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禮官的指引下,鳳兒等三姐妹逐一見過國王、國師,最後上前幾步,來到王後麵前施了一禮,遂對王後說道:“山野民女,不知禮節,請王後娘娘寬懷見諒。”


    “此處不需多禮,我兒這病啊……哎!怕是心病……”王後歎了一口氣,不好多說。


    而淩波、夢兒兩位在大師姐身後,見狀也就一並免了參禮。


    “有請三位阿伊妲到殿下寢宮!”王後口諭傳下。


    隨即有三四個美貌宮女,引導著三姐妹,隨王後、先往北行至王宮,再往東側曲折而去,而國王和國師等、則留在內城大殿議事,顯然國師料事如神、大功告成,君臣皆如魚得水、頗為歡愉。


    來到王子寢宮,三姐妹抬眼一瞧,正堂方桌上、擺放一架銀製獸籠,尺寸與方桌幾乎等同,且分上下兩層,上層一半竟製成床榻並鋪有錦被,與其說是獸籠,倒不如說是袖珍宮殿,雖然製作精美,隻是裏麵空空如也。


    這時,聽見帷幔內傳來聲音:“阿伊妲……阿伊妲……你在哪裏……”


    “迴來吧……阿伊妲……我的阿伊妲……”


    大師姐鳳兒雖然還沒有看見王子麵目,但已隱隱感到不妙,總覺得這聲音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裏聽過。


    夢兒更是一驚,一眼就看見床頭的茶幾上,橫放著一支箭,正是自己在鐵門關附近的天山叢林邊,親手交還給青年公子的銀羽金箭。


    夢兒暗道:原來他就是王子,怪不得那八九個隨從、英姿颯爽與眾不同,想到此處,臉蛋兒無緣無故、騰地一下子紅了起來。


    淩丫頭在夢兒身後,見師妹目光表情有異,一看羽箭的形狀位置,心裏就明白了幾分,隨口輕輕向王後問道:“阿伊妲是誰?”


    王後招唿三人坐下,自己則坐在床沿娓娓說道:


    “阿伊妲乃是我高昌國境內的天山女神!我兒去年秋、於夜半臥榻上得一夢,夢見在天山狩獵時遇一紅狐,最兒一箭射去,紅狐卻轉眼變成了美貌姑娘。我兒驚醒後從此茶飯不思、惶恐不安,後來國師與他釋夢,言此女將是他未來王後,於是最兒精神大振,後來時常遊獵天山附近。以至於我和他父王,勸其去於闐國賽馬入婿,亦或能討娶異國公主,他都不為所動。”


    王後舒了一口氣、搖搖頭,表示深深的遺憾。


    “數天前,我兒他興高采烈迴宮,說他終於夢想成真,還帶迴一隻紅狐,說美麗的阿伊妲不久就會到來。又命人做了一隻銀籠殿,說是給紅狐居住,他特意囑咐宮人、精心伺候不得有遺忘,其後我兒就迴龜茲城處理國事。那大食人虎視眈眈野心勃勃,多年來一直想吞並我西域四鎮,我兒有他祖上雄風,意圖恢複故土,此乃幸事。”


    王後說到這裏、頗為欣慰,接著語氣一轉,說道:“誰知三日後他迴到王城,驚見紅狐嗷嗷待哺,便打開銀殿放出紅狐,將宮人所送的禦膳通通喂了它,那紅狐倒也乖巧,以至於夜晚、竟然與最兒同床共枕,簡直神乎其神。


    不料,第二天早晨,有宮女推門送去膳食,匆忙間宮門未關好,待走到我兒臥榻之側,看見紅狐臥在床上探頭探腦,侍女不知驚叫失手,打翻弄碎銀盤玉器,膳食也一塌糊塗,這倒也罷了。卻因此驚嚇了紅狐、上躥下跳,偏偏四周防備不當,竟讓它逃出王宮,可憐我兒連衣裳都來不及穿好,遍地唿喚追尋一晝夜,卻哪裏找得到紅狐的半根毛影子。”


    稍停,有宮女端來茶水各種飲品,一一敬奉王後與新來的賓客,王後抿了一口奶茶,微微歎氣又道:


