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北直隸河間府故城縣,一千五百名黑甲武士正在一條荒無人煙的小路上奔馳。北直隸原本應該是大明的中心區域,跟南直隸一樣,應當是人口稠密,經濟發達。奈何,明末的連年戰亂,因為主戰場集中在北方,所以幾乎把北方打得不成樣子。


    特別是大順軍攻打京師,百萬農民軍可不會僅僅滿足於京城這一個城市,整個北直隸都在他們的覆蓋範圍內,所以包括河間府在內的北直隸所有城市都被農民軍橫掃了一遍。要知道,如果是清軍入關,最多就是燒殺搶掠一番,獲得了大量的戰利品就可以退出關外了。


    但是大順軍不一樣,大順軍可是要把北直隸給吃幹抹淨,不僅僅是把財物糧食全部搶走,更重要是裹挾民眾,除此之外,為了杜絕後患,動不動還要鏟城。所謂鏟城就是把整個城池的城牆全部拆掉,把整個縣城夷為平地。


    故城縣雖然沒有被夷為平地,不過也差不多了,城牆大部分被破壞,城池裏的人口死的死跑的跑,被裹挾的裹挾,早就剩不下幾個人了,清軍入關之後,再次燒殺搶掠了一遍,所以整個故城縣周圍目前的人口十不存一,自然很多路段就荒廢了。


    “皇上,前麵就到縣城了。”一名黑甲大將策馬在隊伍的最前方喊道。


    這支部隊不是別人,正是從湖廣星夜兼程殺迴來的多爾袞。在河南境內的時候,多爾袞知道,他們的行蹤肯定是瞞不過當地的官員百姓,那可是數千人的隊伍,想要隱蔽行蹤不可能。所以十有八九京師朝廷已經收到了信,羅洛宏這幫阿其那搞不好正在布置天羅地網準備抓捕自己了。


    但是多爾袞對這群人嗤之以鼻,這幫人在他看來都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小青年,他們能成什麽事情。最重要的是,精銳部隊早就被他全部帶走了,留在京師的全都是些老弱病殘。多爾袞不是吹牛,別說葛布什賢超哈和巴牙喇一起上,就光憑一個甲喇的黑甲武士,足以平定京師局麵。


    隻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多爾袞玩了一手瞞天過海,在河南北部快到北直隸的時候,多爾袞就將兵馬一分為二。因為都爾德等人戰死的緣故,原葛布什賢超哈營副將拜音岱被任命為巴牙喇章京,接替都爾德的位置。


    所以多爾袞讓拜音岱帶著大部隊繼續沿大路行動,目的就是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反正多爾袞迴來的事情瞞不住,既然如此,幹脆大張旗鼓走大路,讓羅洛宏的人看見,迴京師報信。並且多爾袞命令拜音岱刻意放慢速度,就是為了麻痹京師的那群人,讓他們以為自己還在路上。


    與此同時,多爾袞則將席特庫單獨抽調出來,並且調動一個最精銳的葛布什賢超哈甲喇,一千五百人借道山東,從河間府直插京師。


    為什麽選擇從河間府走,正是因為北直隸和山東交界處因為戰亂人煙稀少,走這條路不容易被發現。所以多爾袞馬不停蹄火速北上,爭取在兩天內殺到京師。不僅如此,多爾袞還做了周密的布置,大部隊休息,鑾儀衛可沒休息,阿昌阿親率數百鑾儀衛精銳,一直在大部隊前麵,現在應該已經到了京師附近,他們的任務很簡單,先想辦法奪下一座城門,迎接多爾袞進城。


    席特庫在隊伍最前方大喊,多爾袞顯然是聽見了,他策馬來到席特庫身邊,點點頭道:“讓勇士們下馬休息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我們直奔京師,中途就沒有休息的時間了,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席特庫立刻躬身道:“奴才明白。”這種長途行軍,對於一般的部隊來說可能是考驗,可是對葛布什賢超哈來說,不是問題。他們可是從萬千大軍之中選拔出來的精銳。要知道,葛布什賢超哈之前的名字叫巴牙喇前哨。這是什麽意思,巴牙喇本來就是從八旗之中按牛錄挑選出來的精兵,而前哨兵更是從巴牙喇中挑選的精兵,屬於是精銳中的精銳。


