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從未說過要幫你。”


    白陽甩去青天雪落劍上的鮮血,這句話,不知是向那死去的男子說,還是向遠處靜靜望著他的竹遠遠說。


    總而言之他這一劍斬去了許多人的困惑,也讓那些惶恐不已的村民稍微放下了心頭的緊張。


    竹遠遠收迴目光,顯得有些疲憊。


    在剛才那一瞬間,她提起自己體內僅剩的真氣,如果白陽真的敢聯手那名男子,她便會一氣如虹,縱然拚死,也要拚出個天崩地裂,你死我活。


    自古之來,便有許多玉石俱焚的強大法門傳到現在,那不同於越境挑戰,天資所取,而是一種真正的賭命戰法,體內最後懸著的一口氣也能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可怕力量來。


    竹遠遠修煉的功法極為霸道,以白陽來看,甚至比白龍象所修的怒目之相還要霸道數分,體內氣機牽扯的不光是天地元氣,隱隱還有玄之又玄的某種運道。


    若是強行殺她,隻怕會引來那怪力反撲,再加上竹遠遠自身豁命一戰,哪怕是地元境強者也絕對逃不過同歸於盡的下場。


    別說白陽並沒有想要與她對手的打算,縱然是有,也會在方才那一瞬間竹遠遠的氣勢轉變之間打消念頭。


    提氣如凝神貫日,泄氣便也如同一日千裏,竹遠遠的臉色更加難看,比方才多了幾分灰敗之色。


    白陽走入村莊,迎著那些村民畏懼和不敢相信的目光,淡然處之,伸手扶住了竹遠遠搖搖欲墜的身體,以一股長生真氣渡入她的體內,緩慢而又堅定的修複著她體內的傷口。


    她先前那如同雷霆般的一棍雖然建功十分,卻也自傷八分,右臂手骨盡然粉碎,體內的經脈也受到了大小不一的侵蝕。


    如此看來,若是無法可醫,待過數日她就雖然會漸漸恢複,但也必定會留下永久性的後遺症。


    白陽以長生真氣醫她體內傷勢,奏效極快,卻也隻是一時之功,並不能為其去除根本。


    好在他先前學過許多的醫術,而且在孔墨衣耳濡目染之下,算得上是對醫人治病有所涉獵。


    一番折騰後,竹遠遠的臉色紅潤了不少,加之長生真氣的那股紫意,使得她那張小臉紅中透著股美麗的紫光,顯得無比聖潔。


    在黑暗之下,這樣的光芒十分吸引人,而被這股光芒所籠罩的竹遠遠,更是恍如天人,讓眾多村民眼神充滿了敬畏。


    當然,他們更加敬畏的,是那個帶來這場平安戰果的白陽。


    “辛苦你了。”


    良久過後,竹遠遠睜開雙眼,不鹹不淡的對白陽點了點頭,語氣生硬,謝意卻是極為誠摯。


    白陽擺了擺手,道:“隻要你不再將我舉過頭頂威脅要殺了我,那這點小事,對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竹遠遠雖然鐵血善戰,可提起這件事情,臉頰仍是忍不住多出了一抹紅潤的光彩,躲開了白陽有些笑意的目光,輕輕嗯了一聲。


    現在她已經恢複了行動能力,自然就不用再躺在狼騎的背上當一個廢人。戰鬥雖然結束了,可是他們之中仍然有不少的損傷,受傷的狼騎有十餘匹,而死亡的狼騎手也有六名之多。


    這對於僅僅隻有數十人的狼騎隊伍來說是極其致命的損失,相當於一支隊伍的三分之一。


    所以說,這場戰鬥他們雖然獲得了勝利,代價也極為慘烈。


    許多人迴過味兒來,看向白陽的目光,就不再如剛才那般的古怪,更是多了一些感謝之意。


    因為白陽是以俘虜的身份進入村莊,他這樣的實力非但沒有將整個村莊的村民屠戮一空,反而在他們遇到危險的時候選擇出手相助,這份恩情,可謂是分量十足。


    “戰後需要籌備的東西有很多,那瘋子雖然死了,可他背後的部族也不是好惹的。”


    竹遠遠將一個死去狼騎的裝備抗在肩膀上,眼神裏的悲傷之色一閃而逝,隨後便用冰冷的語氣,來遮蓋自己的傷感。


    黃沙中到處都是屍體,白陽與牟天賜交手過後留下的深坑已經漸漸被沙子迴流給遮住,除了那些被深埋在坑中的屍體,剩下的屍體,都被竹遠遠吩咐村民集中到一起,然後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他們身上所攜帶的物資與武器,自然都要被仔細的清繳,然後被運到村莊裏。


    白陽看到這一幕,心裏忽然微微一動,道:“你們經常遇見這樣的事情?”


