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這邊的商賈瘋狂朝西域湧去。


    這幾年因為南北的不斷融合和開發。


    中原地帶的市場已經過了暴利的時期。


    南方盛產的絲綢已經賣不上高價了。


    現在白疊子是所有百姓的心頭愛。


    隨著白疊子的不斷種植,棉衣,棉被的價格越來越低廉。


    前些年南北跑還能賺些差價錢。


    這幾年已經賺不了多少。


    因此,往西走是好的選擇。


    西域那邊也有人,日子過得貧苦。


    隻要把貨物運過去,就能收獲原材料。


    肉幹,羊皮,牛皮,各種精美的寶石等。


    這些在長安都是很好的貨物。


    路途雖遠,但賺的卻多。


    如今西域的戰事落下帷幕,大唐人成了這片土地的主宰。


    不說做些別的,去圈一塊牧場。


    那也是穩賺不虧的好事。


    商隊男兒朝著家人磕完頭。


    在家人淚眼婆娑的眼神中緩緩消失不見。


    而身處倭奴的薛之劫等人正在不斷的磕頭。


    一邊磕一邊哭,那哭聲真叫一個悲切。


    把劉仁軌都惹哭了。


    “先生啊,原來真的是先生啊……”


    薛之劫在見到劉仁軌的那一刻腦子就已經亂了。


    他實在沒有想到把倭奴人按在水裏活活淹死的人竟然真的是先生。


    弟子見到先生自然沒有什麽好說的。


    自然是要磕頭的。


    師者如父,哪怕劉仁軌先生並未教過薛之劫等人。


    但該磕頭,該行大禮。


    不光薛之劫如此,來這倭奴的其餘書院學子也都如此。


    “先生餓了不,倭奴的米飯味道還可以!”


    “先生吃魚了,學生這些年學問沒有什麽長進,但魚膾手藝卻是飛漲……”


    “先生,學生寫好多詩,你要不要品鑒一下,也順便指點一下學生……”


    劉仁軌享受孩子們的殷勤。


    也隻有這個時候,他才會短暫的忘記他下令淹死了一萬多人。


    薛之劫的兩個新羅妾驚恐的望著這名陌生的人。


    她們不明白。


    自己尊貴到了極點的夫君見了這個人會如此地卑微。


    她們也抱著孩子跪在一旁磕頭。


    劉仁軌一到倭奴,以林間秀為首的校尉就悄然的在倭奴這片土地散開。


    雖然每個校尉手底下隻有一千人。


    但這一次直接出去了十五個校尉。


    一萬五千人散落這片土地上。


    倭奴土地不大,還抵不上一個山東道。


    這群校尉帶著府兵在這片土地上橫著往前走。


    一旦有危機就能瞬間聯合在了一起。


    開始給倭奴梳頭發。


    倭奴在白江口偷襲大唐水軍。


    這就等於給了大唐興王道之師的借口。


    薛之劫來倭奴是偷偷的來的。


    是從新羅借的人,然後到達倭奴。


    薛之劫不敢大張旗鼓,因為這不是王道。


    如今就沒有這個顧慮了。


    倭奴先動的手,他們的水軍輸了。


    但這場大戰還沒結束,什麽時候停已經不是他們說的算了。


    而是大唐說的算。


    林間秀他們是在追捕餘孽。


    短短三日工夫,林間秀率領的泉州府兵就獲得了超過五百斤重的白銀。


    敵人還在逃,他們還在追。


    薛之劫等人在倭奴多年的戰獲已經搬進了海船。


    七條海船的船艙已經堆的滿滿的。


    為了裝更多的貨,壓艙石都扔到了大海裏麵。


    饒是劉仁軌飽讀聖賢書,養氣功夫也極其深厚。


    可當看到那被熔煉成錠,磚塊大小,堆砌成小山的銀錠和金錠時還是覺得口幹舌燥。


    有些挪不開眼。


    劉仁軌不知道大唐國庫有多少錢。


    但他覺得國庫一定沒有這麽多編著號的銀錠和金錠。


    這太嚇人了!


    “你殺了多少人?”


    薛之劫搖搖頭:


    “先生,我是書院出來的,我殺得人少。


    死的都是該死的人,聽話的我都不殺!”


    “那這些銀子?金子?”


    薛之劫聞言低聲道:


    “先生,你有所不知,倭奴產金銀。


    這裏火山多,每年都會噴發,會把土地的礦石噴出來……”


    “你說你沒殺多少人,那路邊的白骨想必都是挖礦時累死的吧!”


    薛之劫不好意思點了點頭:


    “是的先生,學生把抓來的人全部派去挖礦了。


    既然這群人對我大唐有覬覦之心。


    那學生就必須讓他斷絕這個心思!”


    “殺了多少!”


    “約莫二十萬!”


    劉仁軌打了個趔趄,深吸了一口,輕聲道:


    “迴長安後來找我,好好的一個人不該這麽被毀了。


    我來教你何謂聖賢之道!”


    薛之劫噗通一聲再次跪倒,泣不成聲。


    “弟子薛之劫拜見恩師!”


    劉仁軌點了點頭,俯身拍了拍薛之劫的腦袋,笑道:


    “孺子可教也。


    起來吧,收拾一下,剩下的讓新羅人來做!”