    長途奔襲是他們的必修課,在大清立國的多次戰役當中,葛布什賢超哈都展現出了強大的奔襲能力,並且奔襲到位之後還能保持強大戰力,這就更不是一般軍隊能做到的了。


    眾人立刻翻身下馬,紛紛尋找地方休息,騎兵們從馬袋中掏出黃豆,喂給戰馬,黃豆就相當於戰馬的肉食,在大戰之前多吃一些,有助於戰馬恢複體力、補充能量。士兵們也是如此,出發前,多爾袞讓巴牙喇和葛布什賢超哈營的將士們多攜帶肉幹,每天都用肉食來補充體力,所以這些士兵的精神頭都很足。


    一個時辰之後,大軍繼續啟程,飛速奔襲京城。


    京師城外的密林中,一雙雙眼睛正緊盯著城頭的方向。外圍的道路上,來迴奔馳著一些背上插著小旗的塘馬,但這些眼睛的注意力顯然都沒在這些塘馬身上,而是一直鎖定城門,似乎是在觀察什麽。


    “大人,我們發現了,城頭巡邏隊大概一刻鍾一班。”密林中,一陣低語聲傳來。


    “嗯,這就說明,我們有一刻鍾的時間摸上城頭。”另一人點頭道。


    “大人,要不讓奴才帶隊上去吧,奴才有把握。”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等到晚上動手。另外,你不要光顧著城頭的巡邏隊,看看他們的塘馬,這些塘馬也可以利用起來的。”


    “大人的意思是?”


    “你等會帶人,幹掉一支塘馬,然後換上他們的衣服,到了晚上的時候,你們混在塘馬中間,一樣去叫門,這樣城頭的守軍就會被你們吸引注意力,我們再派出另外一支小隊,趁著巡邏隊換防還有城頭守軍注意力被你們吸引的時候用鷹爪鉤悄悄登城,豈不是事半功倍?”


    “啊,大人果然英明。”那人躬身道。


    對話的二人正是阿昌阿和他手下一個拔什庫,正如多爾袞所料,阿昌阿的隊伍已經悄沒聲來到了京師城下。京師雖然已經被羅洛宏等人控製,但是在鑾儀衛精銳的麵前,這種所謂的控製跟篩子沒有任何區別,阿昌阿眼中,他們的防禦到處都是漏洞。


    多爾袞給他的命令是控製一處城門,阿昌阿思來想去,覺得東便門比較好,這裏是京師東麵的一個小門,既然叫便門,平日裏守軍的關注度便不是特別高。所以鑾儀衛選擇這裏作為突破口。並且阿昌阿親自帶領一隊人馬,就在城外林中監視城門的動向。


    多爾袞之所以這麽自信,那是因為離開京師之前,鑾儀衛早就在城內有了周密部署。當羅洛宏去慈寧宮外麵叫門的時候,城內的鑾儀衛就已經收到了信,隨即鑾儀衛自己行動起來,開始對羅洛宏的人馬進行監視。隻不過有個小問題就是羅洛宏封控城池,城內的鑾儀衛雖然已經掌握了大量情報,但是沒有辦法送出去,就算是出去了,外麵沒有人接應也不行。


    不過隨著阿昌阿的到來,這些小問題將會迎刃而解。誰說守門的軍隊之中就不會安插有阿昌阿的眼線?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城外官道上,不時會有塘馬奔馳,在阿昌阿的命令下,一支小分隊已經行動起來,埋伏在官道兩側的灌木叢中。片刻之後,兩名塘馬一前一後出現在官道上,他們的速度很快,但是兩人並沒有發現,灌木叢中已經有十幾支刺箭瞄準了他們。


    “放!”嗖嗖嗖,一片弓弦的嗡嗡聲響起,十幾支羽箭從灌木叢中飛速穿出,在月光下反射著點點寒芒,塘馬的速度是很快,但是再快,又如何能快得過箭支,更何況這還是鑾儀衛射出的毒箭,見血封喉。


    噗噗噗,兩名塘馬身中數箭,連哼都沒哼一聲便栽落下馬。無主的戰馬正要嘶鳴,道路兩邊竄出來數個黑影,也不知道使用了什麽手段,一下就將戰馬給控製住。另有幾個人將兩人的屍體給拖到了一邊,夜色下,即便是有血跡,來往的塘馬也發現不了。至於戰馬,滿蒙的將士們從小就生活在馬背上,鑾儀衛當中有幾個控馬高手一點也不奇怪。


    一刻鍾之後,兩名新的塘馬從官道上啟程,除非是守門士兵中有人認識這二人,否則不可能識破他們的偽裝。


    “開門!我們是送信的塘馬!”


