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開了,腿上插著箭的元林臉上帶著笑恭迎著。


    顏白整理了一下,帶著一隊親兵緩緩的朝著元林而去。


    從東門進,顏白直接走到西門。


    元林跟了一路,血流了一路。


    隴州城的西門叫做德勝門。


    寓意著從西域歸來的人就像得勝歸來的將軍一樣。


    顏白來西門就是想吃點好吃的。


    糕點,肉餅子,順便給自己買雙鞋。


    隴州的事情顏白在長安早已知曉。


    一直沒有什麽好的借口來動這些人。


    商隊的政策是少府監眾人商議出來的。


    不隻是皇帝,是代表著眾人的利益。


    代表著淩煙閣畫像上那些人子嗣的利益。


    商隊原本存在的意義是通過用大唐低廉的茶葉、瓷器、布料,鹽巴等去收割西域各部族的財富。


    不斷的吸血。


    開始的幾年的確很好。


    等到後來就演變成這個樣子了。


    就是必經之路的關隘口有人賣小吃的,賣小玩意的。


    通商的必經之道有了這些豪族,那事情就變得不對勁了。


    所以,一個肉餅子能賣一百貫錢。


    一雙鞋子價值萬金。


    到如今,那些背後沒勢力的商隊根本就賺不了幾個錢。


    他們哭嚎著賺不了幾個錢是真的。


    不是在騙人。


    但也不是一點不賺。


    這些豪族把人心把握的很死,讓你覺得難受,很絕望。


    但絕望的同時又有希望。


    坐著都能賺錢的生意,沒有人傻到把它做成一錘子買賣。


    所以,原本是大唐朝廷玩貿易差吸血。


    結果這個生意就慢慢的變成了替這些豪門做好事。


    他們拿大頭,朝廷拿稅收。


    殺雞儆猴。


    顏白準備告訴所有人,遇到這件事該怎麽做。


    眼看西門就在眼前,攤位很多,顏白突然大吼一聲:


    “陳摩詰死了沒有?”


    一個不知道賣什麽東西的攤位掌櫃突然抬起了頭,大聲道:


    “左側三家,右側三家,都是有問題的!”


    “孫書墨!”


    “下官在!”


    “衝鋒!”


    一隊身穿劄甲的甲兵開始衝鋒,拔刀就開始砍人。


    元林發現自己眼前不斷有人倒下。


    根本就不給你辯解的機會。


    元林這時候才發現軍伍裏麵的人殺人和衙役還就真的不一樣。


    一輪衝鋒過後,甲衛又折返了迴來,開始挨個檢查。


    隻要沒死的,哀嚎的,躲藏的,祈命......


    不管你是誰,抬手就是一刀。


    大軍殺人,不問理由,也不會留活口。


    等甲士重新在顏白身後站好,見顏白正玩味的看著自己。


    元林拚命的吞咽著唾沫。


    剛才的一幕讓他沒有迴過神。


    “不能這樣,顏白你怎麽敢大逆不道到如此地步,你這是要造反麽?”


    話音才落下,一個物事就出現在他眼前,來迴搖晃。


    這時候他才發現顏白手裏拿著的少府監的官印。


    “陳摩詰!”


    陳摩詰跑了過來,手裏拿著一遝厚厚的賬本。


    顏白伸手接過,在元林麵前晃了晃,隨後看著身後道:


    “陸拾玖!”


    “下官在!”


    “查!”


    “喏!”


    元林看著禦史台打扮的官吏接過賬本,腿有些打顫。


    隻覺得小腹間有一股熱流有些遏抑不住,想要衝出。


    因為涉及各家,門口收的錢需要記賬,然後分紅。


    所以有賬本。


    別看各家都聚在這裏,但隻要涉及到錢財,一個子也不能錯。


    “郡公,饒命!”


    顏白望著天,喃喃道:


    “饒命?書院死去孩子可有人想過要饒他們一命呢?


    現在,你開始求饒了,你怎麽能求饒呢?”


    顏白踩著血水,走到賣餅子的攤位前。


    拿起一個烤熟的餅子,咬了一大口。


    餅子完好如初,隻留下一個淺淺的牙印。


    “李小二,你看,這樣的一個餅子值五十貫錢!”


    元林扭頭望著那個叫做李小二的少年。


    他愣愣地看著,總覺得這少年有些麵熟。


    可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把餅子塞到元林懷裏,顏白淡淡道:


    “軍糧,盡快提供,這是大事不能有絲毫的岔子,速度要快,我不喜歡催別人。”


    元林苦澀道:“喏!”


