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兵一到,顏白就準備再度出發。


    可在顏白離開之前,隴州這塊地方每日都在死人。


    陸拾玖麵無表情的拿著名冊。


    喊一個,孫書墨就踹下去一個。


    這麽高的城牆,罪人脖子套著繩。


    一腳下去,繩子崩的筆直,就能聽到一連串密集的嘎巴聲。


    走的又快又安詳。


    死一個,陸拾玖就拿著筆勾掉一個。


    這些都是貪汙的人。


    落在禦史的手裏,那真是求爺爺告奶奶都不管用。


    禦史都不怕死,希望以死來青史留名。


    他們做這種事的時候最開心。


    禦史都是變態。


    特別喜歡有人跳出來。


    特別喜歡有人來找他們的麻煩。


    陸拾玖當禦史這麽久都還沒戴上獬豸冠呢!


    他希望這一次能戴上!


    短短的五日,隴州死了一百多名官員。


    都說李承乾心善,其實李承乾隻是看著心善。


    這若是李二,他會慢慢的處理。


    李承乾直接下死手。


    人殺完了,信使朝長安而去。


    在長安,今年科考入仕的學子都沒走。


    這都是李承乾要求顏白特意留下來的人。


    在今日剛好派上用場。


    半個月之後,隴州會被李承乾撒下一大把沙子。


    也不知道李承乾在防著誰。


    關隴若是再想賣餅子,賣鞋子,賣一些小玩意怕是不成了。


    一個不注意就會把牙崩掉,還說不定會把自己噎死。


    八家在隴州的代表開始恭送大軍的離去。


    儀式很隆重,該有的一個不少。


    就是歡送的人有些心不在焉。


    在眾人疑惑不解的眼神中,軍營中象征著大總管權威的大旗緩緩的降下。


    隨後大纛旗幟突然升起。


    陽光下,金色龍旗的大纛,繡著金邊的五爪金龍閃閃發光。


    三千重甲兵看著大纛眼睛突然就紅了。


    不少人忍不住了,拍著胸口發出狼嚎。


    老天爺啊,大纛,這可是大纛啊!


    眨眼之間,全軍所有人看著大纛開心的怒吼著。


    突然而來的煞氣直衝天際。


    這一戰竟然有龍旗。


    那就是說,這一戰裏要麽是太上皇,要麽是陛下,要麽是太子。


    無論是誰,那此戰就是禦駕親征。


    自己等人是天子近衛。


    戰死連升三級,大勝也是連升三級。


    死和活都是血賺。


    值了!


    心不在焉的送別人突然來了精神,慌忙站好。


    李厥打馬而出,抽出長刀,伸手一指。


    剛才那鬧哄哄的大軍瞬間鴉雀無聲。


    全軍皆都拔刀,高舉身前,隨著李厥刀鋒所指的方向,猛地看去。


    那凝聚成仿佛實質般的殺氣轟的一下就衝了過去。


    當場就嚇暈了四個老頭!


    李厥打馬向前,指著元家老頭道:


    “我叫李厥,我記住你了,等我迴來,我一定會再來找你的!”


    元家老頭暈了。


    李厥看著獨孤家族人,禮貌的點了點頭。


    獨孤家老頭成了唯一站立的人。


    這一天,一直佝僂著腰杆的獨孤族人突然挺直了腰杆。


    雖是踩一個下去,再拉一個起來,很少有全部打死。


    雖然這是朝廷的一貫做法。


    但誰都希望自己是被拉起來的那個人。


    李厥滿意了,緩緩收刀,大軍收刀。


    一路煙塵,朝西而去。


    在李厥走後不久,隴州城突然傳來轟的一聲巨響。


    四家祠堂前的議事廳變成了碎片。


    這事不是顏白做的,也不是陳摩詰做的,是誰做的不清楚。


    直到這一刻,驕傲了幾十年的關隴才知道天威二字如何寫。


    大軍走了,各家掛白幡,開始辦喪事。


    在爆炸後,裴家商隊開始迴長安。


    有人恨顏白,但恨顏白的隻是少數。


    顏白說的很清楚,他就是上班的。


    隻要不動書院的商隊,顏白其實很好說話。


    到了渭水的盡頭,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荒涼且雄渾起來。


    在沒出渭水之前,河道兩岸就能看到大小不一的村落。


    過了渭水,就像是到了另一個世界。


    舉目望去一片荒涼。


    因為人少,補給就少。


    雖然軍中滿足一日三餐的口糧,但顏白依舊下了新的規定。


    一日三餐改為了一日兩餐。


    為的就是以防萬一。


    這一路越走越荒涼!


