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裏掛著一對貼著大紅喜字的燈籠,昏暗的光照著楚平生的身體,在地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秦業發現了一個情況,楚平生的青衫下擺有一大塊血漬,那肯定不是唐鈺中劍時濺上去的。


    “他的腿……受傷了!”


    李伯華提劍說道:“害我師弟,楚平生,受死吧!”


    昨日葉流雲告訴他們,楚平生的輕功很厲害,甚是油滑,連身為大宗師的他,除非不計消耗施展流雲散手,形成覆蓋攻勢,不然也難破掉,如今楚平生右腿遭受重創,相當於變成一個活靶子,接下來麵對他們十個人的進攻,看他怎麽躲避。


    李伯華一動,餘下五名東夷城劍客同時出手,長劍抖出一片劍光,以密不透風之勢往楚平生頭頂斬落,秦業跟著大吼一聲“還我恆兒命來”,須發戟張,拔拳而去。


    他奈何不了西胡大宗師白風,但是如果能夠殺死楚平生,也算是為兒子報仇雪恨了。


    ……


    城南十裏,一株兩人合抱才能圍起的梧桐樹樹冠上,白風一手背後,一手握杖,衝五竹刺出一劍又一劍。


    不是冰霜倚天劍,也不是紫金湛盧劍,就是一根殺傷力不高的玉杖,可即便如此,五竹也不敢硬碰硬,好似一隻靈巧的猿猴,在樹枝上閃躲騰挪,左右跳躍,十招裏麵起碼有八招是躲避,一招是虛晃,退無可退時才會以圈、攔、蕩、格等動作招架劍招。


    主要是這套以輕靈、飄柔為特色的劍法給他的陰影太深了,一次是在京都城內,一次是在滄州戰場,鬼知道為什麽,每次打著打著就會陷入混亂,把對手視為範閑的娘,他的小姐。


    白風又是一劍刺來,五竹已經被趕到樹冠邊緣,正要借助樹幹的韌性彈到對麵時,卻見對手一腳踏下,樹枝哢地一聲裂開,下盤一沉,整個人朝著下方墜落。


    途中五竹想將鐵釺插入梧桐樹主幹暫緩衝勢,卻被頭頂緊追不舍的杖影打斷,一時間落入極被動的境地,隻能任由身體落地,舉釺硬抗。


    但就在翠竹杖即將接觸鐵釺時,嘯聲驟起,一道破壞力驚人的劍氣將三丈遠處的灌木叢一分為二,急朝白風身體斬去。


    卻見杖勢一變,向外一圈,一股真氣湧出,劍氣斬中一道無形障壁,勢頭為之一滯,白風趁機轉身,讓過劍氣軌跡。


    咻。


    被阻了一阻的劍氣繼續向前,斬斷梧桐樹一條人腿粗的主枝,在葉片的嘩嘩聲中墜地,震起一圈向外擴散的黃土。


    此時白風也落在地上,而劍氣來處多了兩道人影,灰袍短須,身材瘦長的是葉流雲,銀發銀須,目光銳利,單臂握劍的是四顧劍。


    五竹往後退了三步,為四顧劍和葉流雲讓出左右身位。


    他是一個機器人,對於三打一這種事自然不會有內疚的情緒,隻要能夠達成目的,臉麵?名望?那是什麽東西?


    後方是被劍氣斬斷的梧桐枝幹,左邊是葉流雲,右邊是獨臂四顧劍,前方是五竹。


    “哈……哈哈哈……”


    白風在笑,笑得葉流雲和四顧劍兩個人有些心熱,四顧劍也就算了,在上京城時,已與苦荷有過聯手對戰的先例,但是葉流雲沒有啊,目光微微下垂,臉拉得很長,身上散發的殺氣也有所減弱。


    他好歹是一位大宗師,還是自詡不依靠葉輕眉的秘技,以一己之力登頂的絕世強者,如今卻淪落到三打一的地步,說實話,太掉價了。


    沒人說話,隻有喑啞的笑聲在場間迴蕩,震得缺了一角的梧桐樹沙沙作響。


    然後,白風舉起了翠竹杖。


    四顧劍並不打算同敵人對話,因為他有些擔心自己的弟子,這並非出於師徒情深,他是擔心此戰結束,東夷城會元氣大傷,從此衰落。九品高手,能多留存一個,對東夷城總是好的,於是臉色一沉,左手挽劍,腳下生塵,帶著一往無前的強烈殺意向前突刺。


    叮!


