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易第一時間便懷疑那盞茶。


    可是隨即又覺得不對。


    這是他的院子,他的地盤。


    君乾來得突然,他從出現到現在,一直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可能有機會在他這盞茶裏下毒。


    可是除了這盞茶,他剛才沒有碰過任何東西。


    所以除了茶水裏有毒,柳易想不到還有別的可能。


    柳易看向柳君乾的眼神頓時陰沉了起來。


    他的地盤,剛剛送上來的茶水……原來,他好大兒的手已經伸到他嘴裏來了,他還天真地把他當成當初那個可憐蟲一般,以為一切盡在自己掌控之中。


    柳易不由地打量起柳君乾來了。


    他為先天不足之症奔波的這些年,他這個大兒子終於找到機會,緩過勁兒來了。


    毒血不停地往外湧,柳易卻絲毫沒有理會。


    他隻是定定地看著柳君乾,看著這個一直冷眼旁觀著自己的孩子……他對他,到底還是太過仁慈了。


    否則,他怎麽可能對自己有反撲之力?


    他有什麽?


    隻要他想,他什麽都不會有,也不配擁有!


    “把十七還給我。”柳君乾終於開口,“否則,別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柳易笑了,笑得身體一顫一顫的:“君乾,你在威脅你父親?”


    “柳易,你配不上‘父親’這兩個字。”


    既然已經撕破臉皮了,柳君乾也不想再裝什麽父慈子孝。


    他與柳易對上是遲早的事。


    十七這件事情,算是一個契機。


    柳易狀態變好是必然,因為早在很多天之前,族中長老就找柳君乾聊過這件事情。


    柳君乾還記得當時族中長老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君乾啊,你父親的存在,一直是咱們族群中的一個異數,但以前他還沒有這麽急功近利,現在他的路越走越歪,為了咱們整個族群著想,這一步,隻能由你走出來。”


    “放心,君乾,你的身後有咱們整個族群。”


    這便是柳君乾的底氣。


    他知道柳易的手段越來越陰邪,不是他以一己之力就能招架得住的。


    但總得有人站出來,不停地去阻止他繼續猖狂下去,打亂他前進的腳步,等著能夠給柳易致命一擊的那個人出現。


    而那個人……母親最後留給他的那封信中,早已經寫明。


    香娘娘轉世,陰香一脈的傳人。


    而這個女人,注定是自己的妻子。


    柳君乾一直在等她的出現。


    他不知道他能撐多久,也不知道此生是否能等到她的出現,但至少,他得為了遇見她的那一日而努力。


    柳易愈發地驚詫。


    他的好大兒已經敢這樣囂張了?


    看來,該是給他一點教訓的時候了。


    柳易抹了一把毒血,手指不停翻飛變幻著捏訣,最後點向自己的眉心。


    柳君乾隻看到柳易渾身的黑氣忽然凝聚,在他的背後,一道黑色的虛影閃現,張開大口朝著空氣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


    隨後,那團黑氣嘭地一下散開。


    柳易的臉色隨著黑氣的消散而肉眼可見地變得紅潤起來,唇角的黑血還在,但他已經全然恢複。


    柳君乾知道柳易的手段變得陰邪,卻沒有想到已經高深莫測到了如此地步。


    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柳易一步一步朝著柳君乾走過來,唇角掛著邪肆的笑:“沒能弄死我,很失望吧,我的長子?!”


    柳君乾毫不猶豫地出手,掌掌致命,可卻一招一招地被柳易破解。


    父子倆從正屋打到院子裏,然後打出了院子。


    一開始的百餘招,柳君乾覺得自己未必真的就打不過柳易,但是一百多招後,柳易出招的路子忽然變了。


    他的身後黑氣不斷凝結,不多時竟多了兩個黑氣凝聚的腦袋。


    又是這玩意兒!


    還沒等柳君乾找到應對之策,那兩個腦袋已經兜頭衝著他咬了下來。


    柳君乾隻覺得眼前一黑,頭頂上仿佛有千斤重一般,將他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耳邊全是鬼哭狼嚎的聲音,不斷地衝擊著他的耳膜,讓他根本沒有辦法定下心來。


    一股陰寒之氣自他的頭頂中央不停地往下鑽,從腦袋到喉嚨,再往下,遍布四肢百骸,侵入他渾身血脈的每一個角落。


    柳君乾暈過去之前,腦袋裏隻有一個想法——完了,他又再次落在了柳易的手中。


    大長老帶著人趕過來的時候,隻看到地上躺著的柳君乾,柳易已經離開了。


    柳君乾麵色發黑,一股黑氣在他的眉心之間不斷盤桓,即使大長老往他身體裏灌輸了不少真氣,卻依然沒辦法幫他抹掉那股黑氣。


    大長老隻能讓人把柳君乾先背迴去,也找了族裏醫術高超的巫醫來看。


    巫醫卻連連搖頭:“我行醫多年,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似邪煞,卻又不完全是……不好意思,我也治不了。”


    大長老轉身就去找柳易。


    虎毒還不食子呢,他就不信柳易能毒到如此地步。


    可他一腳踏進柳易的院子,剛好看到一個人轟咚倒下。


    那人他認識……是君乾安插在柳易身邊的親信。


    君乾培養他、安插他,用了近十年,卻這麽快被柳易拿下。


    大長老默默地在心中歎了口氣。


    柳易手中握著一張帕子,站在那兒,仔仔細細地擦拭著自己手上的新鮮的血跡。


    他低著頭,垂著眼眸,擦得是那樣的認真,仿佛沒注意到有人進了院子似的。


    大長老輕咳了一聲,柳易這才扔了染血的帕子,抬眼看向他。


    “柳易啊,”大長老語重心長道,“孩子不懂事,但罪不至死,做父親的,不該下手這麽重。”


    柳易挑眉:“我也沒下多重的手啊。”


    大長老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些怒了:“君乾昏迷不醒,就連巫醫都束手無策,你說下手不重?”


    “又沒死。”柳易無辜道,“但他可是想我死呢。”


    大長老:“……”


    “你們都想我死。”柳易沒給大長老繼續說話的機會,滿嘴戲謔,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遍體生寒,“就像當初,你們都想我來到這個世上……一般急切!”


    大長老背在身後的手猛地捏緊。


    柳易上前一步,大長老後退一步。


    柳易一步一步上前,陰鬱可怖:“怎麽,當初為了穩住族群在長白山的地位,你們想盡辦法將我製造了出來,任由我在先天不足之症中掙紮、煎熬,現在我好不容易緩過來了,你們卻又容不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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