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的大門打開。


    一群群的衙役開始沿著街道肅清混亂。


    衙門的門一打開,一名大食人帶著幾十號突厥人就衝了過來。


    看著他們身上的鮮血,周家樹拔出橫刀就衝了過去。


    周家樹的武藝在書院裏隻能算一般。


    也隻能是一般,武藝厲害的都是能留下傳說的,都是在朝著當屆大師兄努力著的。


    但這“一般”也僅僅是在書院裏而已。


    放到外麵,周家樹的身手還算是不錯的。


    隻要不碰到席君買,李景仁這樣的變態他還是很能打的。


    衝到人群裏,橫刀上下翻飛,在一片片的刀光之下。


    周家樹變成了一個血人。


    提著刀,帶著衙役,一個街道,一個街道的開始清理。


    所過之處,身後都是無數的殺孽,橫七豎八的屍體。


    這時候不存在殺錯。


    這時候不願意同流的人要麽躲起來了,要麽就是站在門口在保護自己身後的家人。


    能在街道上的,要麽是賊人,要麽就是想趁亂撈一筆的。


    哪怕他是後者,他也得死,因為他們在加劇這場惡事的演變。


    眼見衙門的人衝了出來,躲在門後麵的人興奮的歡唿了起來。


    他們衝了出來,跟著官府。


    周家樹往前,身後的人越來越多。


    西城是大食人居住的區域,這裏的異族人最多。


    為了方便管理,這裏是單獨劃分出來的一塊區域。


    因此,越是往西,碰到的抵抗越是頑強。


    揮刀砍倒一人,周家樹恨恨的吐了口唾沫:


    “該死的突厥人,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不堪教化……”


    林間秀所帶的北城遇到了大批作亂的異族人。


    北城是仿照長安東市而建,也是泉州城最大的交易場所。


    山民的山貨,茶葉,甘蔗,紅糖,香料,還有精美的瓷器。


    這裏巨大的貨倉存著堆積如山的貨物。


    林間秀站在門口,一群群的山民舉著各式的武器站在他身後,看到大食人來了,林間秀舔了舔嘴唇笑道:


    “狩獵開始了!”


    “殺啊,那貨倉的貨物都是我們的!”


    大食人帶著被洗腦的突厥人,山民還有大唐人嘶吼著,發出怪叫聲,奮不顧身的衝了過來。


    山民作戰,當以弓箭為主要手段。


    物競天擇,食不果腹的情況下,沒有一手過人的手藝早就死在山裏了。


    咻咻的長箭破空……


    慘叫聲響起,受傷的人看著插在自己身上的箭矢,才猛然醒悟。


    一邊大哭,一邊想快速逃離這個地方。


    這時候他們才想起事情和當初神使說的不一樣。


    神好像沒有保佑他們,他們會流血,會受傷。


    這和當初說的一點都不一樣。


    在林間秀的指揮下,他身後的山人獰笑著拉弓。


    不緊不慢的拉弓,不緊不慢的殺人,將手中的箭瞄準了每一個還在動彈的人。


    見過數十萬人拚殺的大場麵。


    如今這點事對林間秀而言就是一個小場麵。


    林間秀依舊端坐,腦子裏迴憶著他在軍中所見大總管的模樣,平靜而又淡然。


    他在等,等周家樹把叛逆驅趕到一起。


    然後全部殺掉,如此震懾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他在控製著山民,不讓山民作亂。


    如果山民也走上街頭,那才是災難。


    好在山民族群觀念很強,雖然也有被洗腦的,但還是祖宗二字更有威懾力。


    現在唯一擔憂的就是港口,那是唯一的活路。


    但林間秀不懂,為什麽周家樹還去信任那個易卜拉欣。


    他連自己的族人都管不好,他憑什麽去擔當大任?


