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源長從宗門離去不過一日,山門外飛落下一名豐神俊逸年輕男子,嘴角微微往左邊揚起,眼神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和不羈。


    “煩請通報一聲,徐勝天求見你們徐大護法。”


    “前輩,大護法昨日出門雲遊,尚不知歸期,要不您先請進山門暫歇?”


    為首的值守修士有五重樓修為,很客氣還禮迴話。


    遠道而來的徐勝天,滿心失落寫在臉上。


    他僅比俞風舞慢了二十年飛升,沒有多等五十年,直接落到周山域地界,被上古山神武羅派遣手下接引去青要山,順理成章拜了對他多有恩惠的武羅山神為師父。


    在青要山上修行,有充沛資源供應,有明師給予修行上的指點。


    三十年前順利突破晉級至修神七重天,他特意在山上多待了些年頭,再才下山遊曆。


    他先尋去大荒山域的埋仙洲,慢了一步,三叔已經從七星山離去,他又優哉遊哉一路遊曆著尋來流雲域,哪知還是差了一點點沒有碰到人。


    “三叔啊三叔,您就不能安安靜靜多待幾年別亂跑?老胳膊老腿的,太能折騰了您嘞。”


    徐勝天腹誹不已,他倒是不怪自己在路上貪玩,多耽擱了一些時日,又問道:“徐大護法去了哪裏?”


    “大護法的行程,晚輩還真不清楚。”


    值守修士看不出對方修為,隻覺著深不可測,賠笑道:“要不您請去山上做客,問一問宗主?或者問一下大護法的徒弟?”


    大護法鮮少有朋友拜訪,但是來往者皆貴不可言。


    徐勝天笑了,三叔在上界新收了徒弟,道:“我就不進去了,你幫我將徐大護法的徒弟叫來,我問一問情況。”


    他在下界時候自由自在,無牽無掛,沒有徒弟羈絆,唯獨對徐家後裔徐堯鈴比較上心,但是很可惜,堯鈴資質有限,以下界的靈氣環境和資源,難以達成渡劫的修為條件。


    徐家在徐堯鈴的精心照拂下,湧現出不少修士後輩。


    或許,今後有驚才絕豔小輩能夠替徐堯鈴完成心願,飛升到上界。


    值守修士欠身道一聲“您請稍等”,走迴山門內,照例給宗主去了傳訊。


    盞茶時間過去,代宗主易新與聶小萌、範賢霖從霧氣中走出。


    易新打量一眼遠處負手而立的年輕男子,立刻便察覺對方身上不同尋常的些許波動,忙上前幾步,拱手道:“無留山易新,見過徐道友,弟子們怠慢貴客,恕罪恕罪!”


    幸虧他聽說是徐大護法的客人,跟過來招唿一聲,若不然就得罪七重樓高手了。


    徐勝天笑著還禮:“易道友無需客氣。”


    目光往後麵兩名女子身上一掃,看向明眸皓齒的聶小萌,笑道:“你定然是小師妹,徐護法是我三叔,你可以叫我大師兄。”


    聶小萌雖然沒怎麽出過山門,閱曆缺乏,但是為人機謹聰明,出生於九珠城那等混亂之地,骨子裏的遺傳讓她不會輕易相信外人。


    最主要的是對方來訪的時間太過湊巧,昨天師父剛走,今天就有人前來認親。


    仿佛是書本裏量身定做的壞人,掐著點來騙她這種涉世未深的女修。


    “小萌,不要輕信他人,我娘說過外麵壞人多。”


    身旁的範賢霖擔心地傳音告誡。


    聶小萌眨巴著眼睛,笑著問道:“請問大師兄,您怎麽證明我師父是您三叔?以前我可從來沒有聽師父說過,他還有一個侄兒,非是小妹多疑,實則是師父不在宗門,小妹不敢亂認親戚。”


    易新微笑著沒有多話,暗讚小萌師妹不愧是徐護法高徒,一番話說得挑不出毛病。


    徐勝天哈哈一笑,道:“小丫頭伶牙利嘴的,倒像是得了柳纖風的真傳。”


    從袖內摸出一本書冊,用法力托著送到好奇打量他的小丫頭麵前,無風自動翻過封皮,扉頁上寫著兩行正正板板的通文小楷。


    “贈勝天惠存。等閑觀,徐源長。”


    聶小萌自是能夠認出師父的手書字體,也見過師父寫通文,見到“等閑觀”三字,更是確信無疑,她師父就是等閑觀出身,忙行禮叫道:“聶小萌拜見大師兄,小妹眼拙,差點自家人不認自家人,望大師兄見諒!”


