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青菱心想,畢竟這同沈令儀沒什麽關係,麻煩他太多也不好。


    “這事我來辦吧,他眼下在何處?”


    沈令儀更加不高興了。


    生了會兒悶氣,但還是把康子意所在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宴青菱用完膳,就要過去一趟。


    沈令儀二話不說就鑽進了她的馬車。


    他越來越生氣,就用沉默來表達自己的情緒,分明她答應過不再見前夫的,可她不僅為了前夫有點魂不守舍,還要親自安頓,甚至趕去見他,沈令儀這心裏頭就特別不是滋味。


    畢竟是前夫啊。


    這世上他不介意任何男人,相信青菱,但唯獨一個康子意,他介意得要命。


    宴青菱平時心細如發,可這會兒有心事,並沒有察覺到沈令儀的不高興。


    一下馬車,她就走進這間四合院,看到坐在院子裏曬太陽的康子意。


    沈令儀對待他的確算得上以德報怨。


    他不似上迴見麵那麽狼狽,頭發都梳洗過了,衣服雖然普通卻也不破,整個人清清爽爽,隻是臉色有幾分發白,沒有精氣神。


    他頹然坐在院中,陽光刺眼,他也硬生生盯著看,直到聽見一個腳步聲。


    他轉眸,看到那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恍然覺得這應該是幻覺吧。


    宴青菱不會用這樣憐憫的,複雜的眼神看著他,她隻會厭惡憎恨他,恨他怎麽一次又一次的,怎麽都死不掉。


    她也不會再來看他的。


    宴青菱走到他麵前。


    “好好活吧,”她說,“記得姑蘇元家是你娘那邊的親戚,受過你家恩惠,你去元家吧,我會親自打招唿,讓他們好生厚待你。”


    他殘了,總是會處處受人冷眼,受人欺淩的。


    事到如今,她能做的也隻有這樣。


    康子意恍惚置身於夢中。


    他愣愣的立起身,“啊”了一聲。


    宴青菱笑了笑,眼底泛紅。


    “其實,生在尋常百姓家也挺好的,沒有那麽多齷齪的算計,沒有那些莫名其妙的牽連和變故。”


    康子意向她走了兩步,伸手要觸及她的臉。


    她退後,避開他的觸碰。


    “我已是沈令儀的妻。”


    康子意手舞足蹈著,嘴裏發出啊啊的聲音。


    宴青菱聽不懂。


    他指指她,又戳了戳自己的心。


    宴青菱說:“你問我愛不愛他?”


    康子意點點頭。


    她想了想,愛這個東西,愛過一次,痛過,就很難有勇氣愛第二迴。


    “我不知道。”


    沈令儀在門外,聽到宴青菱這樣說,心中宛若破了道口子,酸澀滋味胡亂的往外湧。


    是的,她當初說要成親,是因為她喜歡孩子,她想要孩子。


    她從來沒說喜歡他。


    準備拔步離開之時,他聽到宴青菱又說:


    “但我喜歡跟他的相處的感覺,認可欣賞他的為人,是他把我從猶如煉獄的過往中拉出來,讓我有勇氣好好的過下半生。”


    “我相信他,也認定他。”


    “我想和他長久,想和他生兒育女,子孫滿堂。”


    “這個,應該算是愛吧?”


    康子意的眼皮緩緩垂下來。


    所以,如今她對他,真的隻剩下憐憫。


    ……


    迴去的路上,沈令儀心情好了不少。


    “去香山居坐坐?開張那日你沒能去,念叨了好幾日。”


    那日青菱來著月事,渾身不適臉色也不好看,便隻讓沈令儀去送了個禮。


    “好啊。”


    宴青菱讓車夫繞點路,在街上買了些小孩子的玩物,才再去香山居。


    溯兒最喜歡這些小玩意兒,喜歡的不得了,娘親同意他拿,他就很甜很甜的喊:“謝謝姨。”


    然後拿著竹蜻蜓又跑又跳的去給書兒哥哥獻寶。


    宴青菱看得目不轉睛。


    “幾日不見,好像又大些。”


    卓明月說:“我日日看著,也感覺不到。”


    宴青菱收迴目光,斟酌道:“哥哥說,你與他……”


    她不知該如何措辭。


    畢竟不是名正言順的關係。


    卓明月“嗯”了聲。


    宴青菱目光中流露出詫異的神色。


    她以為哥哥是吹牛的。


    本來宴清風也不同她說這些,是宴青菱聽說他這些日子沒住在攝政王府,日日都在香山居過夜,她便去勸哥哥說,沒事別騷擾人家。


    宴清風說:“是她同意的,她接受我了。”


    宴青菱看著他說話時的神色,也不見喜悅,反而有些難以言說的沉重疲憊。


    若是卓明月真的接受他了,他該高興,而不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樣。


    所以宴青菱才會不信。


    可,卓明月都接受他了,那他到底又在為些什麽事,搞得心事重重?


    “青菱!”


    宴青菱聞聲迴頭。


    周晚瑩蹦到她麵前來,握住她雙手,“你成親啦,我都沒能來喝杯喜酒,真是錯過了。”


    那些天,周晚瑩在禁足。


    宴青菱想到此處,問她:“你家裏人不逼你嫁李修遠了?”


    周晚瑩煩躁道:“別提了,這會兒又不知道看中了哪個男的,叫我迴去看畫像去,我才不迴去。”


    宴青菱說:“萬一這迴那男子貌比潘安?”


    “什麽呀,我祖父我爹都喜歡那種四方臉,說這樣的麵相有福氣,我可不喜歡啊。再說了,我可不敢迴去,又被關家裏了,你來撈我啊?”


    她倆這一嘮嗑,到口幹舌燥都沒終止,直至用晚膳的時辰。


    宴青菱和沈令儀就留下來用晚膳。


    一群大人兩個小孩圍著圓桌坐了一圈。


    宴清風在這個時辰也過來了,淨了手,往卓明月身邊的位置一坐,就著手給她剃蟹肉。


    剃完蟹肉,旁人菜都吃了一輪,他還沒動筷子,開始給她剝蝦。


    這些天都是這麽做的,便不用她吩咐,他自己曉得動手。


    基本上等她們吃完,才輪到他吃剩菜。


    但今日青菱在,卓明月便說:“行了,你吃菜吧。”


    宴清風說:“魚刺還沒剃。”


    “今日不想吃魚。”


    她這樣說,宴清風才停手,才剝好的小半碗蝦肉放在她麵前,再去淨手迴來吃菜。


    宴青菱隻當是他哥哥開了竅,為了在心儀的女子麵前獻殷勤表現,都肯自降身段,連一口熱菜都放棄了,調侃道:“堂堂攝政王如今都心甘情願做起下人的活了。”


    宴清風臉色一僵。


    周晚瑩知道這其中尷尬,哪裏是宴清風主動要做,是明月指派他做的。


    她便說:“那不一定是下人的活,我也給明月剝過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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