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麽知道,她是假的?”


    “血太多了。”宴清風斟酌著說,“我們那次……她這太假了。”


    他所有的經驗,都來自於卓明月。


    被單上暈開的嫣紅,如梅花一般,就那麽一點兒,他記得深刻。


    卓明月欲言又止。


    她知道宴清風那方麵需求很強,可讓女人自己破身給他看,這又是什麽奇怪的玩法?


    這些權貴到底玩得花。


    誰能想到,當朝長公主和攝政王私底下是這樣玩的,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她想了想,最後還是說:“那倒真的不一定,同樣一道傷口,有人見風結痂,有人血流不止。”


    卓明月說完又挺不自在的,她這是幫段雲錦說話了。這一個不湊巧,他跟段雲錦和好,再被吹吹枕邊風,對她沒好處。


    於是她又說:“不過信還是不信,你心中總有一杆秤,她是什麽人,養了多少麵首,你總是清楚的。”


    宴清風皺眉:“她是什麽人,和我也沒關係。”


    “哦。”


    卓明月心想,好歹是他的舊人,成過親的,如今關係倒撇得幹淨。


    或許段雲錦的今日,或許就是她的明日。


    她喝了口涼水。


    “你明日要上朝吧。”


    這是謝客了。


    宴清風也識趣,“那你好好歇著。”


    他一走,卓明月迴到床上,忽然發現床榻上多了一塊佩玉。


    是塊翠色圓環佩玉。


    這塊佩玉,她再眼熟不過,是當初再尋芳園中,段以珩送給她的。


    早在她第一迴進宮時,這塊佩玉便留在了宮中。


    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


    卓明月捏了捏眉心。


    那就是宴清風帶進來的了,他把這塊佩玉帶進來,放在這兒,是什麽意思?


    ……


    隔著一牆之隔,宴清風這迴立刻睡了過去,不似前幾晚輾轉反側。


    睡夢之中,他聽到番薯急切敲門。


    “主子,卓姑娘要生了!”


    他人迷迷糊糊地,猛地從床上蹦起往外竄。


    起得再猛,動作再快,也隻能幹巴巴在產閣外等著。


    這外頭,還是烏黑的天。


    宴清風逮著番薯問:“怎麽迴事,怎麽突然就要生了?”


    “不知道啊!”番薯也很懵。


    宴清風捏了捏眉心,煩躁。


    如果土豆在這,總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吧。


    看這時辰,他離開她房裏沒多久,她就肚子疼了。


    他在外頭來迴踱步,看著婢女們一盆盆熱水端進去,他雙腳落不到實處,腦子裏一片空白。


    天邊翻出魚肚白之際,番薯提醒他:“主子,該上朝去了。”


    “不去,罷朝。”


    宴清風目光死死盯著那道產閣的門。


    這麽大事,誰還有心思上朝,就是去了,也聽不清別人說什麽的。


    婢女時不時出來迴稟。


    “卓姑娘開了三指了。”


    “宮口開全了,在生了,正在使勁呢。”


    “卓姑娘有些脫力,正歇著。”


    “……”


    直到正午,一道響亮的嬰啼從屋裏頭響起。


    番薯立刻向他道喜,“恭喜主子!”


    宴清風的臉上終於浮現笑意,他等著人把孩子抱出來給他看看。


    出來的,不僅是抱著繈褓的婢女,還有方太醫。


    他還沒把孩子抱到手裏,方太醫開了口:“主子,卓姑娘血崩了。”


    宴清風很遲鈍的轉眸看他。


    “什麽意思?”


    方太醫不緊不慢的說:“微臣尊宣王遺命,令卓姑娘生產之後,血崩而亡。”


    宴清風怔了怔,麵上血色盡數褪去。


    他用盡全力吼道:“救她!救活她!”


    裏頭。


    卓明月聽到孩子的啼哭聲。


    又聽到身邊產婆和太醫們焦急著商議什麽。


    宴清風衝到她身邊來,握緊她的手。


    “沒事的,會沒事的。”


    他的喃喃自語,大概是在寬慰他自己。


    太醫們很快整出了方子,火急火燎的熬藥去了。


    卓明月看著宴清風,對他說:“你看,你說會護我周全,你沒有做到。”


    宴清風搖頭。


    他嗓音太嘶啞,又或許是屋子裏太嘈雜,說了什麽,卓明月聽不太清。


    卓明月問他:“我為什麽會血崩?”


    宴清風緊緊握著她的手,臉都埋在了她掌心裏,沒有說話。


    卓明月唇色蒼白,淡淡道:“你父親為了讓我死個明白,叫方太醫告訴我了。”


    宴清風血紅的眼看向她。


    她笑得譏諷。


    “信你,有用嗎?你說有沒有用?”


    宴清風跪在那,泣不成聲。


    他總是自負,總是自以為能周全,能護住她,責怪她不忠,責怪她自保。


    可到這一幕生生擺在他麵前,他才知道自己不是無所不能。


    他的那點承諾,對父親的那點信任,真就是個笑話。


    “我害的你,我也不會苟活。”


    宴清風扯開嗓子都艱難,他盡量讓自己說明白這句話,好叫她聽得清晰,“但你活下來,好不好?”


    卓明月搖搖頭。


    “我怎麽活下來?”


    “我若有權力,有比你父親多的權力,我才能保住自己。”


    “否則我便是白活。”


    宴清風胡亂地答應著:“我什麽都給你,權力,還是什麽。你想要的,都給你,隻要你活下來。”


    卓明月闔上眼養神。


    宴清風更加慌亂,搖晃她,又不敢太用力。


    “別睡,明月,你不要睡,不能睡!”


    卓明月睜開一條縫,虛弱至極的模樣。


    “嗯,我不睡。”


    實在是太累,但還能熬一熬。


    太醫們將各種各樣止血的法子都用上了,等藥熬好端來,她也來得及服下。


    終於產婆歡天喜地的說血止住了,命保住了。


    宴清風長舒了口氣。


    他要從地上起身,雙腿卻軟得支撐不住,猛地栽倒。


    兩個太醫一塊兒才將他扶起。


    產婆把繈褓抱過來,“攝政王,抱抱小公子吧。”


    “男孩?”


    宴清風倒不見得有多歡喜。


    是閨女,他還能憑著生娃的借口尋她風花雪月,是個兒子,她或許明日起就不搭理他了。


    那麽小,他也愣是不敢抱,隻能用指腹摸摸那小臉兒。


    皺巴巴的,都看不出來像誰。


    他看向卓明月時,卓明月正側首看著方太醫跪著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麽。


    宴清風問:“你想如何處置方太醫?”


    卓明月收迴目光,道:“他不過是奉命行事,又有什麽錯。到底是忠於你父子的人,就不要苛責了,也給孩子積德吧。”


    她素來是睚眥必報之人,如此大度,不太尋常。


    宴清風倒也沒多想。


    “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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