    易新和範賢霖跟著陪了一禮。


    徐勝天抬手虛扶,笑道:“你師父就很謹慎,你學了三分真傳。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師父去了哪裏?”


    聶小萌將漂浮身前的“清平算經”拿到手,她見師父翻閱過一本一模一樣的書冊,走上前去,送還給大師兄,此時覺著分外親切,感官與先前天壤之別,道:


    “大師兄謬讚,師父去了東遊域,應該是去找葉師伯,很可能要外出遊曆百年之久,短時間不會迴山,大師兄,請您去晴林山做客,咱們慢慢說。”


    徐勝天收起算經,驚喜不已,道:“你說的葉師伯可是葉長夢?”


    “是,正是他老人家,葉師伯在東遊域的金荷宮清修。”


    聶小萌笑道,她實力不夠,看不出大師兄是什麽修為,但是能夠跨界遠遊,至少也有六重樓了。


    徐勝天不再耽擱,揚手轉身便走,道:“下迴再來做客,我且去東遊域一趟,小師妹好生修行,爭取早日走出流雲域。”


    他擔心跑得慢了,三叔又浪去其它地方。


    等見過三叔,聯係上之後,他下一程要去尋古雲珠師妹。


    這麽多年過去,他心頭著實惦記得緊。


    兩步之後,人影突兀消失無蹤。


    聶小萌忙拱手相送,大師兄真是個急性子,說走就走,她還有一籮筐話沒說呢,比如打聽一下,師父還收了幾個徒弟?


    半晌過去,易新感慨說道:“七重樓高手,來去渺渺了無痕!”


    “啊?”


    聶小萌驚詫傻眼,旋即眉開眼笑,朝小夥伴炫耀。


    “胖丫,我家大師兄有七重樓那麽高。”


    ……


    徐源長抵達東遊域的東大陸,他沒有前往金荷宮,徑直飛到名山州的大川河畔,憑著感覺沿河而上,走進一座名為“等伴鎮”的古鎮。


    一眼便看到麻石街道邊擺著算命攤子的彥山道長。


    寒風蕭瑟,行人寥寥。


    守著攤位的老道,穿著洗得發白青布舊道袍,紮著太極髻,端坐在小凳上似乎閉目睡著了,白發揚起幾絲,仿佛滿世界隻剩下無盡孤獨。


    徐源長輕輕走過去,在對麵矮凳上坐下,一言不發打量著看不透的高人。


    他猜測老道長應該是九重樓,不知何故,老道似乎很喜歡在凡塵廝混。


    當年下界麵臨的那場浩劫,全憑著老道謀算數千年之遠。


    最終安然渡過,為後輩們積累下不菲的資源。


    他晉級七重樓之後,曾經借助宗門便利打聽過老道的消息,但是上界七域好似沒有彥山道長這號人,收集不到丁點蛛絲馬跡,像高劍、木笑笑、霖散人、武羅山神等高手,雖然資料不多,在七重樓及以上的圈子,還是流傳頗廣,甚至能弄到畫像。


    老道長緩緩睜開眼睛,嘴角漾開笑意。


    “你來了!”


    簡單的一句話,北風停歇,寒意消退,令人如沐春風。


    徐源長起身將矮凳挪開到一旁,抱拳躬身道:“好長時間不見,道長近來可好?”


    彥山道長伸手示意坐下,笑道:“還好,還好,咱們確實有些年頭沒有見了,當初老夫說過,咱們緣分不淺,這不到上界咱們又見麵了。”


    徐源長在對麵坐下,從袖內掏出一個小袋,隔著攤位遞過去,道:“在清平城時候,從您攤位上買到一本秘籍,還沒付您費用,三百靈石,連本帶息您請收下。”


    當年說好的是靈幣,他現在還的靈石。


    他看到街尾有一名白袍少年徘徊不走。


    是葉長夢到了,朝他擠眉弄眼,卻不肯走近前來。


    彥山道長笑著接過袋子,掂了掂份量,道:“你不提及此事,老夫差點要忘記還有這筆外債沒有收,不虧不欠,了無牽掛,很好啊。不過老夫在接天城時候,得你相助,化解了一場生死攸關的劫難,又該如何還你?法寶、修為、資源、功法,還是秘境福地,隻要老夫能辦到,你盡管提就是了。”


    百丈之外的白袍少年,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往下做叩首狀。


    他簡直比那小子還要上心,恨不得摁著那小子的榆木腦袋,使勁往麻石地麵磕。


    急死個人,老頭子將話說得如此明白,還猶豫個屁。


    上界最粗的一根大腿,快抱緊啊。


    徐源長沒有去看上躥下跳像個大馬猴的少年,坐得紋絲不動,笑著道:“我目前法寶夠用,資源暫時不缺,秘境福地也不想費心打理。您快要飛升仙界了吧?”