    “他父王一氣之下,將那宮女關進大牢,同時又派王宮衛隊、宮娥侍女,在宮裏宮外仔細搜索,幾乎兩晝夜依然一無所獲。我兒更是茶飯不思、神情焦躁,撫摸銀籠殿無止無休、念叨‘阿伊妲……阿伊妲,你在哪裏……’到了晚間,便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直到如今這般模樣。可憐最兒許多日滴水未進、孱弱不堪,我還記得、他那天迴來時跟我說,看見三位美麗的女神一紅一綠一白,還說他心中的阿伊妲一定會來。”


    王後一臉憂鬱稍作停頓,接著說道:


    “我初以為他糊塗透頂、病重夢幻甚深,於是將此事轉告他父王定奪,並請國師掐算三位女神,究竟現在何方、我兒還有救否?他父王更是命人昭告天下,有誰看見身穿紅、綠、白衣裳的三位女神,來報耶都護者將重重有賞。並派遣各部將軍四處找尋,國師也說向東應有希望,若是找不到三位女神,恐我兒將永遠不能蘇醒。”


    聽王後一番長長敘說,師姐妹三人如夢初醒,當聽到與紅狐同床共枕時,夢兒更是臊得紅透腮頰,好像自己真的成了紅狐。


    而王子依然時斷時續唿喚:“迴來吧……阿伊妲……”


    大師姐姬飛鳳、則對夢兒輕聲說:“小師妹,你去勸勸他吧!告訴他,紅狐不用歸還了!”


    “啊!我……不知道……不會……”夢兒手足無措、丟三落四,隨意應了一聲。


    “這麽說來,這位姑娘就是我兒心目中的阿伊妲!你快去救救最兒吧!他已經四五日飲食未進,你瞧他英俊的麵容,唉……都瘦成什麽樣了!”王後悲泣地扭過頭,有近侍為她輕輕擦拭眼淚。


    夢兒遲遲不肯挪動腳步,淩兒見狀說:“解鈴還須係鈴人,師妹!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三人其實都知道,王子的心病還需心藥治,別無他法,隻是女孩兒家,不好意思明說。


    “二師姐,你去勸說比我有經驗!”小師妹夢兒還想推脫。


    “那紅狐是你親手交給他的,人家隻認你說話,淩兒即便去說,也於事無補,值此性命交關、你還推三阻四,又沒讓你……嫁給他,哪怕哄哄他也行。”


    後麵半句話礙於人多,鳳兒不好說出口,唯有以眼神示意小師妹。


    大師姐發話,夢兒無奈,極不情願地、走近王子床榻邊,王後見狀,匆匆退後讓過,並移步坐在旁邊圓凳上。


    夢兒緩緩坐下,有宮人幫忙輕輕拉開帷幔,眾人果然看見王子容顏憔悴,白晳的肌膚黯淡無光。


    夢兒更是大吃一驚,想不到十天未到,白清最竟然變成另外一個人,憐憫之心頓生,望著白清最的失神眼睛,說道:


    “公子!公子……公子……還記得我麽?”


    一連說了三聲公子,說到最後一句時,竟然紅透脖子根,眾目睽睽之下,若非惻隱萌動,此話萬難出口。


    白清最似乎有了反應,不在胡言亂語,一動不動望著夢兒,好像想起了什麽,喉頭蠕動,低低地吐出兩個字:“是你?”


    白清最分明還記得夢兒姑娘,隻是不知道、自己曾在哪裏見過她,思緒遲疑不再說話,暫處在停頓的迴憶空擋,那是在努力尋找腦海裏、還未曾失落的珍貴畫麵。


    “紅狐……紅狐……紅狐在麽?”夢兒有意識地提醒王子。


    在夢兒說到第三聲紅狐時,王子終於開口了:“阿伊妲……阿伊妲……你迴來啦!”


    夢兒見此情狀,驚慌地站起又稍稍後退,王子也跟著竟坐立起來,驚喜連唿:“阿伊妲!阿伊妲……真的是你麽!”


    一瞧臥榻周圍站著、坐著男女許多人,白清最倍覺奇怪,問道:“母後!她們是怎麽……”


    言畢,大王子忽然想起來什麽,朝皇後身邊的一名宮女大喊:“雪兒!你去把靈狐請進來,快!讓尊貴的主人看看……”


    “公子,不必了,我已將紅狐放生,它應當迴到屬於它的世界!”


    夢兒見王子神誌漸醒,恐眾人陷入僵局,手足無措、無以相對,是以及時解圍。


    “阿伊妲,你說得對!你真是一個善良美麗的女神!”