    竹遠遠一瘸一拐的身影忽然停下,迴頭看了他一眼,猶豫了片刻,方才說道:“這裏是一個沒有規則的世界,弱肉強食這個詞匯對你們這些來自光明世界的天外之人來說或許十分陌生,但是對我們來說,是最真實的生存現狀。”


    白陽看到竹遠遠的手腕上,有著一道延伸到衣服中的猙獰傷疤。而且在她的後頸上,也有一個極大的刀口,白陽可以想象得到,如果當時那道刀鋒再進幾寸,就可以將竹遠遠的腦袋徹底砍下來。


    可是那人一定失敗了。


    察覺到白陽的目光,竹遠遠摸了一下自己的後頸,淡淡道:“我們這裏時常會有最寒冷的黑暗來襲,也會有強大的妖獸侵擾村子,所以人與人之間,必須要相互掠奪,相互廝殺才能夠活下去。”


    白陽聞言,不禁問道:“既然如此,你們部族之間為什麽不聯合起來攜手對付這些難題?一個部族的力量有限,可是一群人的力量加起來,就會發揮出很大的作用。”


    竹遠遠從黃沙裏撿出了一把長刀,那長刀造型猙獰,或許說是質樸,鋒銳的刀口讓人不寒而栗。


    沙子從她指尖散開,她的眼神恍惚了一下,隨即淡淡說道:“這裏最早被關押的一批人,是我們的祖先。他們的實力強大,卻仍然被關了進來,便說明外界掌管著這一切的人,要比我們的祖先更加強大。在祖輩的時候,他們也曾聯手尋找過離開這裏的方法,最後。”


    “最後他們找到了,是麽。”白陽察覺到竹遠遠的神色有異,幾乎不用她說,就猜到了後麵的情況。


    竹遠遠彈了彈長刀,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透過刀背上的倒影看著自己,好像在迴憶般的說道:“這是我們每一個部族,都知道的傳說。我們的祖輩曾經聯手戰鬥,在發現離開此地的方法時,遇見了一個實力強大的守門人。那人性情殘忍,而且脾氣古怪暴躁,他不允許所有的人離開,要麽一同去死,要麽,就自相殘殺,隻有兩個人可以活著出去外界,去再次擁抱光明。”


    竹遠遠看著白陽:“無論是誰先動的手,最後還活著的人,隻有不足百餘。祖輩那個年代有上千名強者被關押,最後卻隻活下這一部分,而離開的兩個人,自然是他們中最強大的兩個人。”


    “其中一個人,便叫光明。”


    聽到這段話,白陽沉默了很久,最終說道:“這不是你們對彼此失去信心的理由。”


    “可是這也是一個前車之鑒,不是麽?”竹遠遠橫刀在側,慢慢於黃沙中繼續尋找有價值的東西。


    周圍有很多村民同樣在做這樣的事情,但他們都有意避開了竹遠遠和白陽的方向,似乎想要跟兩人創造機會。


    一些年紀稍大的村民,在看到兩人一前一後緩緩前行的時候,忍不住露出了會意的微笑。


    兩人並不知道這些,卻還在繼續他們的交談。


    白陽知道竹遠遠因為什麽要對人類失去信心,或者該說,她為什麽會對所謂的合作失去信心。可是白陽無法認同這點,縱然主宰一直在教他,不要輕信於任何人,因為任何人都有背叛自己的可能,可如果真的對所有人都懷有三分戒備,那豈不是要與全天下為敵?


    白陽沉默了很久,還是無法想象那樣的生活,就算他曾經曆過人性最為冷漠的時期,就算他也曾經對所謂的溫暖失望過,可是最終他還是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給予他繼續相信的動力。


    “如果那個瘋子的部族想要給他報仇,我不會替你說話。”竹遠遠忽然迴身對白陽說道:“人是你殺的,責任自然要由你來擔。你的實力很強,對付他們的部族應該沒有任何問題,但是我不想你連累我們。”


    白陽楞了一下,隨即苦笑道:“此時說這話,不會顯得很無情麽。”


    “我很感謝你救了我們,但是,我率領的部族並沒有太多戰士,如果接下來還會有一場戰鬥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的拋棄你,保全我的家園。”


    竹遠遠的表情很認真,也很凝重。


    白陽知道她是在說心裏話,不過也並不算多麽在意,“不如我們做一個交易?”


    “不可能。”竹遠遠一口迴絕道:“我不與天外之人做交易。”


    白陽沒有問為什麽,隻是笑了笑,道:“你會同意的。”


    話音剛落,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手裏提著一個宛如死狗般昏迷過去的人,然後一把扔在了竹遠遠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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