    最後語氣一轉,大拐彎問出一個不相幹的話題。


    彥山道長感慨道:“快了,修行九千餘年,隻為有朝一日去往仙界,你要是再不來,老夫恐怕等不了多少年。”


    徐源長好奇問道:“您在上界的宗門是哪一家?需不需要人手管理?”


    彥山道長笑道:“老夫在兩家宗門待過,六七千年沒有迴去,哪一家宗門都與老夫無關了,雲遊天下,逍遙自在,你想要一家宗門,那簡單得很。”


    徐源長再次起身,道:“道長,您當年說弟子骨骼清奇頭角崢嶸,合您眼緣,價格實惠,隻要十兩銀子的拜師費用,不知可還做數?”


    彥山道長笑著頷首,“當然算數,你想學什麽,老夫都能教。”


    徐源長整了整衣袍和發髻,雙膝跪地,以頭著地九叩首,口中道:“拜見師父。”


    雙手捧著十兩白銀呈上。


    彥山道長接過拜師銀子,哈哈笑著將地上的弟子扶起,道:“師徒名分不過狗屁,拜師禮儀更是虛妄,今後該怎樣還是怎樣,不可拘束了。”


    “弟子明白。”


    徐源長笑道:“咱們找家酒鋪,為咱們重逢喝幾盞慶祝。”


    葉長夢眉開眼笑跑了過來,叫道:“對極,是該喝酒,碼頭邊上有家老鋪,酒水和鹵肉不錯。”


    三兩下將攤位收拾,他當先提著往前麵去了,比人家師徒還高興似的。


    徐源長和老道落在後麵,說道:“師父,高劍前輩托我向您問好,聽木笑笑前輩幾人議論,高前輩似乎已經突破到了十重樓。”


    彥山道長抬頭瞥一眼陰沉沉天空,要下雪了,道:“過些日子,為師帶你走一趟方寸山域,到處遊曆,去見幾位老朋友,離去之前,算是道一個別吧。”


    他臉上有細微光芒一閃,整個人顯得精神許多。


    徐源長疑惑道:“您這是怎麽了?”


    彥山道長搖頭道:“天地不容,為師待不了多久,隻能指點你十年。”


    前頭的少年轉身麵朝兩人,往後倒退著走路,叫道:“老頭,我舍不得你走啊,要不遊曆路上帶我一個,或者我給你磕頭喊師父,我情願當徐小子的小師弟,端茶倒水都算我的。”


    他是真的想得到十一重樓金仙境絕世大高手的指點,即使能旁聽一二,也將受用無窮。


    彥山道長笑著道:“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隻有朋友之誼,沒有師徒緣分,你就別瞎摻和了。”


    兩句話將少年說得欲哭無淚。


    擺明了遊曆路上不能帶著一介外人,老頭要留著十年時間,好生培養徒弟。


    三人走上酒鋪子的二樓,都是隨性之人,談話喝酒氣氛很是熱鬧。


    一個時辰後,等葉長夢出去找夥計再要酒菜上來時候,發現老道長帶著那個新鮮出爐的徒弟溜得無影無蹤,與他招唿都沒有打。


    “豈有此理,你們……還沒有會賬呢,竟然吃霸王餐吃到我頭上,還有沒有天理!”


    少年氣得跳腳,老頭就這樣走了,不給他賴上蹭遊曆的機會。


    白獻了一場殷勤,虧大發囉。


    什麽都沒撈著的葉長夢,結完酒賬,提著葫蘆百無聊賴往迴走,突然抬頭往金荷宮方向看去,辨認半晌。


    “喲嗬,徐勝天跑來了,嗯,不錯,已經晉級七重天,那小子很對我老人家脾氣,將他留在金荷宮,哈哈哈。”


    葉長夢不知想到什麽高興事兒,旁若無人大笑幾聲,下一瞬間消失不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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