    在這本書裏,李泰幾乎是耗盡了心血。


    整理,排本,糾錯都是他來完成的。


    這一刻,所有人都不自覺的望著顏白。


    不管顏白為官如何,為人如何。


    光是他決定做這件事,並且做出來了,就容不得他人再說什麽。


    這是真的大功績。


    顏白當為當世大儒。


    花了多少錢沒有人知道。


    所有人都明白,這裏的耗費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


    但顏白從未提過花了多少錢。


    鼓聲激烈了起來,孔惠元捧著金冊玉牒緩緩走上台階。


    金冊玉牒長一尺二,鐫刻著太子的名諱和冊文。


    太仆寺準備好了鹵簿儀仗。


    衛尉寺安排三千禁軍列陣朱雀門。


    教坊司已經準備隨時演奏《秦王破陣樂》的編樂。


    太陽緩緩升起,太極殿最高處被抹上了一層金光。


    鼓聲急促了起來,交頭接耳聲也在鼓聲中安靜了下來。


    大禮開始了,第一步告廟。


    李承乾出來了,他牽著李厥的手,緩緩地走到太廟前準備三獻禮。


    稟天地,拜諸神,告祖宗。


    李承乾走的很費力,全身的重量幾乎都壓在李厥的身上。


    按照孟詵的推斷,皇帝要想自己獨自行走,最少也得等到五六月天氣暖和的時候。


    可這個大日子裏李承乾不願坐在輪車上。


    說什麽也要送一程。


    “朕李承乾,敢昭告於皇祖考,今日冊立嫡子李厥為皇太子,嗣守鴻業……”


    告廟結束,李承乾汗如雨下。


    這個過程對他而言很吃力,但總算是完成了。


    望著眼眶紅紅的李厥,李承乾笑道:


    “莫哭,祖宗看到了不好,父皇我撐得住!”


    太陽越升越高,辰時已至。


    鼓聲再變,激昂直衝天際,百官肅穆。


    侍中岑文本從孔惠元手裏接過玉冊,站在最高處。


    長孫無忌若不出事,宣詔的人應該是他。


    岑文本掃視群臣大聲道:


    “大唐皇帝令,宣製!”


    “門下:儲貳之重,式固宗祧,一有元良,以貞萬國,中山王李厥器質衝遠……可立為皇太子,所司具禮,以時冊命!”


    禮官隨之大吼,將詔令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裏。


    岑文本代表著文武百官跪授金冊,李厥雙手接過。


    讓金冊和額頭持平,象征著天人感應。


    朝天而拜。


    大禮第二步,宣製受冊完成。


    接下來就是百官朝賀了。


    李厥再次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已經換上了遠遊冠,絳紗袍升座。


    今後朝堂他可以不用待在邊邊上了。


    此刻就是李厥的時刻,他要行稽首禮拜謝三師。


    顏善是他的第一個老師。


    李厥依禮謝師恩。


    其次是於誌寧,岑文本、劉思道、高季輔、張行成、許敬宗等。


    等稽首禮拜謝三師完畢後,李厥並沒有依照禮儀離開。


    而是站在高處不停的張望。


    待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李厥在禮官不解的眼神中朝著台階下衝去。


    “胡鬧!”


    李厥笑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先生教我最多,當受禮,先生請隨弟子來!”


    “胡鬧!”


    “先生,時間不多了,你若再拒絕,我可要行大禮了!”


    顏白深吸了一口,實在想不到李厥會如此的賴皮。


    “走吧!”


    李厥主動慢半步,走側邊,連扶帶推,陪著顏白走到最高處。


    “伏惟聖朝以孝治天下。


    生,李厥性子愚鈍,少時蒙昧,幸得恩師不棄,勤於教導。


    授以詩書,教以禮儀,師之教誨,猶在耳畔……”


    李厥謝別人就是一句話,謝顏白幾乎是一篇表文。


    饒是顏白心堅如鐵。


    此刻也是唏噓不已雙目泛紅。


    顏韻看了一眼日晷知道時間不多了,趁著空檔,立刻高喊道:“獻禮!”


    “樓觀學獻禮!”


    捧著書籍的樓觀學子踏步前行,一邊走,一邊高聲道:


    “樓觀學獻禮,獻先賢之文集,煌煌之言,聖人之音,吾等願為生民立命,願意為往聖繼絕學!”


    ……


    “邦畿千裏,維民所止,樓觀學獻國之疆域,告後世之子孫,祖宗疆土,當以死守,不可以尺寸與人!”


    朝中臣子聞言有的紅了眼眶。


    定疆域。


    樓觀學在定疆域。


    樓觀學用這種方式給今後所有的君王定下了標準。


    書上所講的土地是我們的,丟了也要拿迴來。


    (ps:兒皇帝丟了燕雲十六州,整整丟了四百三十多年才拿迴來,其實這就是收複故地,不需要借口。)


    (所以,時候沒到,時候一旦到了,貝加爾湖也是我們的,可能我們這代人見不到,但一定會迴來。)


    有了這本書。


    就算日後改朝換代,就算異族入侵。


    當世之君如果不拿迴全部國土那也算不上一個明君。


    就算他想得過且過,百姓也不願意。


    祖宗打下的疆土你都拿不迴來,你算個什麽狗屁君王。


    談什麽狗屁的明君!


    今後的皇帝想成為聖王,就必須得開疆擴土,這是唯一的標準。


    守著祖宗的土地頂多算一個守成之君而已。


    樓觀學獻禮的時間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時間,接下來才是百官祝賀。


    尚書左仆射率群臣進《賀東宮箋》。


    這是每個官員的賀表。


    每份賀表須用泥金書寫。


    作為使者的祿東讚望著大唐的未來皇帝滿眼羨慕,為什麽自己吐蕃就出不了這樣的君王。


    祿東讚羨慕的望著.....


    “大象,好久不見?”


    祿東讚轉過頭,笑著望著顏白,如多年老友一般。


    “郡公別來無恙?”


    顏白壓低嗓門道:“這次迴來就不走了吧!”


    祿東讚苦笑道:“為什麽你總是對我抱著這麽大的殺意。”


    “因為你是人傑!”


    祿東讚聞言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能讓顏白這麽看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麽厲害。


    “謬讚!”


    “活佛真的很厲害麽?”


    祿東讚聞言不由得一愣:“是你?”


    “胡說八道,我一聖人子弟,堂堂君子,怎麽會呢?”


    “真的是你!”


    顏白擺了擺手:“哎呀,觀禮,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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