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什麽聲音?”床上傳來低沉沙啞的女人聲音。


    瘦削的手臂微微抬起,又頹然無力的落迴榻上。


    銀霄擦了擦眼角的淚,躬身進了帳子,血腥氣和腥臊氣撲麵而來。


    孩子生不出來,產婆勸她用力,說是像出恭似的用力,孩子就出來了,可是她連屎尿都擠了出來,孩子卻紋絲不動。


    “他們說孩子太大......還是臀位卡著,生不出來......”董貴人扯了扯嘴角,蒼白毫無血色的唇勾起慘淡的弧度。


    那雙漂亮的眼睛,此刻雙目無神空洞的瞧著她,銀霄拉住她冰涼的手,握在手裏,“能生出來,王太醫去煎催產藥了。”


    “沒用了。”


    董貴人怔怔望著帳頂,天水碧色的紗帳上繡滿了蝙蝠葫蘆紋,那是福祿壽的象征,可是此刻她已經明白了,她的路,走到頭了。


    “外頭......是不是下雨了?”


    她唇色雪白,幹枯得像是風幹的玫瑰。


    “下雨了。”


    銀霄抑製不住的流眼淚,都說女人生子是走一趟鬼門關,當初她生沛霖時受的痛她以為已經夠了,沒想到和眼前的人比起來,竟然隻是小巫見大巫。


    “下雨了好。”董貴人用力的唿吸,胸口起伏,“下雨的時候,再髒的東西也能洗幹淨,女人生產不幹淨,到時候洗幹淨了,也好去見他。”


    她心裏酸澀,哽咽道:“你懷的是陛下的孩子,沒什麽不幹淨的,隻是這一胎來得不是時候,生不下來的,人命可貴,你要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


    董貴人搖頭:“我早就該死了,我是我伯父送進宮裏的,當初就是為了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卻還願意對我好,其實我早就該死了。”


    “他那樣善良的一個人,去了地下,肯定會被人欺負的,我想去陪他,有我在身旁,他就不會覺得自己可憐了,他就會可憐......咳咳......我......”


    她每咳嗽一下,雙腿之間就湧出大股的鮮血。


    銀霄端過參湯,拿著銀勺將滾燙的參湯攪拌得溫熱,喂她一口一口喝下。


    她吞咽得艱難,喝了幾口,麵色一變,“哇”得一聲連著肚子裏得穢物一塊吐了出來。


    “我聽到你們方才說的了。”她笑,反手拉住銀霄的手。


    “我要生下這個孩子,不管這個孩子生不生得下來,我都會死的,既然如此,還不如生下他。”


    她雖然害怕的顫抖,卻絲毫沒有猶豫。


    王太醫命人準備好了銀刀,火燭,提純過的烈酒,還有大量的棉布和一塊木塊。


    他將木塊塞進董貴人的嘴裏。


    銀霄驚恐的看著銀刀在火上烤的滾燙,反複用烈酒噴灑後,又反複的烤,董貴人的四肢被人按住,衣服被掀開,圓滾滾的肚子挺起,依稀還能看到胎兒在肚子裏動手動腳的輪廓。


    滾燙的銀刀劃開肚皮,瞬間就有血從肚皮上滾落下來。


    床上的女人瞪大眼睛,嘴裏咬著木塊,好像掙紮在旱地上的魚,眼睛幾乎要鼓漲出來。


    銀刀繼續劃,小刀劃開皮膚的聲音,在大氣不敢出的殿內異常的明顯。


    血染紅了整個肚皮,連著女人身下的鵝黃被褥也全浸得通紅,血腥氣彌漫的到處都是,她捂住嘴,踉蹌往後,不敢看床上像是牲畜一樣正在被宰殺的人。


    青翡扶住她,向她稟報遺詔的事情。


    那遺詔寫著,貴人王氏身懷有孕,皇子落地前,大將軍魏承及三公輔佐代理朝政,待到皇子出世,繼承君位,任命魏承與大司徒王允為輔政大臣,魏承拜丞相一職。


    銀霄擺手,腦子裏滿是血,扶住青翡的手一陣一陣的激靈,腳底仿佛踩了棉花,一分力氣也使不上。


    有人大步流星走進來,一把揮開擁上前的宮人,扶住將要暈倒的她。


    “大將......丞相留步,產房汙穢。”


    宮人手忙腳亂的將帳子都放下,他一把將她抱起來往外走,倒不是真的怕汙穢,隻是瞧著她麵色慘白的樣子,唯恐裏頭開膛破肚的模樣將她嚇出病來。


    瞧她如風中落葉一般在自己懷裏抖如篩糠,他心裏著急,身後得侍從撐傘都幾乎跟不上,他脫了外袍裹在她身上,嚴嚴實實從頭到腳得捂住,一路抱迴了昭陽殿。


    青翡飛快的端來了參湯,他仰頭灌了一口,嘴對嘴哺給她,一直喝了大半碗,她呆愣的眼睛才恢複了清明。


    “董貴人......她......”她瞪大眼睛,抱著他的脖子,聲音似哭似笑。


    “沒事了,害怕咱們不生也成,她命不好罷了。”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道。


    “是我......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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