    也就快到蘭州的時候,顏白才再次感受到了人煙。


    本想去看看故人康蘇密。


    結果得知康蘇密已經在三年前病死了。


    蘭州的官員非常懂事,大軍一來,糧草已經全部準備妥當。


    他們甚至還給大軍準備了祛暑的茶湯。


    停留五日,顏白再度出發。


    過了蘭州之後就很不好受了。


    路難走了,樹木少了,風沙也大了。


    尤其是頭頂的太陽,那真是火辣辣的烤死人。


    顏白身為主將不能有絲毫的怨言。


    李厥從沒走過這麽遠的路,他是真的在咬牙堅持。


    可憐的孩子受不了幹燥的天氣,嘴唇上起了一層白皮。


    等到晚上紮營,營帳裏麵全是此起彼伏的唿嚕聲,磨牙聲,說夢話聲。


    營帳裏麵一般人根本就不敢進去。


    那精致到極點的腳臭味給人一種死屍糜爛的感覺。


    最恐怖的是辣眼睛,真真切切的辣眼睛。


    讓顏白不自覺的就想起了化肥的味道。


    顏白還沒睡。


    裴行儉睡上半夜,顏白就睡下半夜。


    燭火下顏白在補充著地圖。


    雖然裴行儉已經把西域的地圖做的差不多了。


    但顏白覺得不夠細致。


    要把最細致的西域圖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李厥揉著眼睛跑了過來,主動幫顏白研墨。


    他不是不困,而是被唿嚕聲吵得睡不著。


    說到底他還是不習慣。


    這輩子沒吃過這麽多苦。


    “先生,為什麽歎氣?”


    顏白看著被分成多塊的吐穀渾頭一次覺得西域情況複雜。


    吐蕃、大唐,和企圖複國的西突厥南翼的鮮卑人。


    這是大的,其餘的小的就不說了。


    玄奘的大唐西域記裏麵寫了一百多個國家。


    可想而知這片土地上有多少部族。


    全部在這片土地上交錯著,融合著,毀滅和新生著!


    “吐蕃被滅,你覺得是好事還是壞事?”


    李厥想了想,笑道:“好事,我們的戰馬有了來源。


    而且僅憑一個赤海的青鹽讓我大唐百姓慢慢的遠離了醋布!”


    顏白歎了口氣:“從軍事角度來看不是好事!”


    “為什麽?”


    “自從吐穀渾被滅國。


    由此開始後我大唐和西域之間沒有了緩衝國。


    原本我們和吐蕃還能和平共處。”


    顏白指著地圖道:“因為沒了吐穀渾,我們就變的針鋒相對了。


    原來這些本該由吐穀渾來麵對的!”


    (ps:跟外蒙古一個道理,他可以窮,但他不能沒有!)


    李厥看著地圖道:“那高昌?”


    “高昌也是一個道理。


    雖然我們滅了高昌。


    原屬於西突厥的附屬國都脫離西突厥轉而臣服於大唐,這是好處!”


    李厥緊隨其後道:“可突厥不願意了。


    就等於把他嘴裏的肉給拿走了。


    所以,這些年他一直有異心!”


    顏白合上地圖:“對,所以這次他變聰明了,選擇和吐蕃聯手。


    時機一到,一個從西邊進攻,兵峰直指北庭。


    一個從西南進攻,兵鋒直指赤海城,青海,北望甘州張掖一帶。


    一旦成功,切斷要道,整個西域就徹底失去。”


    軍帳裏,祿東讚輕輕叩擊著地圖,繼續道:


    “一旦西域被我們拿下,你突厥去拿迴你們的北邊草原。


    我吐蕃隻要吐穀渾。”


    祿東讚抬起頭:“乙毗咄陸可汗你覺得如何?”


    乙毗咄陸可汗笑道:


    “很動人,可想必你也知道,大唐比你我想象中還要強大。


    我輸過一次,我知道大唐有多厲害!”


    “侯君集死了!”


    “我知道,但牛進達還活著。


    我聽說又出來一個比侯君集還猛的席君買。


    想必你們也見識過,這些年可敢去青海湖牧馬?”


    祿東讚突然笑了,突然伸手指著大海邊上的一塊陸地,輕聲道:


    “如果,再加上高句麗,百濟,倭奴呢?”


    “除非他們先開火,不然我不會信你們的一句話!”


    祿東讚笑道:“必須的,他們說不定已經開始了,你會看到好消息的!”


    乙毗咄陸可汗笑著伸出手,緊握割肉的短刃,鮮血滴滴答答的落在酒杯裏。


    祿東讚也拿刀劃破手掌……


    歃血為盟完畢,祿東讚走出大帳。


    隨後對著兒子論欽陵低聲道:“去找哈裏發,告訴他,機會來了,可以為在泉州死去的信徒報仇了!”


    一個簡單的地圖,大家可以看一下,方便理解


    (ps:哈裏發就是阿拉伯帝國,唐書裏叫它為大食!)


    “是!”


    望著兒子離去,祿東讚笑道:


    “大食帝國,大唐帝國,李世民,你還能策馬再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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