    碼頭有人,有很多人。


    在前往的那一刻,易卜拉欣甚至看到了穿著甲胄的大唐府兵。


    深吸一口氣,他朝著大食人的船隻衝了過去。


    碼頭的廝殺開始了。


    泉州城內,周家樹帶著眾人已經基本控製住了局勢。


    在各家掌櫃的安排下,剩下的人開始救火。


    好在當初蓋房子用的是水泥磚,大食人故意放火,並沒有造成多大的損害。


    但那些臨時搭建的攤子算是完了。


    他們被燒的就剩下黑黢黢的木炭了。


    剩餘的大食人和那些被洗腦的信徒被壓縮在一處宅院。


    他們躲在屋舍裏,靠著高牆,開始抵抗。


    周家樹已經等不及了,等不及把這些人的腦袋掛在旗杆上。


    右手拿刀,左手手拿木盾的衙役充當盾兵走在最前。


    弓手緊隨其後,木杆上綁著尖刀和尖銳鐵器的衙役充當長矛兵。


    一個簡單有效地軍陣突然成型。


    撞開大院的大門,盾牌兵一馬當先。


    篤篤篤的箭矢全部射在木板上。


    過了門檻,盾兵立刻讓開身子。


    趁著他們換箭上弦的工夫,周家樹身後的弓手直接將箭矢射出。


    守在門口的幾名大食人弓箭手悶聲倒下。


    盾兵越過人群,木棍上綁著尖刀的長矛兵把槍頭往門口溝渠裏麵捅了捅。


    然後照著地上幾個還在翻滾的大食人就捅了上去。


    第二道門依舊如此,盾兵破門,進門後立刻揮刀劈砍,


    弓手站在門口,搭弓點射。


    弓不是什麽好弓。


    雖然射的不遠,但近距離威力依舊。


    屋舍分三層,第一層的雜兵在大唐衙役高效的配合下很快就被殺了個幹幹淨淨。


    此時眾人開始朝二樓進發。


    此時隊形一變,“長矛兵”開始成為主力。


    樓梯口狹小,舉盾衙役不能並行,敵人居高臨下會異常難攻。


    所以,換作長矛兵,可以占一個先手。


    周家樹挺著長矛一馬當先,剛才眾人都提議放火。


    可周家樹覺得,這群賤人不配和這屋舍一起陪葬。


    得親自砍下他們的腦袋才能消除自己心中的殺意。


    才走到一半,周家樹就從樓梯上滾了下來,樓梯口上頭的死角處埋伏著一弓手。


    光線差,地方狹隘,周家樹猝不及防中箭。


    “禦史,周禦史……”


    周家樹掰斷箭杆。


    看著自己鮮紅的手掌,周家樹沒有感覺到疼,隻覺得涼涼的,滑膩膩的不舒服,咬著牙道:


    “我沒事,衝上去,不留活口,給我活剮了他們!”


    瞬間之間,眾人衝上了二樓,刀盾格擋,弓手突襲壓陣,長矛殺人。


    周家樹手拿橫刀朝著躲在人後的那名大食人發起了猛攻。


    在外麵,救火完畢的尉遲家仆開始前來幫助。


    尉遲家多老兵,這些來泉州的都是退下來的老兵。


    看著指揮得當的周禦史也不由得滿心佩服。


    不愧是書院出來的,手段雖然生疏,但卻無任何紕漏。


    “我記得,你叫做留倉,我說過來我大唐你要安分,到頭來你還是不安分,今日之禍皆是因你,死不足惜!”


    留倉從懷裏摸出一卷羊皮,緊緊地護在身前,仿佛那是他的護身符。


    周家樹揮刀劈砍,地上多了一隻手,手裏還捏著一張羊皮卷!


    周家樹伸刀挑起,密密麻麻的文字一個都不認識。


    但料想這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皺著眉頭放到了燭火下。


    留倉目眥欲裂,奮力的爬著,嘶吼著:


    “不可以,不可以啊,神會降下神罰來處罰你們大唐的!”


    “神說你的話太多了!聒噪!”


    周家樹眯著眼,厭惡的揮揮手,懂刑罰的衙役走上前。


    撐開他的嘴,扯出他的舌頭,麻利的一刀斬下。


    “啊,啊啊......”


    推開窗戶,周家樹看著遠處碼頭,見大食人船隻上的船帆都降了下來,心裏的擔憂也悄然散去。


    易卜拉欣通過了考驗。


    他若是跑了,泉州今後將不會有一個異族人。


    周家樹記得先生說過,要麽不做,要做就做最好,要麽不做,要做就做絕!


    看著周家樹倒下,眾人趕緊道:“禦史!”


    周家樹咬著牙:“救人,誅殺餘孽,凡是有牽連的一個不留。


    無論是大唐人,山人,還是突厥人,殺!殺!殺!”


    “是!”


    周家樹強忍著說罷,扶著牆慢慢的坐下。


    屋頂在旋轉,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


    他舔著嘴唇,十分希望此刻能有一大壺涼茶。


    太渴了,怎麽這般渴……


    “禦史,禦史……”


    周家樹癱軟在地。


    眾人驚唿不已,手忙腳亂的抬著他往衙門方向走去。


    在那後山有道觀,道觀有真人……


    天黑的時候周家樹醒了,他下意識的舔著自己的嘴唇。


    看著滿屋子的人,在這一刻周家樹好像懂了自己的人生。


    他用目光看著林間秀,輕聲道:


    “結束了,林兄,你也該兌現諾言了,我的先生南山先生還好麽!”


    林間秀此刻像是坐在油鍋邊,他沒有想到自己會如此的糾結。


    會糾結到說不出一句話來,囁嚅了片刻……


    “還好!”


    “林兄,你不爽快,我都到了這個關頭,你還不對我說實話麽?


    我不是傻子,你的偽裝痕跡太深,說吧,我看的開!!”


    林間秀扭頭,輕聲道:


    “南山先生,貞觀十五年故去!”


    周家樹長吐一口氣,沒有悲傷,目光湛湛,一片坦然。


    他伸手摘下發簪,認真的看了看又看。


    “林兄,麻煩你帶迴長安,交給書院,我周家樹不孝,沒有實現自己的初心,請諸位先生莫怪!”


    “好!”


    周家樹笑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門口,喃喃道:


    “先生你是來接我了麽?等等我,弟子這就來,等等,弟子這就來了......!”


    周家樹因失血過多,故去。


    三日後的泉州再次人滿為患。


    碼頭上,一群群的僧人跌跌撞撞的走下商船。


    看著他們窘迫的樣子,林間秀笑了笑。


    放下一粒銀豆子,林佳秀背著包裹朝著碼頭而去。


    在他身後都是送行的族人,林間秀揮揮手,頭也不迴的上船。


    賣茶的婦人小心翼翼的把銀豆子收起,放到嘴巴咬了咬,雙眼放光。


    她揚起頭,看著船板上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忍不住道:


    “你原來不是騙子啊!”


    “你猜!”


    “我不知道!”


    “下一次什麽時候迴來?”


    林間秀摸著懷裏的玉簪,喃喃道:“永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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