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四個麵麵相覷,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唐言蹊看到胡雲璽,又激動又生氣,鞭子往地上一抽,啪地一聲:“胡雲璽,你鬼鬼祟祟地跟著我們做什麽?嚇死人了知道不!”


    胡雲璽抱歉道:“我沒想到會是你們,不應該啊?”


    “什麽不應該?”唐言蹊問道,“難道你不是來找我們的?”


    胡雲璽搖頭,視線在我們仨身上逡巡了一圈,然後定格在了我的右腳腕上。


    他走上前來,檢查我的腳腕,當看到那圈勒痕的時候,他眉頭擰得很緊:“蓁蓁,你這傷是怎麽來的?”


    我反問:“所以你是追著這道勒痕散發出來的氣息追蹤到這兒的?”


    胡雲璽抿了一下嘴唇,似乎在考量著該不該向我們坦白。


    我心裏已經有了些許猜測:“這道勒痕的來源,跟你身上的那塊恥辱烙印有關,是嗎?你在受戒期來長白山,是來尋人的,對嗎?”


    胡雲璽看向我的眼神很複雜,有希冀,也有些許難過:“蓁蓁,你見到她了,是嗎?”


    我心中微動,想到在天池底發生的事情,以及後來我做的那個夢,夢中,那個女人絕望認罪,卻用雙手高高托起一個孩子。


    她說:“我有罪,我認罪,但我的孩子無罪!”


    那個孩子……竟是胡雲璽嗎?


    我該把這件事情告訴他嗎?


    天池底的情況太複雜了,小火山口裏是什麽情形,我更是不了解。


    如果現在告訴他,他會是什麽反應?


    可不告訴他,作為朋友與搭檔,是不是更不近人情?


    胡雲璽看我遲遲不答,意識到我在顧慮什麽,說道:“她是我的母親,我找了她近千年,一次次的感應,一次次的失敗,早已經磨平了我的心性,蓁蓁,不用擔心我會發瘋,會情緒失控,我早已經是個成熟的狐仙了。”


    我想到這一世我與胡雲璽認識之初,他一次次地顯形在我麵前,一步步地為我籌謀,的確稱得上成熟穩重。


    當然,遇到唐言蹊的事情除外。


    我指了指小火山口方向,說道:“她應該就在那裏麵,但水下險象重生,我隻見到了一片白發,並沒有見到她的……人。”


    “一片白發……”


    胡雲璽那一雙好看的狐狸眼眯了起來,裏麵微微泛著紅。


    他往天池邊走去,我們立刻跟上。


    生怕他跳入小火山口裏去找他娘。


    他沒有。


    他隻是走到小火山口前方,撩起青色長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五體投地,磕了三個重重的響頭:“母親,雲璽終於找到你了。”


    他跪在地上,久久沒有起身。


    這一刻,我是能與他共情的。


    因為那個夢,夢中女人被烙鐵燙時的堅毅與痛苦,高舉孩子時的絕望與妥協……


    母子連心,否則胡雲璽也不會找到這兒來。


    我右腳腕上的勒痕又痛了起來,前所未有的痛,像是骨頭浸在岩漿中的那般痛!


    轟隆……轟隆……


    地底下忽然傳來悶響聲,天池水震顫著、翻滾著小水泡,像是煮沸的開水一般。


    同一時間,小火山口裏咕嘟咕嘟的,感覺下一刻就會有岩漿噴發出來,又像女人的嗚咽聲。


    柳書禾背著我要跑,唐言蹊去拉胡雲璽,卻發現胡雲璽已經暈過去了。


    他後腰上的那塊恥辱印記又發作了,並且比之前在車上發作的更厲害。


    可見這幾天他是怎麽熬過來的。


    咕嘟咕嘟聲越來越近,明明近千年沒有爆發過,被視為死火山的小火山口,如今裏麵動靜卻這麽大。


    我掙紮著從柳書禾背上下來,說道:“書禾,你去幫言蹊扶胡雲璽,我們得盡快離開這兒。”


    柳書禾擔憂地看我:“蓁蓁,你這腳能落地嗎?”


    痛,根本落不了地。


    但我還有一隻腳,慢慢跳著也能走吧?


    “那是什麽?!”


    唐言蹊忽然驚叫一聲,手指著小火山口的方向。


    我和柳書禾都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以為火山爆發了,往那邊看去,就看到小火山口裏竟飄出縷縷白發,直衝著胡雲璽而去。


    白發卷著胡雲璽的身體,無數的白蝦從白發間鑽出來,化為滴滴如甘露一般的液體,滲透進胡雲璽的身體裏去。


    些許白發繼續往前,一直來到我腳下,爬上我的右腳踝。


    密密麻麻的白蝦貼合到勒痕裏去,我瞬間感覺冰冰涼涼的,之前的灼痛感也跟著迅速消失了。


    這一切發生在分秒之間,我們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白發已經嗖嗖地縮迴小火山口裏去了。


    我再去看右腳腕,勒痕不見蹤影,踩在地上也沒有灼痛感了。


    “母親……”


    胡雲璽一聲囈語,從昏迷中悠悠轉醒。


    唐言蹊檢查他後腰上的烙印,烙印恢複平坦的黑色,不燙了,也不紅了。


    胡雲璽坐了起來,失神地看著小火山口的方向。


    我們沒有去打擾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他周圍,陪著他。


    良久之後,胡雲璽長籲一口氣,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看向我說道:“不知道蛇族會不會歡迎我這個恥辱之身。”


    我真誠道:“榮幸之至。”


    唐言蹊掐了胡雲璽一下,嗔道:“胡雲璽你瞎說什麽!蓁蓁怎麽會不歡迎你?”


    胡雲璽摸摸她的頭,說道:“蓁蓁當然不會,但這裏畢竟是長白山。”


    唐言蹊霸氣護短:“你是我唐門仙家,與我唐門氣運相連,誰敢因為一塊烙印輕視了你,先問過我的鞭子。”


    胡雲璽但笑不語。


    我們四個一起往迴走,讓我們始料未及的是,還沒等我們進入蛇族地界,就被忽然出現的幾個人攔住了。


    為首的那一個眉長須白,穿著一身絳紫色的長袍,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捋著胡須,倒有一身仙風道骨的氣質在。


    他身後站著四個同樣一看就很不好惹的中年男人,一個個虎視眈眈地盯著胡雲璽,像是要把他活吞了似的。


    其中一個開了口:“雲璽,你破戒了!”


    另一個附和:“按照族規,我們理應立刻緝拿你迴族內受戒!”


    為首的那一個這才緩緩開口:“雲璽,你是個好孩子,這些年也恪守族規,從未行將踏錯,念在你初犯,也未驚動族內他人,速速離去,我可以當一切從未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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