    “城門已經關閉,你們可以坐吊籃上來。”


    半個時辰後,城上城下出現了這樣的對話,兩名偽裝的塘馬抵達城下,不過東便門已經關閉,塘馬若要送信,也隻能坐吊籃上去。


    “那好吧,把吊籃放下來。”一個塘馬迴答道。


    城上放下一個吊籃,兩人下馬跨坐進去,他們並不擔心偽裝被識破,因為他們手中的信件也是真的,是從剛才被殺的塘馬身上獲得的。裏麵的內容他們已經看過,正是報告多爾袞的行蹤。隻不過,這裏麵說的是河南那邊的動向,也就是說,羅洛宏的人並沒有識破多爾袞的瞞天過海之計。


    兩人上了城頭,一個分得拔什庫走上前道:“信呢?”


    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從懷中摸索一下,將信件拿給了分得拔什庫。那分得拔什庫擺擺手道:“行了,信件我會轉交,你們可以下去繼續傳信了。”


    一人躬身道:“多謝大人。”他頓了頓道:“奴才有個小小的請求,不知道大人可否應允。”


    那分得拔什庫一臉不耐煩道:“該死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那人道:“我的水壺隻剩下一半水了,能不能給我換一個水壺。”


    “渾蛋,你想什麽呢?我沒有水壺,快滾。”分得拔什庫罵道,一般人要求加水肯定會直接讓添點水就行了,沒想到這家夥竟然要水壺,簡直是癡心妄想。滿蒙軍隊雖然占領了華夏大部分土地,但是一個牛皮水壺也算是士兵的財產,除非壞了,否則不會更換。


    但是聽到這句話後,城頭上站崗的士兵當中,卻有人眼睛一亮。這分明就是鑾儀衛接頭的暗語,但凡能聽懂這句話的人,就是自己人。兩個塘馬也不知道守城士兵當中有沒有鑾儀衛的人,所以通過大聲說話的方式來進行分辨。隻要能聽懂這句話,潛伏的人一定會有所行動。


    果然,分得拔什庫剛說完,身後一個壯達道:“大人,莫要生氣,都是自己人,這樣吧,我給他們添點水吧。”


    分得拔什庫沒好氣道:“行吧行吧,動作快點。”隨即便轉身送信去了。


    那壯達走到二人麵前,打開自己的水壺,一邊給他們加水,一邊使了個眼色。並且在遞還水壺的時候,手裏多了一樣東西,直接塞進了那塘馬的手心裏,隨後,二人下城。


    “大人,大人,這是城內的情報,上麵有我們的人。”片刻後,情報來到了阿昌阿的手中。他瀏覽了一遍,隨即叫來一名心腹,讓他沿著小路將情報送去給多爾袞。鑾儀衛在城頭各處守軍中都有眼線,他們帶著信件就等著外麵的人跟他們碰頭,今日總算是碰到自己人了,壯達將消息傳遞出去之後也鬆了口氣,自己可以迴去複命了。


    安排完這些之後,眼見城頭巡邏隊的火把消失,阿昌阿道:“行動!”


    數十名黑影摸向城頭,兩名塘馬重新迴到了東便門,對著城上喊道:“喂,上麵的兄弟,我們剛才有東西落在上麵了,能不能讓我們上去找找。”


    數名守城士兵被吸引了過來,那分得拔什庫還沒來得及送信,看到兩個塘馬又迴來了,不禁怒罵道:“你們是哪個部分的,長官是誰,告訴我名字,我要懲治你們!”


    他在那裏罵得起勁,卻不知道,十幾個鷹爪鉤已經悄悄掛在了城牆的垛口處,數十道黑影迅速攀登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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