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在卓明月麵前誇下海口。


    哪怕他從未殺過女人。


    但今日這皇後,他是殺定了。


    宣王平和道:“那你改日吧,今晚我留宿鳳儀宮,你無法得手。”


    宴清風眼色很沉。


    “母親在等你迴府。”


    宣王依然道:“清風,父母的事,不要多嘴也不要插手。”


    宴清風握著劍的手很用力,指節森森泛白。


    “府上下人沒告訴過你嗎,你晚歸她就會等到你再睡,你若是不歸,她就徹夜不眠。她就那樣一個想不開的婦人,怎麽勸都沒用。”


    宣王默不作聲,不知在想什麽。


    宴清風自顧自道:“今日是我母親的生辰,早點迴去,我在外頭等你。”


    他說完,翻窗而出,融入在夜色中。


    皇後坐到男人懷裏來,環住男人的脖頸,嬌嗔道:“清風對他母親好孝順啊。”


    “嗯。”


    “可是段知菁等著你迴去,見了麵卻隻曉得同你鬧,誰能受得住她那性子啊。”


    宣王抓住在他身上四處點火的手,不耐道:


    “她性子是不好,但她是我夫人,旁人受不住也得受著。”


    他手勁大。


    皇後的手腕被抓得有些疼,用力抽了出來,嘟囔著,“我又沒說她什麽,把你給急的。”


    宣王推開她。


    “大概是今日我委屈了青菱,叫你看不清自己位置,又大概是你的處境叫你急不可耐。但是李朝瑤,你記清一點,你口中的段知菁是我夫人,我兒女的母親。”


    什麽叫苟合,什麽是明媒正娶,正常男人都分得清。


    李朝瑤哪怕是皇後,再年輕貌美,始終入不得眼。


    皇後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眼見著他把衣服穿上了,她才為自己開脫。


    “我心裏有你,自然會羨慕你夫人能與你舉案齊眉,你難道還不準我吃醋,不準我妄想了嗎?”


    宣王束腰封的空當,瞥了她一眼。


    這女人的說辭實在算不得高明。


    “當初不是隻想當皇後?怎麽如今羨慕起我夫人了。”


    宣王眼神裏的譏諷不加掩飾。


    “你本就身體換地位,拿了你應得的,就不該妄想更多。”


    ……


    夜涼如水。


    宮門外。


    宴清風倚牆抱劍,望著天際的一輪彎月,腦子裏紛亂繁雜。


    他記得小時候,母親本來是很溫柔的女子,難得嚴厲管教他一迴,兇不過片刻,就會忍不住笑出來。


    所以他和青菱都不怕母親。


    那會兒母親和父親也不像現在,他們出雙入對的,也沒有紅臉的時候。


    母親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絮絮叨叨,蠻不講理的呢?


    宴清風不記得了,隻記得後來他漸漸大了,母親和父親常常爭吵,每迴都以父親去睡書房告終,或者幹脆一夜不歸。


    有一迴他拉著父親不讓走。


    “你走了,母親會更不高興的。”


    其實母親是個很好哄的人,每迴隻要父親主動給她倒杯茶,或者買支釵子,送個瓷瓶,她就高興起來了。


    但是父親說:“她過會兒自己會想明白。清風,你要記住,女人越慣越驕縱。”


    宴清風迴了句。


    “驕縱就驕縱了,我們大男人,難道還怕女人驕縱嗎?”


    父親拍了下他的頭,“女人得寸進尺起來,是無休無止的,你以後就知道了。”


    宴清風似懂非懂,不知說什麽了。


    宴青菱在邊上聽了這一會兒,實在聽不下去了,稚嫩的聲音很兇。


    “母親隻是想要你早點迴來!她生病了你都不陪!而且你不是在忙,你在同別人喝酒,母親去酒樓看到你們了!”


    父親揉了揉青菱的腦袋。


    “你還小不懂,爹爹得應付同僚,喝酒也是在辦正事。”


    宴青菱氣鼓鼓的說:“那以後我不要嫁這樣的,天天就知道讓我哭,我以後就嫁個很閑的,啥事也不幹的那種,天天陪我,不叫我生氣。”


    ……


    宴清風在宮門外等到了宣王。


    “走。”宣王往馬車走了幾步,卻不見他跟上來,“還想怎麽?”


    宴清風說:“你別管。”


    宣王看出了他的意圖,冷嗬。


    “一個女人能翻出多大風浪來,你如今什麽身份,爬窗去殺皇後,真是出息了。”


    宴清風沉沉道:“她本不值一提,但有你的縱容,她就是能攪弄風雨,叫人不得安生。”


    “不就冤了你女人,”宣王輕飄飄的說,“我們壓在上頭,出得了什麽事。”


    宴清風道:“冤的不是你,你不知道痛。”


    屠刀沒落到自己頭上來,總是不會認為這事有多大。


    宣王看著他:“你想殺皇後是容易。”


    頓了頓,又道:“我要卓明月死也容易。”


    宴清風眸底一怔,不可置信的瞪直了眼。


    “你說什麽?”


    宣王笑道:“清風,女人就跟孩子一樣,她們小打小鬧的你動真格做什麽。”


    宴清風臉色鐵青。


    “你動卓明月,我們父子情分就到頭了。”


    宣王拍他肩膀。


    “皇後沒事,你的女人也不會有事。迴去吧,不早了。”


    ……


    段知菁還真沒有睡。


    獨自坐在妝鏡前,守著一盞孤燈。


    看著鏡中垮喪的臉,她勉力提起唇角,卻笑得比哭還難看。


    門被推開的聲響劃破深夜的靜謐。


    男人關上門,走到她身後立了會兒,隨即熟撚的,一件件取下她頭上繁重的釵飾。


    “阿菁,”宣王在她頭頂歎了口氣,“你那一身戾氣受一受,說話也不要刻薄,我每日會早些迴來。”


    段知菁看到鏡中的自己臉色很冷。


    她並不領這個情。


    “你管好自己,再來說教我吧。”


    宣王把她發上的珠翠都摘幹淨了,解開她發髻,放下她一頭青絲。


    語重心長的說:“阿菁,你總跟自己過不去,如何能過得快活?放過自己,也算放過我。”


    段知菁轉過身,看著他。


    “當初我根本不想嫁給你,你為什麽不跟我一樣跪求父皇收迴成命?明明你也開口,父皇就不會賜婚了。”


    宣王抿起唇,“後悔了?”


    段知菁問:“你把我當什麽?一座寧死不降的城池,最後收於囊中,很痛快是不是?”


    那是她無意間聽到的,旁人問宣王,當初非要強人所難,是不是早就鍾情公主的緣故。


    她聽到宣王笑著說:死活不肯嫁,如今又死心塌地給我生兒育女,這多有意思。收服一個女人,就跟收複一座寧死不降的城池一樣,痛快。


    段知菁苦笑,“我在你眼裏,隻是你的成就,是俘虜,你何時把我當過你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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