薯條配番茄醬固然很好,但小鳥胃的雲隻吃了三分之一就吃不下了。


    一旦飽腹感上湧,人就無法從美食中獲得快樂。


    雲隻能作罷。


    蘇珩見她無事,未被遊船事件影響,稍稍放下心,他嗓音輕緩,“娘子若是累了便休息,我就在院子裏。”


    他闔上門,坐在院內,以確保周圍的一切都在他視線範圍內,靜默地守著她。


    蘇珩其實清楚,那些人幾乎沒可能在這個點前來繼續刺殺,但他不能拿她的安危打賭,她隻是一位漂亮孱弱的姑娘。


    或許有些嬌氣,也出乎意料的主動黏人,是有些挑食但並不難養的可愛姑娘。


    那姑娘陰差陽錯成了他的娘子,他也早已認她為自己的娘子,他不會、也不敢賭那千分之一的可能——那些人當真會這般明目張膽,在朗朗乾坤下犯案。


    為官者手握權力,為富者家懷重金,官大於民,富強過窮,這是無法否認的階級分層。


    而其中,還摻和了江湖中人。


    為武者身懷絕技,俠以武犯禁的事屢見不鮮。


    平民百姓深深地畏懼江湖武者的能力,為官者乃至為皇者也要小心防範武功高強之人。


    畢竟,在太平盛世,仁君治國有道,百姓安居樂業,一切由律法維護,擁有高強武功的江湖人士才是最可怕的。


    打鬥中輕則損壞店家財物,重則傷及無辜性命,再憑借一身武功,事了拂衣去。


    船上老叟顯然遭遇過類似的事情,才會這般熟練無奈地躲在水中。


    暗器殺人無形,甚至死前都不知曉是何緣由,怎麽不令人畏懼。


    這也是六扇門存在的原因。


    這更是蘇珩偽裝成半個書生、起初隱瞞來曆的原因。


    武者,令人望而生畏,避之不及。


    待到天色將暗時,連通鋪子的門被打開,徐文才臉上還有汗,氣喘籲籲地向他道,“我打聽到這附近的確多了幾個陌生人,有兩人住在東街口的客棧,一人一口氣花了五兩銀子租在成衣鋪旁邊,還有兩人住在賣糖葫蘆的老李家。”


    蘇珩聲音依舊溫和,“多謝,這是給你的報酬。”


    他試圖摸出銀子,然而隻摸到一角碎銀子。


    天下第一,暗魂閣第一殺手,身上連點餘錢都沒有。


    完全坐實季風行口中說的小白臉成分。


    好在徐文才連連拒絕,省去了摸不出錢的尷尬,“這不過是順帶的事,能幫到您和掌櫃的就行。”


    他直接溜了。


    如今他管著食肆的賬目,負責采買等,月錢已經漲到三兩銀子一月,他每月都能攢下二兩多銀子呢!如果不那麽節儉的話,每頓飯都能沾點葷腥。


    若不是蘇郎君挑中了他,掌櫃的又給他機會,哪有現在的好日子。


    蘇珩記下對方所說的信息,如常到廚房準備晚飯。


    待到夜深人靜時,他熄了燈,鎖好門,沒做任何掩飾地運行輕功出了院子。


    一刻鍾後,一道人影輕巧地躍至院子裏,正欲打開門鎖,一道不可忽視的力道擊中他的穴位,那人影瞬間軟到在地,動彈不得。


    麵容清雋的雪衣男子漫步走來,揮掌震碎了對方的膝蓋,半蹲下身,單手拎住對方領口,就這般拖著走,不管道路崎嶇,不管領口勒得多麽窒息,就這般拎至郊外,沿途留下了一路的血痕。


    那刺客如死狗一般,全無尊嚴,即使痛不欲生也無法開口,更動彈不得。


    男子鬆開了手,任由對方癱倒在地,終於得到些微喘息。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那刺客,或者說是當初見過的護衛,輕抬起腳踩在對方本就傷痕累累的膝蓋上,寂靜的夜晚傳來骨頭的響聲。


    手骨,腕骨,腿骨,踝骨,被踩得粉碎,卻偏偏還吊著一口氣。


    雪衣男子麵容因為夜裏的血氣多了幾分昳麗,他嗓音輕緩,“月黑風高殺人夜是麽。”


    白天因為全無準備,倉促去鎮上遊船,已經讓娘子受了驚,又如何再會讓歹人有機可乘。


    這樣的失誤,他隻允許一次。


    他墨眸沒甚感情地望著那名護衛,像是自話自說,“你是暗衛,我當然知道你們的使命。”


    暗衛就是無條件聽從主子的狗。


    護衛目光駭然地望向麵前據說手無縛雞的人,一身雪衣,不染纖塵,但四周血氣彌漫,手段可怕至極。


    他已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連自絕也做不到,甚至對方根本不是為了拷問他,隻是為了折磨。


    雪衣男子甚至輕笑了一聲,笑得堪稱溫柔,“但你的使命不該找上我家娘子。”


    他拿出雪白帕子細細擦拭了手指,隨手拋下,輕紗般的帕子蓋住了那護衛的臉。


    “既然這般忠誠,那便與你的同伴作伴吧,狗與狼,挺般配。”


    他步伐虛無縹緲地離去了,隻留下原地不成人形的護衛,以及被血氣吸引蠢蠢欲動的狼群。


    護衛被帕子蒙了眼,聽著狼嚎,內心的恐懼被無限放大,他後悔小瞧了對方,但後悔也沒有用了。


    蘇珩又去尋了其他幾位江湖中人,如不出他所料,他們應當被下了藥,正昏睡不醒。


    他不會再給他們一點機會,不會再有絲毫漏洞。


    因為隻是普通人的她,不能受到半點傷害。


    然而等他前去時,其中有兩位已經氣絕身亡,分別死於自身的成名絕技,房內並無打鬥聲。


    他取了信件一觀,又原封不動地放了迴去,解決了剩下的人,才迴到東街。


    盡管一身雪衣,身上並未沾染半點血色,卻總令他覺得有血氣環繞。


    蘇珩沉靜地站在院內,用冷水洗了透心涼的澡,直至身上充斥著胰子的清香,才進入房內。


    少女睡得正熟。


    許是天氣熱起來了,她總愛踢被子,寢衣也滑至腰間,露出雪白肌膚。


    他默默地為她拉好寢衣,脫去外袍,躺在她身側,自然而然地攬住她。


    他清雋麵容帶著幾分疲憊,在肅清所有危險後,擁著她,睡意漸漸上湧。


    然而,從前恨不得窩在他懷裏的少女,在睡夢中不住地往外逃,似乎有些嫌棄他的溫度。


    “……”


    潛藏在心底的戾氣似乎都因此煙消雲散了。


    蘇珩隻好運行內功,稍稍改善體溫,漂亮嬌氣的姑娘才重新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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