    顏白轉身就走,邊走邊說道:


    “陸拾玖,嚴查,查出結果之後缺多少就讓他們補多少。


    隨後給長安去信,陛下等著呢!”


    聽到這句話,雲林小腹間的那股子熱意就再也憋不住了。


    黃白之物直接就拉了出來。


    望著顏白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喃喃道:


    “陛下等著呢?”


    尿液順著大腿流到傷口上,鑽心疼的讓元林忍不住哀嚎了起來。


    獨孤氏的豁牙老者笑著看著這一幕,拄著木棍緩緩離開,一邊走,一邊喃喃道:


    “大唐的天變了,我獨孤家活下來了,隴州終於輪到我獨孤家站在最前了!”


    “初七!”


    “孫兒在!”


    “把咱們家的糧食以二郎的名義全部送到大軍那裏去。


    告訴郡公,就說這是二郎作為弟子的一片心意!”


    “是!”


    李厥很難受,尤其是看完賬本之後他心裏就更難受了。


    在去年十二月,也就這單單的一個月。


    肉餅子賣了一百個。


    一個五十貫錢,一百個也就是五千貫。


    一個月賣餅子賣了五千貫錢。


    這一年,就守著一個城門口,就能富得流油。


    元家又來人了。


    與其說是害怕顏白,不如說是來試探一下李承乾的意思。


    隻要知道一點點,他就能知道接下來的朝廷政策。


    “墨色,西魏宗王之首廣陵王元欣是我先祖。


    打下這個天下,我元家就算沒有功勞,那也是有苦勞的!”


    顏白拱拱手笑道:


    “老爺子,孔門七十二賢之首,儒家五大聖人之一顏迴是我先祖。


    見我先祖,陛下都執弟子之禮,如今這天下,做人得講德行!”


    顏白很煩這些家族。


    隻要說話,張口就把自己家族裏最牛的人物給介紹一下。


    然後再說正事。


    真要論資排輩,夠資格麽?


    元家老爺子臉色有些尷尬,笑道:


    “關隴八家榮辱與共。


    顏郡公,你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韙。


    和八家作對,和皇室作對。


    到最後,就不怕良弓藏……?”


    “怕什麽?”


    元家老人輕笑道:“就不怕,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身側的李厥聞言忍不住了。


    如此話語他是怎麽說的出口的,簡直是狂妄至極。


    他站了出來直接怒喝道:


    “大膽!”


    元家老人看都沒看李厥一眼,反而眯著眼盯著顏白道:


    “郡公,這是誰,什麽職位,他有什麽資格,如此沒大沒小?”


    顏白伸手把李厥拉到身後,笑道:


    “有些事總歸得有人做,走時我大兄還讓我永遠保持赤子之心。


    隻要我心是正的,我願意為後世立脊梁!”


    “若是李氏的人?”


    顏白扭頭看著李厥,忽然道:“


    不管他姓什麽,就算他姓顏、姓孟、姓孔,犯了惡事也一定得死。”


    “你是文人,正統的文人,何必把自己弄的滿手是血?


    你殺得越多,你需要償還的就越多,這是天道!”


    聽著元家老人的規勸,顏白站起身,笑道:


    “這不是天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既然這事情落在我身上我就要做!”


    “哦?”


    元家老人笑道:“敢問郡公理解的天道是什麽呢?”


    “上班!”


    顏白說罷,忽然喃喃道:


    “不是陛下不講情義,在我看來陛下已經足夠好了。


    前些年你們吃了那麽多陛下可說過什麽了?”


    元家老人喝完一杯茶走了。


    雖然“上班”兩個字有些怪異。


    但他還是懂了這就是宮裏那位的意思。


    顏白隻是警告。


    若是警告後還不收斂,那就是撕破臉了。


    望著元家老人走出軍營,李厥恨恨道:


    “先生為什麽阻攔我,剛才就該砍了他,這群人真該死!”


    顏白拍了拍李厥的肩膀,安慰道:


    “多看,多聽,多學。


    殺人雖然很快,能解決很多事,但絕對解決不了他們!”


    李厥認真的點了點頭。


    這些事情是在長安從未見到過的。


    在長安,他見到的,遇到的,都是好的一麵。


    都是真誠的一麵。


    在長安,國子學文廟,還有那仙遊文廟前,立起了新的標語。


    這也代表著,接下來入學的學子要以這句話為核心,並努力著!


    這句話是:


    “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心力體力合二為一,知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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