    看夢兒姑娘一直站在床前,白清最恍然大悟,連忙招唿宮女蓮兒上前,為阿伊妲設坐請茶。


    見王子恢複記憶和精神,王後充滿感激望著夢兒片刻,而後驚喜地對白清最說:


    “最兒,你昏迷這多天,可急死母後和你父王了,幸虧這三位恩人到此,才使你解脫苦海……”


    忽見白清最微微搖晃,坐立不住,王後大驚問道:“最兒……你怎麽了?母後經不起……驚嚇……”


    這邊已有侍女蓮兒在一旁,及時扶持住側倒的王子。


    鳳兒對王後說:“王子殿下是饑餓多日、虛脫所致,當為其增加飲食,即可還原體力精神。”


    果然王子迷迷糊糊說:“我確實……無力睏乏……”


    說著,已有宮女端來溫熱大補之物,勉強吃完一半便沉沉睡去。


    時值中午,有宮人來報王後,稱陛下在大殿宴請三位恩公,護衛宮女等見此情形、陸續退在一旁。


    姐妹三人隨王後和內侍一道,很快便來到大殿,這時禦宴剛剛排開,有宮女禮官數人、引三姐妹就坐,鳳兒等不得已,隻好吃些水果和奶茶飲品,以應付現場的禮儀閑談。


    宴罷稍息,國王和王後摒開諸人留下三姐妹,王後開門見山對夢兒說:


    “姑娘,你也知道,最兒確係憂鬱成疾,你是他心目中的阿伊妲,你若是未許配人家,倒與最兒天生一對,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後自認這樁婚姻沒什麽懸念,她心想你一個姑娘家,四處飄流辛苦風塵,看不出生於富貴之家,也不像是官宦門第,而今能有幸入主王宮,該不會有什麽挑剔吧?


    “民女年幼無知,少無管束、不通禮儀,且脾氣性情頑劣、表裏不一,王後若單以貌取人,恐非王子之福,悔之晚矣!”夢兒聽王後之言,毫無思想準備,隻得婉言相拒。


    王後驚聞,難以置信,還道夢兒臉嫩,不好意思直承心意,以為她心高氣傲、故作姿態,故而給她一個麵子,勸道:


    “一個姑娘家,總是要嫁人的,難道你將來的夫婿,會比我兒更強?我兒將來可是一國之君,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草野貧女,哪裏配得上帝王之家,況且我等師命在身,婚姻之說、萬難相從,還請王後為王子另擇、門當戶對的窈窕淑女。”


    夢兒聽王後不依不饒、糾纏於自己的婚姻,立馬就羞紅了臉,站起身一口迴絕、不再客氣。


    王後甚是不滿,但仍不死心,擔心阿伊妲一旦離開,王子再次沉淪、不省人事,故而說道:


    “配上配不上,不是你說的這般武斷,就算我這個作母後的,也不敢說的準,我兒心意相投,那自然就配得上,至於你說師命在身,那倒可以從長計議,不成我派人把你師父請來,或者一並將你父母迎來共商……”


    鳳兒等人見王後如此固執,不得不加以解釋:


    “王後明鑒,夢兒師妹幼遭大變,父母離散生死不明,至於我師父,從不與當朝官宦往來,隻怕你不能如願。且王子殿下因紅狐而病,今病因已除,想必一切無礙,況殿下雄才大略、智慧非凡,斷不會為兒女情長,拋卻國家社稷於一邊,王與後俱明理過人,絕不至於作俗人之舉,還請尊駕三思!”


    國王白安西聽鳳兒這般得體言語,也覺得此事不易強求,遂點點頭含笑讚道:


    “果然是天降的阿伊妲,心思伶俐、口吐蓮花,既已如此,本王自然不會強留,隻是不知該如何、酬謝幾位恩人,封官許爵、量爾等也無此意!不如這樣,我與三位阿伊妲、各準備了一份薄禮,就當是本王的一份小小心意,如何?”


    國王也不待三姐妹是否同意,直接吩咐隨侍:“來人啊!取金銀各一百兩、珠寶美玉、脂粉衣裳各一人四套。”


    “大王言重了,這救死扶傷、乃是我等份內之事,萬不敢因此輕取財物……”


    “幾位不必多說了,這都是些穿戴、使用之物,請三位阿伊妲,不要再拒本王於千裏之外。本王還有它事、要與眾大臣商議,這裏的一切,就讓王後順帶安排吧!”說完白安西起身,徑直離開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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