    “喏!”


    站起身的薛之劫還是沒有忘了拜見先生的最終目的。


    偷偷看了眼四周,見師弟們都已經離去,低聲道:


    “先生,弟子想向您打聽一件事!”


    劉仁軌好奇道:“說!”


    “我...我那妻子長....長得好麽?”


    劉仁軌聞言瞬間愣住了,他有些不敢看薛之劫那充滿期盼的眼睛。


    劉仁軌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咬著牙道:


    “極好!”


    薛之劫聞言開心極了,跳著跑開,去追自己的師弟們去了。


    劉仁軌牽著薛之劫的兩個娃,又深吸了一口氣:


    “真的極好!”


    薛之劫等書院學子開始收拾準備從倭奴撤離。


    西域的顏白等人也在收拾西域的這個讓人頭疼的爛攤子。


    “突厥還是向西跑了好多!”


    望著不滿意的李厥,顏白笑道:


    “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突厥人要不是見你領兵衝來突然選擇了潰散。


    真要和大食人鐵了心站在一塊,這一戰真不好說!”


    李厥聞言也不由得有些後怕。


    先生說得一點沒錯,扛著大纛往前衝的那一刻最先亂的其實是突厥人。


    他們以為大唐有伏兵。


    為了保存實力,第一時間選擇了往西跑。


    突厥人的潰逃,引發了連鎖反應。


    讓不明所以的大食人也慌亂了起來。


    繼而讓他們的軍心開始渙散。


    若不是因為他們,這一戰的勝負真的很難說。


    寫著軍報的裴行儉抬起了頭,望著顏白低聲道:


    “師父,歸期定在五月初。


    目前的情況就是好多傷員肚子有蟲,這路途遙遠,路上怕是.....”


    顏白扭頭看向了孟詵。


    孟詵苦笑道:“何止好多傷員肚子裏有。


    我現在懷疑安西兵每個人肚子裏麵都有蟲。


    包括你,也包括我!”


    “冰川融化的水你也喝了?”


    孟詵點了點頭:“喝了!”


    “你不知道不能喝?”


    “先生啊,我知道不能喝。


    但你知道的,那個時候,那個情況,根本就沒有機會燒水喝!”


    顏白深吸了一口氣:


    “驅蟲吧,這情況我會寫到兵部條例裏麵。


    今後無論是西域駐兵,還是其他疆域駐兵不能喝生水!”


    孟詵點了點頭:“你們聊,學生這就離開去想想法子!”


    李厥見狀也趕緊站起身:


    “你們休息,我去統計人數,也是順便去看看傷員。


    李敬業,你跟我一起去不!”


    門口的李敬業點了點頭:“好!”


    李厥帶著李敬業跑開了。


    李敬業現在已經不想和李厥打架了。


    也沒有心思去爭誰到底更厲害一些了。


    就在昨日,李敬業被一個八歲的小娃給打慘了。


    他以為憑借他的本事,在他這個年齡段不可能遇到敵手。


    結果被一個八歲的小娃按在地上打。


    小娃沒有什麽技巧,撲過來就把李敬業放倒。


    倒了就起不來。


    力氣大的嚇人。


    李敬業到現在都不相信那個娃是八歲的。


    至於李厥,李敬業是不敢跟他打。


    他怕他還沒動手,就被他的護衛給砍死了。


    護衛的眼神很嚇人,就跟狼一樣。


    看的人心裏發毛。


    李厥走後,屋裏所剩的人就不多了。


    因為是議事,書院的學子都在。


    大家席地而坐,拿著筆本認真的傾聽。


    剛來龜茲的時候,這一間屋根本裝不下那麽多學子。


    都是肩膀挨著肩膀站著聽,站著記,站著發言。


    如今席地而坐還略顯空蕩。


    傷兵營有幾個,消失了幾個,剩下的皆都戰死在沙場。


    跟著顏白的三千重甲兵更是慘。


    加上傷員人數才堪堪一千五百人。


    突襲賀魯,加守龜茲陣亡了一半。


    都說五月啟程歸長安,顏白卻對長安無比的恐懼。


    自己迴去該如何麵對那一張張由希翼變為悲痛的臉。


    說好來立功的,如今功勳有了,人沒了。


    見沒有人說話,鹿入林站起身道:


    “先生,二千人的大食匠人該如何處置?”


    顏白抬起頭不解道:


    “還在絕食麽?”


    “是的,絕食的越來越多,找城裏的大食商人翻譯了。


    他們說,他們在為他們的神獻身,不怕死!”


    顏白望著鹿入林冷冷道:


    “軍令交給了你,這些人我隻要活的。


    我不管你用什麽法子,這些人必須要活著迴到長安。


    都死了,我就斬了你鹿入林!”


    鹿入林聞言苦澀道:“遵命!”


    顏白臉色緩和些許,繼續道:


    “不吃飯你就找人往嘴巴裏灌。


    不吃飯就把他們的頭找出來。


    這些法子不會還要我來教你吧!”


    “遵命!”


    顏白不想讓這群大食匠人死,這群人用處太大了,大唐太需要這群人了。


    收服了這群匠人,顏白相信,大唐的工藝一定會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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