    長劍與翠竹杖相交,發出一聲脆響。


    葉流雲稍作猶豫,兩袖輕揚,雙掌連出,隨掌勢湧出的真氣見縫插針地襲向白風的身體。


    五竹沒有急著動手,手執鐵釺在外圈遊走,尋找敵人的破綻。


    ……


    叮叮當當。


    劈裏啪啦。


    前麵是兵器碰撞的脆響,後麵是弓箭擊碎瓦片的聲音。


    在楚府書房的閣樓上,兩道黑影你來我往,一邊躲避街道那邊射來的弓箭,一邊連續出招。


    雲之瀾手中長劍殺意凜然,光影縱橫,橫切豎削,劈刺截挑,每一招每一式都兇狠淩厲,劍芒四起,嗤嗤作響。


    而他的對手燕小乙處於絕對的守勢,左手銀弓,右手短刀,銀弓多數時候當盾牌使,用來招架對手長劍,右手短刀甚少出擊,因為雲之瀾的真氣水平比他高,長劍比製式長劍長一截,四顧劍法又以淩厲著稱,自從雲之瀾潛行得逞,逼得他隻能近身搏鬥,十招一過即落入下風,被壓著打。


    與此同時,書房閣樓裏,海棠朵朵坐在一張書案後麵,左手拿著一本有青色封皮的書看得正歡,兩眼不時飛揚神采,右手則放在裝瓜子的小瓦罐裏,不時拿出一枚放進嘴裏,哢,熟練地把瓜子仁用舌尖挑出去吃了,將瓜子皮吐出,有時準頭很差,沾到長袍的下擺,還會伸手拍掉。


    咻。


    噗……


    一支流矢射穿麵街的窗戶,釘進刷著紅漆的橫梁,帶起的強風晃動案上的燭火,光影不斷地在地上搖擺。


    可是甭管頭頂的弓劍交鳴多麽響亮,燭光晃得多厲害,海棠朵朵都沒動,神色如常地繼續看書。


    “你打算在那站到什麽時候?”


    她翻過新的一頁,眼睛盯著書,手指指右前方的椅子。


    王羲捏了捏手裏的劍,又在衣襟抹掉掌心的汗液,走到對麵的椅子坐下,但是屁股隻敢挨著,不敢深坐。


    他跟雲之瀾來到這裏才發現書房的閣樓裏還有一個九品上高手,於是雲之瀾讓他去攔住海棠朵朵,自己上去收拾燕小乙。


    誰想他推開房門,便看到眼前一幕,海棠朵朵就在那坐著看書,似乎沒有同他交手的興趣。


    “吃瓜子嗎?”


    她把盛瓜子的木罐往前推了推。


    王羲握住劍柄的手慢慢鬆開,目光微黯,尷尬一笑:“不……不吃。”


    “別緊張,他們打他們的,我們聊我們的。”


    海棠朵朵不再客套,把瓜子罐拉迴麵前,繼續哢哢開嗑。


    王羲要多懵逼有多懵逼,搞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自己這些人都打上門了,她怎麽還能四平八穩地坐在那裏看書,她不是楚平生的妻子,楚府的女主人嗎?


    “知道我看的什麽書嗎?”


    “什麽書?”


    海棠朵朵舉起書封給他瞧了瞧。


    王羲借著燭光仔細打量,就見頁眉書四個大字——三十六計。


    “這是一部兵書。”


    “兵書?”


    王羲是四顧劍最得意的弟子,平時也有涉獵軍事方麵的著作,但是從沒聽過什麽《三十六計》:“是《孫子兵法》吧?”


    要說當下最時興,最精深的兵書,就是齊國新柳書局出版的《孫子兵法》了。


    海棠朵朵放下書,認真而嚴肅地看著他。


    “就是《三十六計》,我丈夫寫的,你要看嗎?”


    “不用了。”


    王羲很想說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看這個?我是來跟你打架的,打架的,打架的!


    但……麵對一個女人,耿直的他說不出這種話。


    “這上麵一共有三十六條計策,你想不想知道,今天這場仗,我丈夫用了上麵的哪些計策?”


    “!!!!!!”


    “你看……我所知道的,就有瞞天過海,暗度陳倉,借刀殺人,關門捉賊,以逸待勞,無中生有,聲東擊西,李代桃僵,調虎離山,欲擒故縱,樹上開花,反客為主,苦肉計,反間計,連環計,空城計。”


    “……”


    王羲表示聽不懂,完全聽不懂,不過看她說了那麽多,好像很高明的樣子。


    “對了,你們的美人計用的不錯。”


    “伱到底想幹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在拖延時間。”


    “沒有啊,我隻是在救你的命。”


    “如今西胡大宗師都自身難保……”


    王羲話說到一半停了,表情驟變,很誇張地看向北邊,與書房隻有一院之隔的楚府後花園。


    ……


    秦業不習慣用武器,因為他最強的就是防禦,在真氣運用技巧上很像北齊大宗師苦荷,真氣能夠漫布體表,反彈來自外界的攻擊。


    四顧劍的弟子們招唿楚平生上盤,他便攻擊下盤,整個人氣場全開,原本渾濁的眸子精光閃現,須發飛揚,左腳向下一扣,老腰一擰,另一隻腿帶著嗚嗚風鳴向前急掃。


    楚平生下盤一沉,身體突然騰空,青衫的袖子敞開,左手五指對著李伯華等人一劃,圈了個半圓,東夷城三名劍客便覺劍勢一沉,往前推進速度大降。


    這是什麽招式?


    李伯華吃了一驚,神念電轉,頓時恍然大悟,不由脫口而出:“天一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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